“朕平日里待你的宠,才真正成了笑话!” 萧珩一下闭上了双唇。 他的视线仍是死死看着梁帝的,可眼神中透出的情绪却从最初的委屈、无助和迷茫,变得不甘、愤恨直至绝望。 身子绷得笔直,双手握拳放在身侧。 唇边有着些微的颤动,仔细看去,就连眼角都带上了一抹嫣红,几不可见地抽搐,看上去像是在极力隐忍,又像是下一刻便会哭出来。 他本就生得俊俏,一露出这样的神色,难免叫人不忍。 若是摆在从前,不说旁人,便是真正斥责他的梁帝也要迟疑几分。 但今日也许是他的态度实在恶劣,又也许是事情闹得太大,的确叫人心情不佳。 总归哪怕他的神色再如何可怜,也未曾得到帝王些许的心软。 铁面无私的禁军很快将他硬生生“搀扶”起来。 萧墨和萧宁原先还在嚷嚷,也被十分有礼地“请”走了。 不过须臾的工夫,方才还闹哄哄的人群被迫散去,崇山山顶终于安静下来。 饭菜刚吃了一半便闹出这等事,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 兵部众人几乎全军覆没,礼部倒是还留下了几根独苗。 皇子之中,那群奶娃娃自不必说,成年的除了萧辞,竟一个不剩。 YST 先前还觥筹交错的画面已然不见。 余下的朝臣们也不敢再闹出什么动静,生怕惹了梁帝不快。 就连楚王萧辞也只是安安稳稳地用膳,很少吭声,只在梁帝偶尔问话时答上一两句。 直至午膳用过,数十盆开得正盛的菊花被搬至人前,周遭才又热闹起来。 梁帝显然来了兴致,率先起身。 “这一盆红中金黄,堪称极品,连朕从前都未曾看到过开得这样层叠的,此花合该赐名盛世芳华,极好!当赏!” 帝王开口,周围人等自然也随之附和。 方才还略显压抑的氛围瞬间消散,有些胆子大的,少不得跟在后头赞扬一番,也有些并不善于此道的闹了笑话,倒是越发显出和谐来。 梁帝边听他们说笑,边时不时也打趣两句。 待将花全部看完,才道:“这些花都极好,可朕只有一双眼睛,也看不了这许多,何况这还只是宫中挑来的一小部分。” “今日诸位既然都在,那便由朕做主,大家分一分。” “不过此处的花毕竟数量有限,若现下没能分到的也别着急,待回宫后,朕自会命人再挑好的送至各位府上。” 话音落下,引来一阵欢呼。 虽是人人都有,但毕竟是御赐的,便是摆在家里也是极有面子的事,大家喜上眉梢,就连说话声都变得嘹亮。 梁帝说罢,指了指最先提到的那盆“盛世芳华”:“这一盆,便由楚王带回去吧,今日你很不错。” 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又改口道:“这段日子你都做得不错。” “老五老六平日看着乖巧,谁知却是这般胡闹。” “尤其是萧宁,本以为他经过春闱一事已有所改变,也算是比从前成熟,谁知却仍旧如此暴躁,一言不合就与自家兄弟动手,简直无法无天!” 梁帝骂了两句,终是道:“这样的脾性,先前交给他的事朕还真有些放不下心。” “既如此,辞儿你便辛苦些,多做点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透露出很多层含义。 下方不少大臣的眼神都变了。 萧辞却似乎没太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躬身。 “父皇,儿臣自然会竭尽全力替您分忧,至于五弟,儿臣也定会提醒他不再如今日这般……” 剩下的话被梁帝抬手打断。 “你提醒?”他冷笑一声,“朕提醒甚至命令都无用,你以为靠你提醒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朕的意思是说,他手上那摊子事,往后便也交给你。” “怎么?”梁帝回过头去,“是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做不好,还是不愿替朕多做些事?” “儿臣不敢,”萧辞忙躬身道,“儿臣只是……” 他还要再说,梁帝已皱了眉:“你什么都好,就是这犹犹豫豫的性子太过温吞,既是朕的意思,你还担心什么?” “此事就这般说定了。” 他摆摆手,显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很快又道:“其余的,这六盆算是不错的,便分给几位尚书。” “兵部袁尚书抱病归乡,回头便派人直接送到他府上即可。” “至于剩下的,朕都看过,差别不大,便不再一一分了,你们可以自行挑选,看得合了眼缘便抱回去,也图个乐。” 虽都是朝廷重臣,此刻也十分配合地开始了“抢夺”。 梁帝看得开怀,又带着众人登至高台远眺,很是诗词歌赋地热闹了一番。 还品了菊花酒,菊花点心,菊花茶,这才意犹未尽地下山。 彼时已是夕阳西下。 萧辞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还觉得有些恍惚。 谁能想到呢,不过是从头至尾没吭声,竟就这般轻易成了最后的赢家,这说明什么? 天意如此,也许这就是天命。 当时他也曾想过要不要上前劝个两句,可也不知是那药丸的效用有些大,还是上山时累到了,方才有一瞬间他的脑子很有些混沌。 等反应过来,早前劝诫的人已经也成了参与其中的一份子。 他瞧着不对,干脆坐着一动都没动。 结果那帮人全被斥责,中途就被赶下了山。 而自己却坐享其成,不仅得了这万里挑一的菊花,还莫名奇妙又接手了分给萧宁的活儿。 由此,他是真正成了皇子中的第一人。
第119章 重阳当日,一众皇子朝臣午膳都没用完,便被梁帝从崇山山顶赶了下去,这动静的确不小。 再加上禁军们成群结队的“护送”—— 准确来说,是几位王爷在路上又狠狠打骂了一场,禁军不得不强制“护送”,更将此事闹了个人尽皆知。 他们本就都在气头上,当着梁帝的面却没能争出个胜负对错,反倒因此受罚,在人前丢了这么大的脸。 如何能善罢甘休? 众人才刚离开崇山的范围过了京郊,萧墨便再次冷笑起来。 “六弟深受皇宠,不将本王放在眼里,可到最后还不是与本王一同被赶下了山?” “可见世事无常,人还是别将自己看得太重才好。” “你看,便是父皇也未必会永远站在你那一边。” 萧珩自打被斥,便一直没再开口。 周身似是被缭绕的黑雾笼罩,整个人都阴沉沉的,眉眼耷拉着,身体僵硬双手握拳牙关紧咬,显然已格外隐忍。 他生得眉目清秀,笑起来时眼尾上扬,便会将天生的贵气压下,变得格外有亲和力,往往叫人如沐春风。 也正因如此,平日里众人总觉得他很好说话。 但只要稍稍严肃,便又会瞬间变得矜贵而高不可攀。 不仅难以接近,更平添上位者睥睨众生的淡漠。 萧墨的话音刚落,他便慢吞吞地回道:“父皇的确未必永远站在本王这一边,可他却从未站在你那一边。” “与其担心本王,大皇兄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往后该如何吧。” “本王便是再不得圣宠,也是贵妃的子嗣。” “可你呢?”萧珩冷笑一声,“今日满朝文武阖宫上下全都去了崇山,你的母妃却还被关在宫内不能出来吧? 这话简直是在滚烫的油锅中泼了一整盆的水。 萧墨几乎瞬间跳将起来:“萧珩!你敢辱我母妃?” “往日你在父皇面前装作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原来都是装的!是,你是贵妃的子嗣,可那又如何?老二也是贵妃的子嗣,还不是照样落得惨死的下场?” “至于本王,走到如今这个位置,靠的乃是在前线杀敌保家卫国,靠的是在尸山血海里那命拼出来的荣耀!” “你有何资格对本王指手画脚?” 萧珩闻言,只轻挑眉尾,不冷不淡地道:“是,大皇兄从前的确战功赫赫,可那些功劳已数次为你争权替你挡灾。” “你不会想着一辈子都用从前说事吧?” 他讥笑一声:“那你真可怜。” “这么多年下来,竟再无可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萧墨知道此人说话向来毫不留情,也还是被气了个七窍生烟。 “你!你简直!” 他话未说完,一旁的萧宁再听不下去,转头就骂。 “你倒是能说会道,人人都说你瑞亲王才思敏捷,原来都用在这些旁门左道上了。” “咱们几个兄弟若论吵架,恐怕谁都不是你的对手,毕竟像你这般口无遮拦的人的确少见。” “可你就算吵赢了又如何?” “大皇兄的战功乃是实绩,就是父皇也不能否认。” “这天下安宁靠的是父皇励精图治,也靠我大梁将士们在外以血肉之躯与敌军厮杀,却不是靠你吵架吵来的!” “你如此目无尊长出言不逊,简直无可救药。” “亏本王当初还总觉得承了你一份人情,总想着何时能还,如今想来,你也不过是想利用本王在父皇跟前露脸而已。” “看似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实则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谁知道?” “你倒是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可真到了战场上,恐怕你这样的人跑得比谁都快,又有何资格嘲笑为大梁流血流汗的大皇兄?” 这话掷地有声,倒是惹得萧珩侧身看了他一眼。 “五皇兄自谦了,本王看你才是口若悬河舌灿莲花,这不是挺能说的吗?可惜了,你质疑本王的能力,本王还看不上你的能力。” “本王这样的人上了战场会不会跑先不提,倒是你,你那一身武艺连本王都不如,还来讥讽旁人?” “也难怪你与大皇兄要好,原来都是一样。” 他轻笑道:“明明已经自顾不暇。” “还要多管闲事。” 话到此处,另外两人哪里还忍得住? 虽有禁军在旁跟着,萧宁也已经不管不顾大喝一声:“你简直,你简直不可理喻!本王不是你的对手?” 萧珩笑道:“不然呢?” “你还敢说不然?”萧宁一下就冲了出去,“本王今日就让你看看,本王究竟是不是你这混账东西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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