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衙门只有零散几个值守的官差,根本没有给他主持公道的人。 况且这人一身穿久了的素袍,身份卑微,如此便是更加无依无靠了。 物伤其类。 严惜蕊俯下身,想要帮他:”别担心,我——” 他还没把话说完,忽然感觉旁边有个熟悉的身影——萧梦浮伸手将他捞了起来。 “惜蕊,借一步说话。” 严惜蕊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想与他争辩,便跟着他又上了那辆马车。 “你们方才不是不来看这个热闹吗?” “永宁王与右丞的眼里应该有着黎明百姓江山社稷,不该在这区区琐事中耗费神智。” 萧梦浮不理他呛声的话,话音温柔不减。 “方才只是在思索,萧某并无此意思。世人于我不是泛泛众生,而是每一位小民。” 萧梦浮望了一眼严惜蕊的神情,然后接着说道。 “你在这朝中并无关系,也无相熟,眼下除了能与我们说这其中详细,有没有别的选择了。” 严惜蕊觉得他说的有理,便将方才看到的事情说给了他听。 萧梦浮听完了这段冤情,眼角眉梢都没有露出一点情绪,语气仍是淡淡的。 “惜蕊,你想帮他伸冤我知道。但章元坤是皇帝的人,就算查出来了也只能略施小惩,威胁不到他的地位。” “且不说这人是一介平民,这冤情能传到哪个人的耳朵里还不知道呢——” “你知晓章元坤办的是什么吗,是楚雍批发的土改新政,他会想要听到下面的异议吗?” 严惜蕊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萧梦浮望望楚霄,用眼神示意着。 “你可以求他,他可以帮你这个忙的。” “土改新政由冯右丞领六部施行,我不便干涉他的事。” “但他可以。” 楚霄坐在车厢另一侧,与严惜蕊的眼神撞上,仿佛正等着他开口呢。 严惜蕊伸出手,覆在楚霄的手背上使劲握了一下。 “求你。” 楚霄望着他认真的模样,便神色一凛,将平日里嬉笑的做派收了起来。 “好。” ---- 22年快结束了 感谢大家追这篇并不完美的文 明年再见再见再见~
第二十二章 权柄 = 楚霄应了他的话,整了整衣襟起身往那人群中走去。 严惜蕊本想追出去与他同行,但他见萧梦浮气定神闲地坐着,便也只好坐在马车里等消息。 里头的官差终于被这喧闹的景象吵到,只听得吱呀一声推开了朱门,他们不耐烦地打了个呵欠迈下台阶。 眼看着那些人就要将童康赶走,楚霄却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官差们揉着那还未睡醒的双眼,等到看清他腰间的玉牌时,便惶恐地跪了下来。 楚霄凭这身份畅通无阻地进了衙门,顺便将那小民一齐带了进去。 官差们恭恭敬敬地带他们进去,与刚才盛气凌人将他赶走的样子天差地别。 童康便战战兢兢地开口。 “您,您为什么帮我?” 长安衙门的正堂里装修一派肃穆,古松经风不动,匾额上“明月清风”四个大字遒劲有力,让他不禁生了些畏惧之心。 楚霄头也不回地迈着步进去,仿佛带起一阵寒凉的风:“受人之托。” 他递给童康状纸,将砚台推到面前。 “性甚名谁,户籍在何处,状告何事,一并写明。” 那边官差还恭谨地候在一旁,楚霄便吩咐了一句:“记得要将这状纸送上去,三日之后,我自会前来查看。” “是,王爷。” 童康听到官差应声,方才知晓此人便是皇帝的亲弟弟,当朝唯一的王爷。 方才没看清他眉眼,只觉此人骨子里带着洒脱不羁的气质。 童康想要再窥看两眼,楚霄却已转身走了。 *** 萧梦浮虽是想要抛却闲事,但今日照旧是要回祖宅祠堂祭拜的。 午后再去给萧老夫人奉茶,聆听些治国理政的旧方子。 老夫人已鬓发全白,但眼神依然明澈。 她只问了两句:“而今天下归一,新主偏尊武轻文,该当如何?” “你与那南梁遗孤走得近,究竟是为了萧家的气运还是为了自个的情?” 萧梦浮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夜深露重,聆雨楼的檐角露水滴答,他才回到自己的宅邸。 楚霄仍在闻霜房中等他,大抵是有要事要谈。 廊上两盏灯笼在风里飘摇,萧梦浮穿过连廊,推门进了自己的书房。 屋内烛火昏暗,楚霄在灯下翻着什么治世经要,眼底堆满疲惫无趣的神色,读得快要入眠了。 萧梦浮眼见着他那只翻了几页的书卷:“你若是再努力几分,这天下还不知是谁的呢。” 楚霄见他回来了,懒散地开口应道:“眼下是太平年岁,哪有什么可施展的地方。” “再说了,我瞧这天下诸事纷杂,甚是无趣。” 萧梦浮不急不缓地烛蜡剪去一段,添了两盏灯。 “你忘了从千钟阁中下山的誓言了吗?” 楚霄换了副眼神,意思是没忘记,但生硬地转了个话题。 “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偏要帮严惜蕊那个忙?” “数年前蘅山里那算命先生说你命带桃花劫,难道是——” 萧梦浮回身,烛火摇曳,明晃晃地照着他的侧脸。 那轮廓神情皆温润清隽,但却自有凌厉的美感在里头,仿佛是断崖绝岭上的一株兰花。 “我不信劫数一说。” “我让你帮他,一是为了送给严公子一个人情。毕竟你如何折腾,只要不触了他利益,总不会与你翻脸。" "二来是将你这莽撞无端的少年性子,反而能让他少忌惮你两分。再者——” 楚霄心领神会,接过他的话。 “再者,我皇兄对严惜蕊的态度十分暧昧难明。从前忤逆他这么多此的人,骨灰都烧了几十回了,他却还能全身而退,甚至近乎自由出入宫禁。皇兄对他,几乎是称得上是放纵。” 萧梦浮见他道出心中所想,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你都知晓的事,楚雍自己却欺瞒自己呢。” 窗外风吹烛火轻晃,映在他眼中如同火光。 “上次同你说的事已有进展,兹事体大,我们或许得亲自去一趟宁州。” “而今只需要顺水推舟,便能寻个由头出宫去。” 楚霄琢磨着宁州两字,忽然想起什么:“宁州好啊,还能带着惜蕊回建邺。” *** 严惜蕊后来才知道,楚霄能帮他的意思。 有了楚霄那道玉牌,童康的状纸很快就被交付审理了。 可是这结果也如同萧梦浮预想到的那般,轻轻处罚便过去了,与这纷杂的世事一同被人遗忘了。 重画台上,萧梦浮同严惜蕊讲了这番事情的结尾。 “冯右丞出面治了吏部几个小官员的罪,已算是给永宁王几分薄面了。” “原本这事都传不到右丞耳中,还是因为他身份特殊,这才递了上去。” 北周的朝政,北周的风云,他一点也不想关心。 只是这诡谲的风云底下,全是那些求救无门的小民。 “你看,权利就是一张网,所有人都想挣脱开来,但所有人都受制于它。” 严惜蕊叹了口气,北周的春也比南梁来得晚些,桃花仍旧躲在花苞中不肯开放。 “萧丞相,你想逃出这张网吗?” 萧梦浮沉默不语,也许他自己也没想出答案。 “萧家,自北周开国伊始便担丞相位。” “我终究是没得选的。” 严惜蕊垂眸笑笑,不再追问这个问题了。 北周帝都,九重宫阙,身不由己的人又何止他一个。 三月杨柳风,门前桃花水。严惜蕊别了长安春景,该是动身回宫的时候了。 ---- 我改名了(请不要认错
第二十三章 锦心 = 疏桐这几日打扰院子都心不在焉,时常偷偷往门前往几眼,担忧得寝食难安。 直到此刻,严惜蕊回了漱林馆,她才长舒了口气。 “公子,你可吓死我了。自从除夕后你便不见踪影,我还以为陛下又把你——” 严惜蕊知晓她担心,便宽慰了几句。 “这几日我不过是出宫与几位朋友游玩了几天。” “你看,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 疏桐这才展颜一笑,扶严惜蕊坐在圆凳上,给他沏了杯茶。 “公子有所不知,这几日你不在宫里又有好些个大事发生。” “百官宴那日陛下不知怎的,在宴上赐死了个三品的刀笔吏。据说还不是拖下去问斩的,就给他杯里换了毒酒,在席间敬酒的时候喝完就吐血身亡了。那场面据说可吓人了——” 严惜蕊饮了口热茶,周身也暖了些许。 “楚雍他就是这样喜怒无常的人。” “但疏桐,他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要折辱我至此。” 朔风阵阵,窗纸刺啦作响,仿佛将寒气带进屋里头。 严惜蕊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无二,仿佛说了件事不关己的小事。 原来爱恨也可以成为涓流,在他人生里长久地流淌。 疏桐忙止住他的话:“公子,大过年的,您可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严惜蕊垂眉笑笑,便不再说了。 漱林馆里唯有竹子生长、竹叶凋敝,一眼望去唯有深绿浅碧。 他想念起赵无端那小院里的花团锦簇来。 *** 年节结束,朝廷百官也结束了休沐。 赵无端返京的第一日便忙着来找严惜蕊,他脸上风尘仆仆的,带着奔波的痕迹。 不过那身衣裳应是新缝的,他站在严惜蕊面前,神采奕奕地说:“新岁安康。” 严惜蕊见他手里还提着东西,不好意思地接过来。 “怎的拿了这么多东西来?” 赵无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这些都是我老家晋城的特产,果脯蜜饯、风干肉类,一应俱全!” “我想着你整日在宫里也没什么趣味,就给你带了这些,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严惜蕊真诚地回了他:“谢谢,我很喜欢。但是惜蕊,无以为报。” 赵无端听见他说“喜欢”,眼神都霎时明亮了。 “我不需要你报答我的。” “如果实在要说的话,我希望你笑一笑。” 窗外好似风雪急,而暖光穿云而来,照得古旧的桌椅都满是光泽。 赵无端双手牵起严惜蕊的衣袖,拢在自己的手掌心里,轻轻摩挲着。 “惜蕊,赵无端资质平平,自知一生庸碌。唯有一愿,望你事事顺心,望你笑颜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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