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小桃子吵架了?” 霍戍眉心微动,这是哪里的话;“没有。” 纪扬宗也寻摸不出来霍戍的神色:“真没有假没有?” 霍戍见此道:“他性子温顺,我话少,吵不了。” 纪扬宗摸不着命门:“那咋就想干这个了,家里虽然不说大富大贵,但还是够吃够穿的,何必这么奔波辛苦。” 霍戍同老丈人道:“也不单是为了挣钱。” “而今朝廷腐败,匪乱已经猖獗入繁荣之地,难保将来这世道不乱。” 纪扬宗听这话不由得夹紧了眉头,世道要乱足以让任何人神经绷紧。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这几年是越发往着不太平上走,只不过没太显眼,为此大家也未曾如何。 怕就怕温水煮青蛙,乍然间颠覆,到时候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只有吃苦的命。 “你的意思是?” “多条出路,即可有做应对的条件。” 纪扬宗吐了口浊气,又思量了片刻。 行商走南闯北,消息确实要灵通不少,且人脉上也广些,若逢乱世,属实出路也多些。 纪扬宗是想霍戍跟小桃子一起踏踏实实的过小日子,没必要太过于闯荡,可今下世道并不明朗,作为家里的男人,他也必须得为妻儿提前做些考虑。 霍戍此番,属实也是为了家里。 “也罢,既然你和小桃子已经商量好了,我也不好多做干涉。” 纪扬宗道:“寻人手的事情,且等着我的消息。” 这朝有老丈人出手,霍戍放下了八成的心。 什么人老实可靠,有要出门打算的,纪扬宗比他定然清楚的多。 事情既已经交托了出去,二十五以后各家各户张灯结彩都在忙着过年了。 霍戍便将此事先放在了一头,和桃榆一道儿去城里采买年货,准备年夜饭。 同州城门的瞭望墙上都已经挂起了红灯笼,老远见着都喜庆。 进了城更是不得了,沿街的铺面儿一水儿的招财进宝和八方聚财的对联,夹道的树上方的圆的灯笼。 街市上人头攒动,多数人穿的都是红棉比甲,帽子绣的都是大元宝,女子的面上还画有花钿,可谓是入目之人皆盛装。 路间的摊贩比寻常都要多,不少老先生都有出来摆摊题写对联,价格随缘自给,多是月月红,十二文或翻个倍就能有一副,全然讨个喜气儿。 稍有名气的摊子前都排起了长龙。 巷子间小孩儿追逐嬉闹,炮竹之声不绝。 霍戍的马几欲挤不进去街市,他还是头一次在南边过年,见到这么热闹的年节场景。 北域过年虽也热闹,但也是相对于平素的年节。 边关安定的日子少,百姓多有迁徙,一切都从简,以方便转移为首。 为此过年时也不过是吃顿好的,若有条件也会扎些爆竹。 桃榆戴着霍戍给他买的那顶卧兔儿,衣着本就鲜亮,又系了个红斗篷,愈发衬托的霍戍衣着潦草。 两人并在一起,还怪吸人目光的。 “我们要不要也求一副对联回去?” 桃榆拉着霍戍的手扯的老长,凑到人堆儿里去瞧老先生写字。 “家里往年的对联还是尤凌霄给写的。” 霍戍闻言,道:“今年自买几副。” 桃榆抿嘴笑了起来:“咋的,不高兴啦?” “没那么小气。” 桃榆道:“我听娘说尤凌霄自从手不好以后同写商贾来往的密切,当是选择了庇户商贾从中牟利。孙大娘子四处张罗着人,说是年后要修宅子。” “尤凌霄倒是也从先时的颓唐中振作了起来,而下已经试着用左手习字了。” 霍戍道:“他怕是还惦记着做官,想等着朝廷官员有所空缺之时放宽些对肢体残缺的限制。” 桃榆叹了口气:“往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世事无常,尤凌霄那个人原本是那么瞧不起商贾,今不也只有自降身份与商贾合作而过日子。 不免也是叫他感慨。 霍戍见着桃榆心思飘忽,眉心微动,他把人拉回来贴着自己。 “专心走路,别出神。” 桃榆见着肃着脸的人,捏了一下他的手。 “年货爹娘也差不多买齐了,咱还要买些什么?” 霍戍扬眸见着前头有一家药铺,同桃榆抬了抬下巴。 “要买什么药,直接去阿祖医馆里拿不就得了。” 霍戍垂眸看着人:“你确定要我去那边要?” 桃榆恍然想起什么,脸一红,差点忘记了今天来城里的大事儿。 他疏忽有点扭捏:“还是、还是在别的药铺拿算了。” 前些日子他七叔家里的小堂哥回来省亲,打小七叔家里的小堂哥对他就不错,两人也是一众兄弟姐妹里最好的。 先前他跟霍戍成亲的时候小堂哥没能回来,这朝年底回来探亲,还给他带了不少新婚礼物,他和霍戍便一并过去吃了饭。 小堂哥比他大上一岁,比他早了半年成亲。 丈夫是同州城下县城里的人,说是县府里的工房典史。 桃榆只在那头来提亲送聘礼之时见过一回,长得还是挺高大的,就是很黑。 工房管理县水利,事多如牛毛,能二十余岁干上那位置,定然是肯下功夫的人,风吹日晒的老成些也不足为奇。 他那小堂哥纪杏蔗嫌人家黑,原本没多乐意,奈何七叔做主,他也只得嫁过去。 婚事定下后还在家里哭了几天,桃榆被叫过去开导。 纪杏蔗虽是不情愿,可也没委屈自己,夜里一边哭一边翻着小册子,教导桃榆要通晓房中事,否则成了亲丈夫不喜欢,日子更是难过。 如今人回来,桃榆倒是瞧着他那小堂哥乐呵呵的,俨然是哥夫待他不错。 两人虽都已成了家,又还分别了大半年的,话儿却只比以前多,不比往日少的。 桃榆不好意思问旁人的婚后之事,自也找到了人说。 这朝方才从纪杏蔗那儿问到了法子,还得是要用些膏药,又时时练习才行。 桃榆想着什么膏药他自做便是了,可惜纪杏蔗也未曾随身带那些东西,他也没法子拿来做参照。 于是将事情说与来霍戍听,叫他想办法弄点来。 成亲的时间也不短了,两人除了洞房那日试了试外,后头他心有不甘又试了一次,结果还出了血。 疼是一回事,要紧是有些被吓到。 桃榆盘算着要是霍戍的营生能成,那明年初定然就要出发,届时两人事情还没成,那不白成了个亲么。 他微眯起眼睛,势必要把人在离开前给拿下! 否则霍戍在路上遇见些小妖精被勾走了可怎么办,首先就是要得到他的人,再揣上他的崽,届时叫他想跑都不行! 两人到药铺门口,桃榆见着人来人往,想着要同人拿到东西不免脸发烫。 他推着霍戍的背:“你去同药童问,我、我在这儿等你。” 霍戍挑起眉:“你行医,当是比我懂门道,你不去怎么行。” 桃榆小声道:“你见哪有小哥儿去问人要这个的。” “用在你身上的,怎么会没有?” “那、那你不也跟着沾光了么,非得我去。” “你不好意思了?” 桃榆捏了捏手指:“我一个小哥儿,害臊不是寻常么。” “那你偷看我些早,夜里借着抹药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时候没说害臊?” 桃榆闻言瞪大了眼睛,掐了霍戍的手背一下:“说的像是你没摸我一样!” “我又没说我害臊。” “霍戍!” 桃榆咬牙切齿的呼了一声,未等到霍戍开口,背后先弱弱的传来一道声音:“二位要买点什么药,要不然进铺子里去商量吧。” 桃榆乍然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医馆的药童出来了,他一张脸顿时煮了个沸。 也不知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了没,不过见小医童异样的神色,八成也是听到了些。 想到此,桃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索性一头扎在了霍戍怀里,把脸给挡了起来。 “可是这位夫郎不舒坦?” 霍戍搂着桃榆进了医馆,坐诊大夫看着两人,仰头问了一句。 “他就是有点头疼,没别的。” 大夫道:“那还是先把个脉,开点头疼脑热的药吧。” 桃榆闻言把脑袋从霍戍的怀里抬起,连忙摆手同大夫歉意道:“我们不开伤寒药,是我相公,他、他想拿点药。” 话毕,桃榆便先拔腿溜去了一头。 大夫看向生龙活虎壮得能一脚踢死头牛的霍戍,试探道:“你不舒服?” 霍戍面不改色:“我方才成亲,和夫郎房事不和,拿点药膏。” 他声音不大不小,说得寻常且认真,却引得医馆中人纷纷回头。 看着霍戍威武高大的身躯,又看向了一边坐等的貌美夫郎,男子都默默的转回低下了头。 桃榆见此赶紧用衣袖把脸给捂了个严实,早知这人虎得没遮掩,还不如他自己去问。 大夫也怔了一下,看着霍戍这身形,天赋异禀些倒也通情理,他干咳了一声后,道:“随我来吧。” 桃榆想着要不要跟上去,看着频频回头暗中偷窥的人,他起身左右犹豫了一下,索性先跑去了外头等人。 霍戍在医馆内室里待了好一会儿,这才抱着个小箱子出来。
第43章 三十大年日。 纪家一家子一大早就起来将屋里屋外打扫了一通,接着剪窗花儿,贴对联,挂灯笼。 一番忙碌至午时,吃了晌午饭,黄蔓菁去把元慧茹喊了过来,一起准备早夜饭。 便是杀鸡,宰鱼,摘菜,屋里屋外的进进出出,村里有把团圆饭吃在晌午的,临近午时到午后一直陆陆续续都有鞭炮声在响。 桃榆在灶房里忙碌,霍戍也没闲着,宰杀牲禽的活儿都一并交给了他。 待着整只鸡从汤锅里成型后,还得捞出来祭祖。 纪扬宗端了鸡和肉,领着霍戍前去祭灶王爷,又得在饭菜快好的时候先摆上一桌,备办上一些薄酒菜肉的请祖先长辈先来吃。 罢了,撤除后再摆夜饭。 晚饭虽是准备的早,但真等都办好时,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饭菜全数上桌,堆叠了个满当,年饭不仅样式多,且还比往时的份量都要大,求的便是个年年有余。 纪扬宗在院子里点了一串长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许久,裹着火药的红纸炸成碎末,如漫天洒下的红花瓣儿一般。 “瞧这鞭炮炸得可响,一点凝滞都没有,来年必当是红红火火的!” 纪扬宗背着手看着鞭炮炸完,白色的烟雾逐渐趋于清明,抬手朗声道:“吃饭!” 黄蔓菁相邀着元慧茹,桃榆拉着霍戍的手直往堂屋里跑:“快些,快些,天这样冷,待会儿菜都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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