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收起目光,又慢慢走到小床边,垂头看着两个嫩呼的孩子。 朔安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着,看到祁云时还使力的握起拳头来。而倾平则撅起樱红小嘴,闭眼呼呼而睡。 孩子是惹人怜爱,但也只有安静的时候。 祁云一想到日日夜夜不止的哭喊声,他的额头就隐隐作痛了起来,两眼一红恨不得直接把两个孩子拿短剑捅死。 或是点火烧死,塞到水缸里淹死,亦或是扔到地上摔死,放在雪地里冻死,饿死,煮死,切死,毒死,病死…… 要怎样死都行,只要不再传来那种令他痛苦的声音便好。 祁云不觉伸出手来,将指尖轻轻点在朔安白嫩的小拳头上。 软软热热的。 ————— 十一月初,府上地冻天寒,但却丝毫未有落雪。 晨间四下阴暗,祁云在榻上辗转反侧,阁内虽然暖和,但他却怎么都睡不着。 身下的伤口仍旧作痛,胸口也针刺一般的疼,骨子好像捆作一团全都浸在了雪里,连心也一同冰了。 “嗯唔……哇啊哇啊……哇啊哇啊哇啊!!” 一阵哭喊突然响起,祁云眉头一皱,费力的掀开被褥,又慢慢走到小床边。 倾平张大了嘴的嚎,小手小腿都焦急的乱舞,连襁褓都脱了些。 祁云抵着欲裂的头痛,连忙抱起孩子放在怀里,动手轻摇了起来。 奶妈们与婢女还是不在阁内,而且天色尚早,自然也不会先到阁中。 “……哇呃哇啊。” 倾平的哭声稍稍弱了下去,祁云坐回榻边,刚打开衣襟,倾平就连忙扭着头过来寻。 “嗯唔……” 小家伙直接一口咬住,不知名的触感也瞬间涌上祁云心头,他恍如惊醒般垂下眼眸,却又迷蒙的看着。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有终止? ————— 日升后,阁内也不甚明亮,婢女与奶妈进了来,一边点着灯,又一边开始给公子们喂乳。 祁云背着身躺在榻上,指间摩着卫长临给他的玉,直愣愣的出神。 巧儿走来,突然道:“祁公子……祁公子?您该起身了,今日老爷回府,公子可要在门口迎接呢。” 祁云不解,道:“怎的之前也没这规矩?” 另一旁的芊儿便道:“祁公子有所不知,您现在身份贵于从前,自然是一切都按照府上夫人的要求来安排的。” 贵于从前? 祁云只觉得好笑,母凭子贵,也用到他父凭子贵上。 他起身看了看两个奶妈喂完朔安与倾平,又开始换外面那层小被褥,便问道:“朔安与倾平也要去吗?” 巧儿道:“正是呢,祁公子。老爷是前去皇城上朝,而且又将至年关,定要您与小公子们为此接风洗尘才是。” “好吧。” 芊儿走来给祁云披上了厚重的裘氅,随后带着他到铜镜前束发。 “公子想用什么发冠?” “……我自己来吧,多谢。” 祁云轻声道,又拿起桌上简陋的木簪,将上半的发丝挽了便束着。 芊儿无奈退后,望见余下的青丝如泄,不禁赞叹道:“公子的墨发真是好看……” “多谢。” 祁云轻声道,只是轻轻理了理鬓角,抬眸看着眼前镜中的自己。 苦黄干瘦,目光无神,无力与憔悴早已灌满了整张脸,显露出并非他这个年纪的年纪。 可也不过是二十有三罢了。 祁云顾自一笑,不再多想,转过身看着朔安与倾平早已是安稳睡着,整装待发。 ————— 府门边寒风萧萧,金管家也随着站在石墩边,奶妈一左一右的笼着小公子,不漏一点缝。 祁云将手藏在袖口里,端于身前,恭恭敬敬的望着几匹人马远处而来。 卫千川也和菁儿一起,默默在一旁候着。 “——!!” 迎面便是一袭绀青窄袖衣,烈烈?风荡扬,肃重俊朗,高高在上。 他顿了顿眼眸,有些痴愣的望着。 这样风光无限的卫长临,与画卷上如出一辙,任谁不会动心呢? 只可惜,很多事……早已非从前模样了。 “吁——!!!” 卫长临见到祁云,浅浅望了一眼。直接蛮力单手扯住缰绳,马匹一惊立即抬起前蹄,震起四下飞尘。 “咳咳……爹爹!爹爹终于回来了!” 卫千川被尘土呛了一下,还是兴奋的喊了起来。 对方瞬而翻身下马,抬手赶了赶自身风尘,扯扯衣角,这才走到祁云面前,摸了摸一旁卫千川的头,接着向面前人道: “祁云,我回来了。” 祁云不禁向后退了两步,愣了愣,只是看着卫长临的脸,并未立即回话。 朱并修连着其后的侍卫也随之匆匆赶来,金管家一瞧着,连忙躬身道:“哎,老爷!怎的不乘马车回来啊?这骑马得了风寒可怎么好哇!?” 卫长临见祁云如此,无奈只好走到奶妈边,掀起襁褓看着孩子。 朱并修从后来,向着祁云行礼道:“祁公子。”,随后又对着金管家道:“金管家,将军回府心切,马车丢在半路客栈了,过些时日应该会送来。” 祁云转过身,看到卫长临仔细瞧着孩子,一时回过神来张口轻声道:“……先进去吧,外头冷。” “嗯。”
第150章 溃烂无救了(终章) 窗外刺骨的风,铺天盖地的伴着深夜,满载孤寂。 “……祁云,朔安与倾平已被奶妈抱走,不必拘束。” 祁云难耐的闷哼一声,青丝蜿蜒于背部 腰间,光洁玉润上线条柔柔勾勒,磨人心弦。 而他前面凸起的喉结正被卫长临粗糙的指腹抚住,便无法自抑的微微仰起头来。 祁云皱着眉,心里就算百般不曾情愿,可身子却受用的颤抖。 “这些日,可想我?” 卫长临随即俯下身贴在祁云耳边,传来一阵阵灼热之气,声音低沉而深意。 闻言,祁云咬住下唇不答,任由耳旁绯红去。 卫长临见对方没反应,便向下伸出手来。 祁云面上也不禁染上糜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身子不去反抗一丝一毫,反而是灼烈的迎合着。 好像在祁云背后的,不只是卫长临,更是万千只肆意生长的手臂。 总是无数双瞳孔疯狂窥探着,交叠重合,落泪喜泣。 卫长临的手片刻即离,随后冲涌着动起真格,又迷蒙道:“……变了。” 祁云猛地一阵愕然,直接扭过头狠狠看向卫长临,像是要将对方千刀万剐下来一般。 不惜一切的禁锢他,令他把孩子生下,现在万般嫌弃,却又做出这种恬不知耻的事来! “……别闹了,都依你,可好?” 卫长临将唇贴在祁云温凉的后颈上,迷迷糊糊的说着。 炉火晕热,也蒸出了两人混炼不清的颗颗汗珠。 听着就这样的字句,祁云的目光愣了愣,颤抖着双唇,一时间竟溃不成声。 卫长临总认为他在闹,而不会在乎为什么他会变成如今这样? 对方他身边的每一刻,拂过他的每一根手指,呼出的每一声低沉,都让他觉得无比作呕。 索性他释然一笑,费力的低声道:“……卫长临,我,从来……都没闹。” 卫长临似是没听见一般,一边冲涌着一边道:“……我都依你。” 祁云听着,眼中不知为何,浸满了泪。 ————— 次日满月酒如期举行,尽管天上阴阴沉沉,但府上张灯结彩,热闹鼎沸,前院摆了好些桌,请了少许高位官爷,其余大多是辰军将士。 “呀!祁公子,朔安小公子真是太乖了!” 菁儿兴奋的道,卫千川立马连着说:“快看弟弟的嘴巴,好像小鱼鱼一样!!” 文兮也道:“这么小的孩子……” 一旁墨兮沉默的捏住下巴,仔细的左右观摩。 祁云憔悴的笑了笑,道:“比刚出生那会儿,还是大了些的。” 他抱着朔安特意坐在主桌,四周坐席尽空,独独身边挤了一圈的人来,都急急凑过来要看祁云怀里的小家伙。 “来来来!小朔安,这可是堪比我身家性命,但乔叔叔今日!便送给你俩作礼!” 乔申洛闪着星星眼大喊道,从怀里掏出两小块印着纹的纯金,立即笑盈盈的放在小家伙的怀里。 祁云连忙拒绝道:“申洛,何须给小孩子这些贵重之物?快收回去!” 乔申洛不以为意,故作清高摆摆手道:“哎呀哎呀,钱财乃身外之物!这可是我的一片心意,云云殿下不收可是要伤人家心的!” 卫千川也道:“是啊,亲父就收下吧!” 此时朱并修也走了来,便道:“公子理应收下的。” 这倒也是,若是拒绝,申洛怕是又要暗自伤心了。 祁云让婢女拿起纯金,道:“申洛,我替朔安倾平多谢你。” 乔申洛稍稍退了退,继续笑道:“你我之间何谈谢字?不过……云云殿下,看来今日的满月酒是吃不成了……我得走了,师兄现在还在门外等我。” “什么?申洛……你要去哪?” 祁云闻言一惊,连忙抱着朔安站起身,急腾出一只手来,妄图抓住对方即将远去的衣衫。 菁儿也踌躇道:“乔医师……” 乔申洛顿住了半刻,又立即宽展神情,明媚灿烂的一笑挥手道:“……云云殿下,这次,是真的要走了。我们以后,有缘……再相见。” 这些字眼明明那么欢快,却一次次抠挖着祁云的血肉。 “别走,别走……” 他眼一红,甚至就像这么抱着孩子追上去,其余的人都立马来拦着,怕祁云步调不稳,一不小心给摔了。 事到如今,他早已不知道乔申洛究竟对他算什么。 对方每一次掩盖悲伤或真挚的笑,每一句安慰而衷肠的话,似乎都在慢慢融化祁云的心间。 乔申洛决绝的扭过头,只留下背影匆匆。 另一旁的卫长临,带着个婢女抱着倾平,与人敬了酒后恰好看了过来,便立即冷冷喊道:“祁云,过来。” 祁云看着乔申洛的背影在人群中慢慢远去,一直呆愣的张望,并没有听到卫长临在唤他。 风更冷了,祁云抱着朔安失落的坐回了位置上,菁儿便提醒道:“……公子,老爷方才在叫您。” 祁云缓过神来,转头向着卫长临那方看去,皱着眉目光不解。 对方面前正站着个一般高壮魁梧的男子,只是素服戴辰国高冠,远远的一时侧脸端厚,也认不出是谁。 祁云越看越觉得,那里有一些熟悉。 卫长临面无表情的盯过来,道:“祁云,过来。给这位大人,看看咱们的朔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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