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遇简单说完,继续低头,盯着怀里的人瞧。 桑惊秋似乎很是疑惑,抬手摸了摸下巴,问道:“你不喜欢莫掌门么?” 时遇摇头,毫不迟疑。 “可是莫掌门告诉我,你们是两情相悦。”桑惊秋转着眼珠,一双眸子在星空下盈盈生光,“他为何要骗我?” 时遇张了张嘴。 桑惊秋复又看过来:“还是说,其实你方才骗了我?” 时遇的心又是一震。 他当然没骗桑惊秋,可是—— 不对劲。 真的有什么地方不妥,好像有什么东西遮在眼前,让他看不清楚。 到底是哪里? 不待他思虑清楚,桑惊秋已经又恢复原本模样,微笑地说:“都不重要。” 时遇傻愣愣地看他。 桑惊秋跟他对视,半晌后忽然伸出双手,捧出他的脸:“有一件事,我很早之前就想做。” 不待时遇反应,他朝前凑过来,印上那双冰凉的唇。 夜空干净清澈,山头铺满灯火,衔着雪光,眼前人的神情姿态清晰映入眼帘。 时遇起初是怔忪,只对上那熟悉的双眸,脑中一片空白。 随后感觉唇上传来凉意,轻轻辗转少顷,忽而用力,有什么探入口中。 时遇微微睁大眼。 桑惊秋似乎被这人震惊的模样给逗乐了,眼睛朝下弯,继续亲了好一会,才慢吞吞松了一点劲,准备结束眼前这个吻。 这时,时遇突然伸手扣住后脑勺之上,一用力,刚刚拉开些许的距离再次紧紧贴在一起。 这下轮到桑惊秋吃惊:“你……” 未竞之语,被如数吞没。 时遇性子冷漠,待人处事都有股不近人情的味道,就连亲吻也是如此。 他也无甚经验,完全凭借本能,一边压着桑惊秋的脑袋不让他躲,一边堵住他的嘴,与他唇舌交缠。 原本只是不让人退开,一番纠缠之后却仿佛变成本能,发凉的心随着逐渐滚烫的双唇一起,缓缓升起热度。 桑惊秋嘴唇作痛舌头发麻,尝试推人,没推开,反而被搂得更紧,只觉得时遇恨不得将他拆吞入腹。 不知过了多久,时遇放开他后脑的手,桑惊秋抿一抿肿胀的嘴唇,喘息不止,望着眼前人,也不说话。 时遇此时冷静下来,回想方才举动,顿觉不可思议。 他的为人,好听点说是自制力强,说得难听些就是冷酷,遇事从来都是理智相待,可方才一系列举动,他什么都没想,脑子全然清空,只是下意识地就做了。 而如今回神,竟也未赶到丝毫后悔。 垂目扫过桑惊秋明显红肿的双唇,莫名往前凑了一凑,像是又要过去。 桑惊秋这次却避开了,时遇擦着他的面颊,脑袋落到了他肩膀上,二人交颈相依,平复着凌乱粗重的气息。 不知何时又下起雪来,所有声音远去,只觉万籁俱寂,方圆只有彼此。 时遇忽然觉得,若能永远如此,也不失圆满。 “若能永远如此,就好了。”桑惊秋叹了口气,“可惜。” 时遇:“可惜什么?” 桑惊秋:“我不能久留,得走了。” 时遇立即后退,紧紧盯他:“你说什么?” 桑惊秋:“我要走了,时遇,你多保重。” 时遇愕然,难以相信方才还情意绵绵的人转头又要离开他。 “为什么?” 桑惊秋似乎也有些茫然,时遇觉得他在与自己玩笑,不由放松一些。 斜刺里忽然涌入一股力道,强行插|入两人中间,时遇原本抱着桑惊秋,被分开时下意识抓了一把,但只抓住衣角,随着桑惊秋向后飞去,衣角也转瞬即逝地不见了。 一个身影轻飘飘地抓住桑惊秋,笑着对时遇说道:“没有他,你才是你,既然下不了手,不如就由我来帮你。” 是莫如玉。 他说着,掐住了桑惊秋的脖子,还转头朝向时遇笑了一下。 时遇直扑过去,喊:“惊秋!” 莫如玉含笑:“如此难舍,不如跟他一起走,黄泉路上相伴,来生或许可以再续前缘!” 说话间,桑惊秋被一掌击中,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软绵绵朝下飘去。 “不如与他一道走。” “来生或许可再续前缘。” “惊秋在等你!” 莫如玉近在眼前,他并非自己对手,只消几招,他就能杀了莫如玉,替桑惊秋报仇。 可即使如此,桑惊秋能活过来吗? 即便医术高明如西岳,武功厉害如他师父,也无法做到。 人死,如何复生? 那么,莫如玉死不死,又有何区别? 莫如玉继续说话:“桑惊秋会有今日,你脱不开干系,若非你的默许,我再有何计策,也是于事无补。” 时遇蓦然停了下来。 莫如玉谆谆诱导:“你害死了他,又舍不得他,与其在往后数年的人生中忏悔惋惜,不若现在就陪他一起走,如此,你与他,都不会觉得孤独,是否很好?” 时遇呆呆地看着他,眼前闪过桑惊秋坠落之前的模样。 那个眼神,欲说还休,饱含万般情绪。 他是否在诉说同样的意思? 若是现在跟随一同走,往后就不必再体会魂牵梦萦的痛苦,他也不必再去找桑惊秋,从今往后,也没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桑惊秋是这个意思吗? “不可以。” 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异常坚定又熟悉,“没什么比活着重要。” 时遇愣愣地垂下头,看到白雪覆盖的屋顶,伸手,有雪花飘落。 也是这样一个冬日,大雪纷飞,他在一间破旧的庙宇中,捡到了人生最宝贵的东西。 带着那人离开后,他问了一句:“世道艰难,你小小年纪,无依无靠,若是一觉不醒,说不定来生能会有另一番人生。” 可那人摇着头,道:“不可以,我娘亲说,世上本无鬼神,更无来世,有这一条命实属不易,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假如他死了,谁给惊秋报仇? 时遇猛地抬头。 脖颈和下巴连接的位置传来一阵刺痛,大片黑暗蔓延开来,渐渐的,什么都看不到了,莫如玉也随之不见。 时遇闭了闭眼,豁然睁开。 “时遇!” 头顶阴影晃动,几个脑袋闯入视线之中。 施天桐左右打量他:“真的醒了。” 西岳一边收针一边摇头:“天门山的迷魂之术十分可怕,若非时遇心志顽强,只怕难以转醒。” 袁暮亭转身走了。 西岳问:“她怎么了?” 施天桐:“去挖掉天门山的老底罢。” 西岳也不懂这些门派之间的争斗,他看向四下扫视的时遇,问:“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时遇没答,依然四下看。 只他们三人。 梦里的那个,却不在。 记忆如水一般回溯,连同方才的梦境一道,在时遇脑海中构出前因后果。 施天桐以为他在好奇,就道:“奸细已经找到,你中了天门山的迷魂术,亏得西岳赶来。” 时遇将视线转回,落在西岳脸上:“他们给我服了什么?” “是一种特制的迷魂散。”西岳解释说,“你内力高深,须得配合此药,迷魂术方能发挥作用,此药无毒,调理几日即可。” 时遇听完沉默片刻,问:“药在何处?”
第39章 西岳莫名:“你要来做什么?” 时遇又沉默了一下,道:“有用。” 西岳也没多想,叮嘱几句就走了。 天色早已大亮,大年初一天公作美,阳光普照大地,被大雪反出晶莹亮色。 时遇盯着窗台上的光斑发呆。 据西岳所说,他无意中服下了天门山的迷魂散,又中了迷魂之术,才会有昨夜的经历。 一切都是臆想。 可为何感觉如此真实? 舞动的火苗、飘落的雪花、绽放的烟火…… 桑惊秋的笑脸、捧住他脑袋微寒的双手,甚至唇齿相依时炙热的气息,粗喘的话音,皆在眼前和耳畔掠过,分明是虚幻,又无比真实。 此刻回想,唇上仿佛还有淡淡温度。 时遇抿住嘴唇,觉得干燥,就起身下床,先洗漱,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 边喝水,边继续发呆。 喝完水,换了身衣服,出门而去。 新年第一天,山上却很忙碌,不停有人跑来跑去,形色匆忙。 时遇目不斜视,穿过回廊和一条石头小路,来到一间单独的院子外。 守在外头的弟子立即上前,道:“掌门。” 时遇:“开门。” 门开了,时遇进去,看见院中多了几盆红花,莫如玉站在那,正在给花浇水,听到动静,回过头来:“你果然来了。” 时遇:“你知道我会来。” 莫如玉笑道:“你中了我天门山的迷魂之术,不过看来可惜,功亏一篑,怎么,内奸找到了,如今就轮到我了?” 时遇不愿搭理他这些多余的废话,直接问道:“我为何会有那些幻觉?” 莫如玉瞧了他片刻,转身从一旁水缸里舀了些化开的雪水,继续浇花:“你认为那是你的幻觉?” 时遇面无表情:“堪比梦境。” 莫如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时遇冷冷一笑。 莫如玉浇完一盆花抬头,目睹时遇神情,莫名有些惋惜。 此人心智武功皆是上乘,若能与他在一起的话,二人联手,江湖之大,无人可惧。 可惜,为人太过冷酷,就连他们合作的快一年时间内,也是公事公办少有私人情谊,说是“朋友”,实则与旁人也没什么分别。 要与这样一个人为敌,并非好事。 不过,他也并不如何担心。 “迷魂之术虽然奇妙,却也并非仙术,说到底,不过是配合药物的一种武功。”莫如玉不疾不徐地说着,“你昨夜是否瞧见惊秋了?” 时遇面色微变:“不许喊他名字。” 莫如玉呵呵一笑:“你认识那么多人,施天桐、袁暮亭、门下弟子,还有亲戚朋友,再不济还有许多旁的人,你见到旁人了吗?” 不待时遇回答,“你只见到了他,这已足够说明问题。” 时遇并非傻瓜,自然听得懂莫如玉的话下之意,且他虽不懂迷魂之术,却知道江湖上有几门类似的功夫,这些功夫威力不一,但都有一个共同之处——不能“无事生非”。 昨夜的幻觉之中,他与桑惊秋说了许多话,看似随意,可细想之下,都是这些日子里不断侵袭他思绪的东西。 无论是不许桑惊秋走,还是提及婚事时桑惊秋的眼神,皆是切切实实发生过。
72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