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皇上站了两个时辰陪他作画? 萧偌一惊,连忙放下纸笔:“皇上恕罪,臣以为皇上已经离开了。” “与你无关,”虞泽兮伸手将他按住,顺势递了杯热茶给他道,“朕只是看你画画有趣,所以多瞧了一会儿。” 萧偌满心疑惑,特别想问自己画的草图哪里有趣了。 虞泽兮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只望了望天色:“已经不早,朕先回去了。” “还有一件,关于你弟弟在酒楼与人冲突之事,朕打算叫他进宫里来问询,你若是想见他的话,明日便到紫宸宫来吧。” 可以见到行舟?萧偌眼睛顿时一亮。 虞泽兮弯腰凑近,望着他眼中遮掩不住的喜悦:“……朕来见你时,怎么不见你如此高兴?” 萧偌差点被噎住,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目送皇上离开景丰宫,萧偌将画纸都收了起来,坐在桌边灌了一大杯冷水。 “所以皇上今日过来,就是专门来瞧公子作画的?”铃冬擦着桌上的墨迹问。 “大概吧。”萧偌心不在焉。 “不过真好,”铃冬语气欢快道,“明天就能见到二公子了。” “嗯,”萧偌回过神来,轻轻颔首,“也不知家里如今怎么样了。” 因为记挂着萧行舟的事,萧偌第二日起得很早。 上午简单用过早膳便开始细化昨日的草图,给杜柏川确认过没有问题后,才终于腾出空闲准备拿给萧行舟的东西。 打从进到宫里,萧偌几乎每日都能收到来自各处的赏赐,太后的,皇上的,甚至还有宁太妃着人送来的。 大件贵重的物品自然不能轻易挪动,普通的饰品之类却是可以叫萧行舟带回家去,免得在库房里积灰。 小件装饰,玉石摆件,过于鲜亮的印金银绸缎。 等萧偌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董公公那边终于传来消息,说让他在玉阶殿内安心等候,萧行舟马上便要过来了。 “原本是想让公子去紫宸宫见人的,”传话的小太监殷勤道,“只是不赶巧,有几位大人忽然有要事求见皇上,您与萧二公子在那头不方便说话,左右宫里也没有旁人,便叫二公子直接过来了,也免得您多跑一趟。” 所谓的宫里没有旁人,其实是指后宫还没有正经的妃嫔。 然而即便是没有妃嫔,让外男进到后宫也是不合规矩的,萧偌明白皇上此举应当是为了让他能好好与家人相处,才故意找的借口。 “公子。”铃冬靠近过来。 “别胡思乱想,东西都装起来了吗,下回还不知要何时才能见面,别有什么遗漏的。”萧偌打断道。 铃冬:“……” 她只是想问需不需要准备二公子喜欢的甜酒,并没有胡思乱想。 甜酒自然是没有的,等萧行舟被内侍引进玉阶殿时,只看到桌上放着的两杯冷茶。 天气渐凉,槅扇门里换了厚纱,光线影影绰绰,屋内没有熏香,只有瓶插中的茉莉散发出清淡的花香。 萧行舟进到屋内顿时郁闷:“大哥,几日没见,您就拿一杯冷茶招待我啊。” 也许是刚出了事情,萧行舟一改往日招摇的装扮,只穿了件颜色素净的窄袖衣袍,脸上还带着被人打出的淤青,看起来可怜又狼狈。 萧偌仔细打量了萧行舟一遍,确认他伤势并不严重后,终于放下心来。 随即没好气道:“冷茶不好吗,给你降降火,免得你哪日再与人打起来,连小命都没了。” 萧行舟连忙凑近过去,讨好地给他捶了捶肩膀。 “嘿呀大哥,打架是两个人的事,况且是那混账先辱骂了我,怎么能怪我一个人呢。” “而且我已经知道错了,父亲都与我说了,这回若不是有大哥在的话,我也没这么快从监牢里出来。” 萧偌叹了口气,懒得再与他计较。 “对了,”说到打架,萧行舟终于记起临出门前,母亲反复叮嘱自己要问的事,“您与皇上如今相处的怎么样了,他没为难过您吧。” 萧偌摇摇头,斟酌片刻道:“皇上,倒也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自从进宫之后一直对我十分照顾。” 萧偌虽然也怀疑过对方如此态度温和是不是另有图谋,但就表面来说,似乎并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不是,”萧行舟有些心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想问的是……那什么。” “您也知道,北梁人行事粗鲁,皇上怎么说也有一半北梁人的血统,您要是真被伤着了可别不敢说,这种伤都是暗伤,还是尽早医治比较好。” 萧偌越听越迷糊,这都什么跟什么。 还有他为何会受伤? 传闻里北梁人的确与狼群为伍,嗜血好杀,凶狠残暴。 但从日常相处来看,除了眸色略有不同之外,萧偌并没有感觉到对方身上有任何属于北梁的部分。 就连饲养的幼狼也都十分可爱。 萧行舟抓耳挠腮,偏偏不知该如何解释。 萧偌疑惑望着他,电光石火之间,忽然猜到弟弟的意思,脸颊瞬间就红了。 “胡说什么呢,谁叫你问这个的?” “当然是娘要问的,”萧行舟莫名挨了一巴掌,声音委屈道,“爹娘也是担心您,宫里宫外都有人说,皇上经常过来找您,还一待就是几个时辰。” “那只是来看我作画!” “哦,作画。”萧行舟满脸理解地点点头。 “就当是画画吧。” “那您作画的时候也要多注意身体,太医院里的冯御医欠过父亲的人情,您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他,千万别硬撑着。”萧行舟关切道。 萧偌:“……” 半刻钟后,铃冬端着糕点路过,便听殿内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 二公子这是,又惹公子生气了?
第19章 虽然有皇上开恩,但萧行舟留在内廷到底是不合规矩,未免之后落人口实,只在玉阶殿里停留片刻便先离开了。 宣宁侯府。 萧行舟刚从马车上下来,等在门外的岳宛莹匆忙迎了过来,面上满是焦急。 萧行舟环顾四周,拍了拍母亲的手背,低声安慰道:“这里人多,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好容易进到屋内,将家下人都打发了出去,岳宛莹关紧门窗,焦急将小儿子拉住。 “行舟,你早上进宫可见到你大哥了,他如今怎么样,在宫里住得可还习惯?” 出入宫门要做各样记录及检查,来回路上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萧行舟早就已经饿了,拿起桌上的核桃糕咬了一大口,之后才含含糊糊道。 “娘放心,大哥没事,最近正忙着画贺寿图呢,瞧着状态也好,应当没什么大碍。” 萧行舟说得轻松,岳宛莹却是将信将疑。 “怎么可能没事,你大哥是不是不想叫家里担心,所以才故意瞒着你的。” 除去之前离京那三年,萧偌一直是岳宛莹瞧着长大的,自然比谁都了解儿子的性格。 在岳宛莹的印象里,大儿子心思细腻,性情温和,一心都扑在画画上,从来不懂外面那些弯弯绕绕。 这样的个性放进宫中,怎么可能一点苦头都不吃。 “没有吧,”萧行舟又捡了块栗子糕塞进嘴里,“我瞧大哥挺好的,似乎还更精神了些。” 白里透红的,一看就是被好好照顾着,打起人来也更有力气了。 岳宛莹皱眉望着小儿子,抢过他手里的糕点。 “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萧行舟顺势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不过……”萧行舟犹豫了一瞬。 “不过什么?”岳宛莹追问。 “大哥经常与皇上在同一间屋里作画,每次都要几个时辰才出来,”萧行舟的眉头微微拧起,“当然,按照大哥的意思,皇上只是单纯瞧着他画画,期间并没有发生其他。” “但我记得皇上与先皇不同,镇日忙于朝政,本身也并非是沉迷书画之人。” 所以怎么想都有些古怪。 岳宛莹攥紧手里的帕子。 “您说,我要不要再另外寻人去打探一下。”萧行舟问。 “不必了,”岳宛莹重重叹了口气道,“你大哥说没有,那便当作是没有吧,你往后也不要再去打听了。” 皇宫原本就是吃人的地方,岳宛莹虽然日日盼着儿子回家,却也没有天真到以为对方能全须全尾的从里头出来。 只要人能回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玉阶殿内,已经是傍晚。 萧偌刚换下外衣,忍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 铃冬吓了一跳,连忙取了外袍给他披上:“公子是不是着凉了,可要找御医过来瞧瞧。” 如今已然入秋,白日有阳光照着还不觉得,到了夜里,尤其是刚下过雨之后,周遭空气便越发阴冷了起来。 “没事,”萧偌揉了揉鼻子,声音有些发闷,“估计是清早吹到风了,你去拿宵夜时候,顺带也叫人给我煮碗姜汤吧。” 景丰宫内就有小膳房,姜汤很快被端了过来,里面加了红枣和葱白。 味道虽算不上难喝,但萧偌一向不大爱喝这种东西,又辣又甜,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好容易将一碗姜汤喝下,萧偌才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回头问铃冬。 “狼崽儿呢,怎么一直没听见它的声音?” “是有点安静。”铃冬接过空碗,也觉得奇怪。 幼狼嘴馋,鼻子也灵,无论萧偌吃点什么它都要跟着尝尝,如今满屋子都是红枣和姜汤的味道,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实在不太寻常。 萧偌顾不上其他,连忙将幼狼从竹篮里抱了出来,见它蹬了蹬后腿,一副已经睡熟的模样,总算松了口气。 “大约是上午玩儿累了,你让明棋盯着点,记得夜里再给它喂一次羊奶。” “好。”铃冬点点头。 第二日萧偌按时早起,收拾妥当后照例去康仁宫给太后请安。 后殿西次间内,黑漆书案之上,群仙贺寿图的草图整个铺开,被窗外投来的阳光照亮,引得太后与宁太妃连连称赞。 “竟然只是草图吗,哀家还以为你已经画成了。” 岳太后探着身子,依次打量画中的飞仙,眼里满是惊叹。 为了避免有任何逾制之处,萧偌几乎每修改一次草图,都会拿来给太后过目。 太后不懂作画,却也能够看出萧偌最近进步神速,尤其在人物细节的刻画上,与先前那些肖像画几乎不可同日而语。 “哎,”太后叹息着摇头,“原本只是叫你来作贺寿图的,照这么下去,哀家都不舍得放你出宫了。” 萧偌心猛地跳了下。 “这有何难,”旁边宁太妃笑着劝慰,“太后若是喜欢,便叫这孩子一直留在宫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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