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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叔不应该救我的。” 齐萧鸾不耐烦地扯了一把裴昭明的头发，“你好烦，你管我死不死。我想救谁就救谁，你少管。” 裴昭明安静了一会，沉声道，“其实理论上来说，如果我在灵府里自散神魂，小师叔再把我的神魂碎片炼化了，就不会再被排斥了。” “打住打住，”齐萧鸾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他知道面前的人真做得出这事，“我不准，不然我之前这么费劲儿地救你显得我很傻。” 他伸出手弹了一下裴昭明的额头“所以你不能不经过我的允许就去死。” “……” “小师叔，”裴昭明语气软下来，“我们结契吧。”他下定决心道，“同心契。” 同心契是八尺峰独有的一种魂契，会将两人的神魂交换一部分，于道侣双修大有裨益，但同心契不可解且一生只能结一次，只有感情极好的道侣才会结同心契。 “你想和我双修？”齐萧鸾有气无力地瞟了一眼裴昭明。 “小师叔，我们试试吧。”裴昭明目露恳求，“同心契能交换神魂，说不定能解决排斥反应。” “随便你，以后找不着道侣可别赖我。”齐萧鸾哼哼着答应了，反正他亏不了。 得到应答的裴昭明两眼亮晶晶开始做结契的准备，“没关系，我只要和小师叔在一起就好。” 齐萧鸾扯扯裴昭明的头发，“随便你。” 心里想的却是——你最好是，不然魂都给你打废咯。
第4章 4 裴昭明的神魂中多了一条小红鱼，那小鱼在他神魂里游来游去，撞撞这里又蹭蹭那里，飞快摆动的鱼尾藏不住的是对裴昭明的喜爱。 齐萧鸾坐在裴昭明对面饮茶，目光坦荡得好似那条小鱼不是从他神魂里分出来的一样。 笑话，他，齐萧鸾，分出去的神魂怎么会憨得像一只摇尾巴的狗，那绝不是他的神魂。 “小师叔，你的神魂好活泼。”小鱼在裴昭明魂里上下转圈圈，察觉到小鱼满溢的亲近之意，裴昭明笑得开心，“他好像很喜欢我。” 齐萧鸾捏紧手中茶杯，故作轻松，“但你的神魂好像不太喜欢我的样子。” 一只巴掌大的小黄狗在齐萧鸾的魂里睡得不省人事，一动不动。 “你看他一点也不活泼。”齐萧鸾戳戳小狗，小狗只是摆了摆尾巴，转头换个方向继续睡。 裴昭明眨眨眼，“但是在小师叔魂里睡觉真的很舒服。”他尽力为那只小狗解释，“这也是一种喜欢。” “合着把我这儿当床了是吧？”齐萧鸾挑眉。 “倒也不是……” 看着齐萧鸾一副我听你继续编的表情，裴昭明一锤定音，“他很喜欢小师叔，这是我的魂我说了算。” 齐萧鸾哼一声，放过裴昭明。 喜不喜欢他其实清楚得很，小黄狗都要睡瘫在他魂里了，跟裴昭明之前一个样儿。 倒是别说，同心契交换了部分神魂后这具身体真正接纳了他，神魂终于不再被排斥了，还在慢慢被治愈，他收藏的那些魂器也终于能摆进来了。 天知道他忍这破破烂烂光光秃秃的灵府忍了多久。 在齐萧鸾的精心打点下，整个灵府焕然一新。 他终于能躺在软榻上，听着小茶炉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闻着空气中淡淡的竹香，安心闭目养神。 “小师叔，”裴昭明走过来坐在榻边，背对着齐萧鸾，“我看到小红鱼身上的伤口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裴昭明背影显得有些伤心，“你的神魂明明伤得很重，很脆弱。” 齐萧鸾本来想一脚把裴昭明踹下去，告诉他他小师叔强得很，没啥大事，用不着担心，别焉啦吧唧的一个人伤心。 但是魂里的小黄狗却垂着脑袋呜呜咽咽，一双狗狗眼委屈极了，这一脚便怎么也踹不下去了。 他只好坐起身来揉揉裴昭明的脑袋，“又不是什么大事，我都已经习惯了。” 是啊，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肉身湮灭，神魂破碎。 亲长被锁困旧阵，只剩他一人踽踽独行于世。 许是出于可笑的一丝歉疚，大长老将他的神魂存于魂牌之中，想要将他复活来偿还一些亏欠。 于是他侥幸活了下来。 他的神魂之脆弱，他怎会不知，他甚至只能模糊地感受外界事物，离不了玉牌。 后来大长老找来了裴昭明，在裴昭明十六岁时将玉牌交给了他。 一来是为了让裴昭明的身体熟悉齐萧鸾的神魂，二是期望纯阳之体外散的气息能稍稍治愈齐萧鸾的神魂。 他并没有告诉裴昭明玉牌里是齐萧鸾，他担心裴昭明日后不愿献出自己的身体，损毁玉牌。 好在裴昭明一直将玉牌贴身携带，在纯阳之气的影响下，齐萧鸾偶有清醒。 他看着小孩儿习书，研阵，喝药，过着一板一眼程式化的生活。 小孩很认真的按照师长的规划生活，但小孩也会渴望的看着天空中高高飘着的风筝。 他本可以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在风中大笑着放肆奔跑，看风筝高高飞在空中。 齐萧鸾的神魂旧伤一直未曾愈合，日日作痛，仿若新伤，他已经习惯了。但小孩的眼神好似又在他心口剜了一刀。 他应该更快乐。 他不应该为了我而牺牲什么。 我想救他。 至于之后所要承受的痛处，没关系，他都已经习惯了。 他早就习惯了破损的神魂，习惯了仿佛被寒冰封存的疼痛，习惯了阵法残留的锥心反噬，习惯了独自一人在回忆中备受煎熬，习惯了歉疚日复一日地绞痛他的心扉。 他已经习惯了，所以不用为他担心，他可是齐萧鸾。 “你只是藏起来了。” “你把他们都藏起来了” “很疼吧。” “你不能这样，你得告诉我。” 裴昭明很委屈。 茶炉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他那些以习惯为借口悄悄藏起来的伤口被长大的小孩细心发现。 小孩垂着眼委屈地朝伤口轻轻呼气。 悄声控诉着他的隐瞒。 于是他轻轻将头靠在小孩肩上。 “疼。” “很疼。” 但你吹一吹就会稍微好一点。
第5章 5 是雨夜。 雨水淅淅沥沥打在屋檐，水滴坠落地面，混着血水无声浸透泥土。 齐萧鸾执剑立于雨幕之中，他低垂着眼眸，凝心听着林中窸窣。 忽而，掌中吟歌颤动，齐萧鸾随剑而动，如弯弓之矢迅疾而出，手中剑却犹春风之无形，无声无息将万物消融。 一剑穿心。 一名穿着八尺峰弟子服的修士就此软倒在血泊之中。 自他七窍弥散的黑烟也被齐萧鸾一掌打散。 齐萧鸾从怀中掏出手帕，细心擦拭沾了些许黑血的吟歌剑。 “啧，真不经打，”齐萧鸾撇撇嘴，“现在的魔修都这么弱了么。” “是小师叔太强了。”裴昭明乖乖待在灵府替小师叔熬着小锅里的茶叶。“小师叔很厉害。” 齐萧鸾正打算应下对方的赞美，耳际却忽然远远响起阵阵清脆铃音。 那铃音脆生生的，好似冰晶碰撞，在雨夜中并不易察觉。 旋即一把红伞在绵绵细雨中悄然绽开。 齐萧鸾猛然转身，就见一江南女子袅娜娉婷地撑着伞站在林荫下。 她好似一直都站在那里，只是将将才被注意。 女子笑意温婉，齐萧鸾却握紧了手中的吟歌。 他敢肯定八尺峰有诸多弟子是被眼前女子所杀。 他曾在许多被魔修夺舍的弟子身上见过她的气息。 “呵呵，我还未曾在这八尺峰见过这般厉害的男弟子呢。”女子抿唇笑笑，腕间银铃和着笑音发出悦耳脆响，“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阁下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齐萧鸾冷声，“我自问我八尺峰没招惹过阁下吧？” “哎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女子哼笑，“只能怪你们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女子轻晃手腕，铃音悄然荡开，又一圈圈荡回，声势逐渐浩大。 齐萧鸾眼神一凛，毫不犹豫执剑朝女子刺去。 女子从容收伞格挡，剑气却似春风绕过红伞，而后重又化作锐利剑意直抵女子面门。 她翻身后仰，顺势旋转手中红伞，恰恰挡下吟歌一击。 数十个回合下来，女子从不正面应战，齐萧鸾也大致摸清了女子的路数，剑法刹时凌冽起来。 剑伞相击的瞬间，铃音再次荡开一圈圈涟漪，唤起齐萧鸾内心深处的的寒凉。 是幻阵! 女子刚刚躲避的时候就在悄悄布阵。 “呵呵。”女子灵巧翻身和齐萧鸾拉开距离，将手中红伞抛掷空中，红伞悬在雨月下缓缓旋转“其实比起打斗，我更擅长结阵哟。” 铃音在齐萧鸾耳边疯狂嗡鸣，神魂一阵阵刺痛，好似被什么东西噬咬啃食，他好像又回到了在旧阵的时候。 齐萧鸾闭塞听觉，铃音却依旧在脑海翻涌，呼唤着他的苦痛。 冷，刺骨的冷。落在身上的细雨就像冰做的针，寒意彻骨。 他神魂上未愈合的伤口被这些冰针划拉得更大，更深。 齐萧鸾忍着剧痛，朝女子拍出软绵绵的一掌，便失去了意识。 见齐萧鸾如笼中困兽，做着无谓的挣扎，女子心情颇好扬起唇角，看见这轻飘飘的一招差点没笑出声来，打算直接出手化解。 女子伸手一旋，本该触及的掌风却了无踪迹，下一秒小腹便仿若被剑贯穿了一般传来剧痛。 而本该痛苦挣扎的齐萧鸾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女子捂着小腹不可置信地看着“齐萧鸾”一步步逼近。 裴昭明一边走，一边冷着脸朝地上毫无章法扔着阵盘。 六阶绞阵，八阶蚀骨阵，七阶化尸阵，八阶魍魉阵，九阶锁阵…… 当他走到女子面前，所有的阵盘恰好丢完。 “你，该死。” 这是女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秒所有阵法同时疯狂运转，她这才发现那些看似随意丢置的阵盘实则又套组成了一个更大的阵盘…… 十阶杀阵。 …… 雨依旧在下，月光莹润洁白。 红伞自空中翩然坠落，裴昭明伸手一接，冷眼一瞥被雨水稀释冲刷的血污，撑着红伞徐徐走进林中。
第6章 6 灵府里气息温润，清风徐徐。 小茶炉恪尽职守地冒着泡泡。 小红鱼也安安静静地吐着泡泡。 裴昭明的神魂像只可怜的狗狗坐在床榻下守着昏睡的主人。 他一边守着齐萧鸾的神魂，一边轻轻捏着齐萧鸾的手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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