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惊秋:“他是我的朋友,而且,不全是为了知非。” 时遇看着他,心中再次升起那股熟悉的烦闷。 如他自己先前所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谢知非不会每一次都这样好运,只有抓住幕后主使者,才能彻底了结事情。 其实他明白,桑惊秋想出这个主意,不全是因为谢知非这个人,还因为谢知非手里的案子、关系的人命、影响的朝政,他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做出这样的选择,丝毫也不奇怪。 可理解归理解,他是绝不会同意的。 想到这里,他开口:“我去。” 桑惊秋愣了愣,皱眉:“什么?” 时遇:“按你的方法做,你不要去,让我去。” 桑惊秋不解:“为何?” 时遇:“事情与我有关,自然由我自己来。” 桑惊秋面色平平,摇头:“知非是我的朋友。” 时遇被这句话里的亲疏有别刺了一下,下意识就要反驳。 话到嘴边,忽觉不妥,他轻轻吸了口气,将那些未尽之言吞下。 他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要理智,尤其,不要再用强迫性的姿态去交流,桑惊秋吃软不吃硬,强行争执只会适得其反。 想着,他慢慢开口:“我这样说,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想,对方抓了你和谢知非,把你们关在一处,显然知晓你们之间的关系,这些日子,你虽假扮小厮躲在府里,可他们一定还在找你,此时此刻,你若出手,很容易被发现。” 说完,补充道,“你以谢知非安全为先,就应该明白,我的想法,是最合适的。” 桑惊秋看了时遇一会,微微垂眼,目光和拿杯子的手一道,轻轻落在桌面上。 谢知非曾暗中告知,府衙里有奸细,让他自己小心,若真要实行他的法子,难保不会泄露风声。 当然可以做到尽量保密,以他目前的武功,自保大约也不成问题,可凡事无绝对,他身陷囹圄还在其次,若牵连到谢知非和案子本身,就不是他所乐见了。 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 可让时遇去做,又有诸多顾虑。 时遇打量着眼前人,道:“我为此事耗费许多时间,没多少耐心再等下去,若能一次解决,无谓冒一点险。” 桑惊秋抬头和他对视:“此事,说到底是我和知非的事。” 时遇神色微凉:“你若觉得不合适,不如这样,事情若成功,就当年你欠我一个人情,用其他东西来换。” 桑惊秋不明所以,又是欠人情? “连先前那次。”时遇波澜不惊,“欠我两个人情。” 桑惊秋:“……” 时遇:“我不会让你做违背良心道德的事,也不会是你办不到的。” 桑惊秋无话可说。 他虽然不知道时遇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可也没太多抵触,以他对时遇的了解,估摸着也就是让他办点事,最多会有点危险,这些对他而言,都不是问题。 最关键的是,能先把谢知非这件事解决。 于是他点头:“好。” 他们都不是拖拉的性格,说定了,就不再迟疑。 两人将计划从头到尾盘了一遍,商定好步骤,一切也就差不多了。 桑惊秋瞧瞧时辰,准备回屋歇息,明天一早去找谢知非,把事情说一下,好让他也有所防备。 时遇跟着起身,道:“这么晚了,饿不饿?” 桑惊秋摇头。 “我去厨房找点吃的。”时遇双手负后,慢悠悠往外走,“袁暮亭传了信,提到你了。” 桑惊秋一怔:“她……说什么?” 时遇径自朝外走,桑惊秋不由自主地跟了出去。 时遇知道,若是自己有话说,桑惊秋是不会理会的。 只有拿朋友做幌子,才会有所效果。 好歹人是跟着来了,时遇在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心酸。 可眼下,只能先如此了。 又过了两天。 清晨,天还是一片漆黑,一顶轿子匆匆行至谢府门前,刚刚停稳尚未落地,谢知非跳下来,动作太快太急,头上的官帽差点飞出去,他一手扶着帽子,一边对守门的小厮喊:“快开门!” 小厮赶紧把门打开,管家闻讯赶来,一边接主人的官帽一边问:“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谢知非快步朝寝屋走,边说:“我要进京面圣,立刻准备马车收拾行囊。” 管家呆住:“怎……怎么这么突然啊少爷?” 谢知非:“有急事!快些,半个时辰之后出发!”说着闪身进寝屋,关门上锁,就没了动静。 一刻钟不到,管家过来敲门,禀报说马车行囊都备好了,问少爷要带几个人去。 等了一会,门开了,换了干净衣服的谢知非出来:“事出突然,要日夜兼程,就带几个侍卫即可,我已经定好了,在城外等我。” 管家忙道:“少爷,怎么也得带个人伺候着……” “不必麻烦了!”谢知非将一封奏折状的东西揣进怀里,朝外一路飞奔,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渐渐亮了。 道路两侧的树木杂草渐渐披上晨光,远处,一辆马车踏着光影飞驰而来。 马车里的人打了个哈欠,睁眼,掀开帘子探出头,被朝阳晃得双眼一眯,问:“到哪里了?” 其中一个车夫回头,答道:“少爷,刚出苏州地界,少爷饿了罢?包裹里有葱油烧饼,您先吃一个,等到了前面州府,再进去吃饭。” 谢知非摆手:“我赶时间,不用进什么州府,加快赶路就是。” 另一个车夫也问道:“少爷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谢知非:“圣上吩咐的事办完了,自然要快马加鞭去禀报,以免耽搁圣上的事。” 车夫:“那恭喜少爷,圣上一定会重重赏赐少爷的!” “虽说有结果,可圣上未必高兴……”谢知非为难地摇着头,脑袋随着马车奔跑上下摇晃,“唉,为人臣子,难啊。” 两名车夫对视一眼,不敢再多话。 天气到底有些热,又跑了一阵,车夫说马匹有些累,需要吃喝修整,谢知非就下车,到附近林荫下歇息。 他转了几圈,探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盯着看了片刻,微微叹气。 “少爷……” 和车夫的叫喊声同时抵达谢知非耳畔的,还有凌厉的剑气。 “少爷!” 又一声呼喊,剑刃直取他的脖子。 “叮”的一声脆响,斜刺里横空伸出一只玉笛,重重将剑格开。 紧跟着,持笛人接连出招,舞的密不透风,利剑无处可破,还被对方的内力横扫,连连后退。 桑惊秋打了个口哨,提着谢知非飞身而起,将人丢在进马车里,对早已准备好的车夫一点头。 车夫一甩马鞭,两匹马扬蹄,朝京城方向狂奔而去,很快将桑惊秋和一众黑衣人甩得远远的。 谢知非刚坐稳,就掀开帘子往后看。 这时,马车又停了下来,他敲了敲门,以示不解。 外面没有声音。 谢知非:“怎么不走了?”说着,去推马车门。 一股巨大力道冲击过来,马车瞬间四分五裂。 谢知非愣在那,看着几名从天而降的黑衣人,问:“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黑衣人答道:“奉命,请谢大人跟我们走一趟。” 谢知非好奇:“去哪里?” 黑衣人:“谢大人去了便知。” “这样么?”谢知非打量着一群人,忽然笑了一下,“那就要看,你们有无这个本事了。” 黑衣人齐齐一愣。 没多久,桑惊秋策马赶来,远远的看到一地黑衣人,忙喊:“谢知非!” 无人应声。 桑惊秋又喊了两下,依然没有回应,但他听见破碎的马车地板下传来咚咚声,似乎有人在敲击木板,连忙上前,随手捡起一把剑,刷刷几下劈开地板,露出躺在其中的谢知非。 他把人扶出来,问:“没事罢?” 谢知非拼命换气:“憋死我了……呼呼……哇,这些人……都死了?” 桑惊秋:“受伤被点了穴,没死。” 谢知非松了口气:“陛下的人马很快就到,应该没事了,这回真是多亏时掌门——唉,时掌门呢?” 桑惊秋方才就没见到时遇,此时环视四下,也没见到人。 时遇,不见了。
第53章 桑惊秋四处看了看,问谢知非,在木板里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谢知非认真回想,说除了打斗声之外,并没有听见其他。 他有些担心:“时掌门不会被抓走了罢?” 桑惊秋:“没事。” 时遇武功高强,又早有防备,能在短时间内制服这么多杀手,将计划完成得相当漂亮,当不会出事。 “咦?”谢知非忽然奇道,“少了匹马!” 他指着马车前头,“你看,原本有三匹马的,现在只剩一匹,缰绳也断了,应该是被人骑走了,会不会是时掌门?可他若要走,怎么不与我说一声?” 桑惊秋微微锁眉。 尽管觉得时遇受伤的机会很小,可这样无故消失,似乎也并非其个性…… 正在这时,两匹快马飞奔而至,正是皇上的心腹,与谢知非也是相识多年,此次奉命前来,协助谢知非。 桑惊秋不愿同朝廷人过多接触,且皇上的人已经来了,接下来的事自会有人处理。 于是跟谢知非道别。 谢知非也不挽留,嘱咐他注意安全,空下来去苏州做客。 桑惊秋点了点头,骑上谢知非给他的马,就走了。 前几日,时遇告诉他,袁暮亭他们已经知道他还活着,让时遇转告,务必回去看看大家。 桑惊秋觉得,确实应该去一趟,当年他闷声不响地失踪,他们必然着急难过,无论有何理由,说到底,总是他做得不妥,如今既然出现,是该跟大家见一见,也好叫人安心。 骑马跑出一段,桑惊秋又停了下来。 谢知非已经找到证据,欠缺的最后一步也因为这次追杀被补足;上头派人过来协助,表示皇帝也心中有数。 事情到现在,已经八九不离十,以谢知非的精明,很难再出纰漏。 他应该放心。 可…… 时遇去哪了? 这人虽然自我,却又不至于如此不知轻重,明知谢知非会追问,还不声不响地消失。 除非是不得已,不得不消失。 桑惊秋勒停马匹,回身,朝来时的路看过去。 他们来时特意抄近路而没走官道,能最大程度不对正常赶路的人造成影响,夏日午后酷热难耐,这条路空空荡荡,只有马儿轻轻踱步的声响。 天气委实太热,额头和脸上不断有汗水渗出,顺着骨骼分明的面颊下颚,缓缓落进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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