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有些惋惜地望向萧偌:“哀家倒是想,只是人家也有自己的爹娘兄弟,也盼着能早日成家立业,一直被哀家拘束在宫里算怎么回事。” “成家立业什么的,谁说在宫里就不能成家立业了,”宁太妃掩着唇,半开玩笑道,“妾身瞧着,不只是太后,便是皇上也很喜欢他呢,若真能有福气留在皇上身边,不就可以一直留在宫中了。” 太后斜睨了宁太妃一眼:“就你主意多。” 萧偌垂着头不敢应声。 他是作为皇后备选被接进宫里的,这件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始终没有真正被摆到台面上。 太后不说,皇上便也很少提起,仿佛他入宫唯一的目的便是将手里的贺寿图完成。 如今眼见着他与皇上关系日渐融洽亲近,太后这边终于是按捺不住了。 “你呢,”太后拉着他,笑容慈和问,“你是什么想法,可愿意留在皇上身边?” 萧偌心底发沉,却还是跪了下去。 “……一切听凭太后与皇上做主。” “嗯,”太后笑着颔首,伸手将他扶起道,“也不急,等忙过万寿节这阵子吧,你是个好孩子,哀家必然不会叫皇上委屈了你。” 康仁宫里的对话铃冬虽然没有听清,但也听得七七八八,出了宫门顿时心急,放轻了嗓音道。 “太后这是何意,是确定要将公子留在宫里了吗?” 还是早上,雾气浓重,来往路上的宫人并不多,只有明棋远远跟在后头。 萧偌摇头道:“没那么简单,想要立我为后只是太后单方面的意思,最后还得要皇上亲自点头才行。” “如今朝中岳家势大,我母亲又是岳家旁系出身,皇上如果想要平衡前朝与后宫,就断然不会同意此事。” 对,绝对不会同意。 萧偌深深吸了口气。 然而这样一来,皇上之前对他的各种亲密举动就似乎有些说不通了。 倘若他当真想要拒绝,完全可以彻底冷落自己,就像对待之前那些被接进宫中的女子一样。 天长日久,太后早晚有一天会被迫放弃,之后再有与岳家对立的官员在朝中施压,太后企图插手后宫的打算便会彻底落空。 所以皇上到底想要干什么? 萧偌想不通,只感觉心头堵了块石头,无论如何也无法下去。 “那个,公子也别想太多了,”铃冬见他脸色难看,靠近安慰道,“奴婢瞧皇上对公子不错,想来应当不会叫公子为难的。” 铃冬到底还小,考虑事情也单纯,萧偌不想让她跟着一起纠结,只得暂时将太后的话抛到脑后,接着忙碌贺寿图的事。 这一忙碌连午膳都没吃,等再抬起头已经是临近黄昏时候。 萧偌按了按酸痛的肩膀,喝了口冷茶,正想将最后一点背景完成了再休息,突然听里间传出铃冬惊慌的嗓音。 “公子快来,小狼崽儿似乎不太好了!” 萧偌闻言一惊,连忙起身进到里间。 竹篮中,原本该在熟睡的幼狼浑身都在打颤,不时发出痛苦的呜咽。 “公子怎么办?”铃冬手足无措。 这狼崽儿是皇上交给公子照料的,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他们可谁都吃罪不起。 萧偌将幼狼抱在怀里,小心用软布包好。 “皇上在兽园养了不止一头荒原狼,必定有专门的兽医负责看顾,叫明棋去找董公公,尽快将管事的兽医领来。” “好。”铃冬慌忙点头。 一炷香后,兽医还未到来,皇上携着董公公却是先一步赶到玉阶殿内。
第20章 凉风透进房门,望着迎面熟悉的身影,萧偌整颗心都不由沉了下去。 幼狼是皇上寄养在他这里的,眼下忽然病了,追根究底也是他照顾不周的缘故。 正当萧偌犹豫该如何请罪之时,虞泽兮已经攥住他的手腕,将他重新拉回到床边坐下。 “别想太多,你一向细心,朕知道不是你的过错。” “不是,”萧偌连忙道,“它昨日便有些不对了,是臣没有注意,不然也不会拖延到现在。” 萧偌想起来,昨晚他喝姜汤的时候,狼崽儿就一直安静得有些过分,倘若他足够留心,那个时候便找了兽医来看,绝对不会病得如此严重。 “朕不是在宽慰你,”虞泽兮摸了摸软布里幼狼的耳朵,“它从小体质就弱,之前跟着桑塔的时候,几次都险些没命,不然朕也不会抱到身边喂养。” “你已经尽力了,即便是桑塔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的。” 桑塔便是萧偌最初在御书房里见到的那只白色荒原狼。 自从养了狼崽儿,萧偌总时不时能在槛窗外看到那抹雪白色的身影,也许是知晓他的畏惧,白狼每次都只是远远瞧着,从来都不会轻易靠近。 萧偌鼻子有些发酸,忍不住垂头道:“明明是臣没有将皇上交代的差事办好,如今反过来,却要让皇上来安慰臣了。” 虞泽兮安抚地拍了拍他:“比这更危险的时候它都撑下来了,今日也一定不会有事。” 萧偌没有再说话,终于点了下头。 百兽园在落霞苑内,即便乘坐马车也要四五刻钟才能跑上来回。 中间幼狼状态极差,不但抖得更加厉害,甚至还吐在了软布里面。 萧偌顾不上脏污,用帕子将幼狼的绒毛擦净,又换上软布重新包好。 反复折腾了几次,等到兽医赶来时,已经忙得满头是汗。 “还好,”中年兽医半跪在地上帮幼狼检查,仔细看过四肢后,又轻轻按了按幼狼的腹部,“没什么大碍,估计是最近不小心受了凉,能吐出来也是好事,等下小的开些汤药,只要能熬过今晚应当就没事了。” “不过夜里最好叫人盯着,免得它再呕吐时呛到自己。” 萧偌稍稍放下心来,目送兽医离开,神色担忧道。 “皇上明日还有早朝吧,这里有臣看顾着,皇上龙体为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堇朝按例五日一朝,当天卯时之前便要起身,眼下已经是戌时末,等对方处理过剩余的琐事,估计也没有多少睡眠的空闲了。 “你确定要一个人待在这里?”虞泽兮问,用眼神示意让他去瞧门外。 萧偌下意识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原本在庭院里的白狼已经跑进了屋内,来往太监和宫女全都战战兢兢,根本不敢靠到近前。 萧偌顿时背脊一凉:“它不会是要进来吧?” “朕在这里应当不会,”虞泽兮平淡道,“不过若等朕离开的话,便不好说了。” 萧偌:“……” 您就不能把它一起带走吗? 虽然清楚白狼只是担心自己的幼崽,不是故意跑来吓人的,但萧偌实在没办法和一头巨狼共处一室。 但让他把幼狼交给其他内侍照顾,他又确实放心不下,最终只能妥协。 等到洗漱过后,换了衣裳,又给狼崽儿喂了汤药,望着十分自然靠坐在床边看书的某人,萧偌突然头痛。 之前宫里宫外的流言已经够多了,等到今晚过后,还不知自己与皇上的关系会被传成什么模样。 “怎么?”见他许久都没有出声,对面人疑惑问。 “那个,臣还没有用晚膳,眼下有些饿了,想问皇上要不要也吃点什么。”萧偌勉强找了个借口。 “这个时候用晚膳?”虞泽兮放下本子,望了眼窗外的天色,“你若是饿了的话,便叫人取些点心过来吧。” “好。”萧偌迅速点头。 他中午便没吃什么,如今紧张过后,的确是有些饿了。 点心都是现成的,很快便送了过来,有萧偌喜欢的莲叶羹和水晶香虾饺,口味清淡,也不容易积食,正适合夜宵时食用。 吃过点心和汤羹,幼狼那边的状态好转了许多,不再抖个不停,中间甚至清醒了一回,朝萧偌哼唧了两声,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先去睡吧,”注意到萧偌眼里已经有了血丝,虞泽兮将外袍拢在他肩上,“等下若是有什么事情了,朕再唤你起来。” 忙碌了整日,萧偌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却并未应声。 “朕明日还有早朝,”虞泽兮轻声道,“你先睡前半夜,等睡足了再换朕休息,以免两个人都撑不住。” 萧偌用混沌的脑袋想了想,觉得对方说的也有道理,便点头同意。 “臣只睡一个时辰便够了,皇上等下别忘了叫醒臣。” “好。”虞泽兮将枕头摆正。 耳边的声音已经远去,萧偌思绪昏沉,只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凑了过来,被身边人轻轻“嘘”了一声。 仅剩的几分清明里,萧偌很想问问皇上对于立后一事究竟是何种想法,却到底也不敢问出口,最终也只能被困意拖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时已经有隐隐的光亮透进槛窗。 萧偌心中一紧,连忙清醒过来,低头检查幼狼的状态。 也许是兽医的汤药当真起了效用,幼狼蜷缩成一团,毛茸茸的身体随着平稳的呼吸起伏。 “没事就好,你昨晚真是吓到我了。”萧偌捏了捏幼狼的耳朵。 幼狼伸直爪子,无意识按住他的袖口。 萧偌笑了下,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因为姿势别扭,他几乎整个睡在身边人的怀里,对方左手放在他的颈下,右手则虚虚搭在他的后腰。 似乎是被他的声音吵醒,虞泽兮眼睫动了动,已然有了醒来的迹象,萧偌心头狂跳,慌忙合上双眼。 距离上朝还有不到半个时辰,虞泽兮睁开眼,一眼便瞧出萧偌是在假睡,也不戳穿,只在唇角勾出一抹浅笑。 帷帐被掀开,清早的光线透进来,柔柔洒落在萧偌微红的脸颊,仿佛多了几分稚气,叫人不忍挪开视线。 “皇上,”董公公站在外间小声道,“马上便要到早朝了,等下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再不更衣就来不及了。” 太后起得早,虞泽兮一般都习惯早朝或者忙碌公务之前去给太后请安,如今却忽然觉得早起时间宝贵,这习惯似乎也是时候该改一改了。 有小太监捧着掐金丝的铜盆,目光落在萧偌脸上,还未来得及动作,猛然听头顶传来声音。 “你在看什么?” 那嗓音很轻,语气也十分平缓,唯有一双深碧色的眼眸冷得吓人。 小太监对上面前人的目光,脸色瞬间就白了,腿软得差点跪倒在地上。 董叙也被吓到了,连忙将小太监赶到屋外,让另一名年纪稍长的宫女替他。 “皇上恕罪,玉阶殿最近人手不足,这人是前日才过来的,不懂规矩。” 萧偌进宫时日尚短,根基不稳,本身也没什么人脉,难免会被塞进些奇奇怪怪的人到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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