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笙看着自己沾血的衣袖,蹙眉道:“你不怕有毒么?” “前怕狼后怕虎,那还打不打了。”荣瑟倒是坦然。 “那你还提醒别人干嘛?”萧笙不忿发问。说话间他又被荣瑟当个包袱一样甩出一道圆弧,避开了敌人的锋刃再拽回身边。 “我是怕他像你一样傻得可爱。”荣瑟百忙之中还抓住机会回望萧笙一眼,那美人虽然没有一丝内力,在敌阵中被他当个物件拖来甩去,冰山脸上却不见一丝惊慌,有种别样的反差萌,他接着道:“总得提醒他留个心眼是不是。” 果然,屠夫吃了瘪之后,自知不敌殷长亭的炎苍掌法,干脆在距离殷长亭一丈开外停住。 他像一头震怒的公牛,咆哮着举起一对混元锤,双锤在他头顶撞击:“铛——!” 咆哮声和撞击声混响成一片,撞在山峦上,再返回阵阵回音,经久不绝。 荣瑟神经一紧,拽着萧笙飞速后撤! 殷长亭经好心人的提醒,方觉得屠夫行为诡异,定是有诈。来不及细想,先躲远点再说。果然,混元锤的撞击造成一场小型爆炸,扬起一片烟尘,吞噬了方才殷长亭和荣瑟所站之处。 谷地无风,那片不详的粉尘缓慢蔓延,没有要散开的意思。毒门的人毫不介意,绿胡子老头信步穿过烟尘,朝两人逼近。 后有敌人,前有毒雾,那该死的甲字号和丁字号仗着毒雾的掩护,更加有恃无恐,优哉游哉的走来,存心与毒雾的扩散同步,不离开保护他们的屏障。 殷长亭无法再与这两个毒人打近身战,只能干着急。 “殷掌门,你的掌法能一掌击断那棵树么?”荣瑟轻声发问,手指向山脚的一棵百年古木,那树干粗得两个成年男子也抱不过来。 殷长亭不知他何意,老实点头。 荣瑟打算孤注一掷,他历经一场血战,身上还剩最后一点牵丝线。 毒门的两位首领已经行至眼前,留给荣瑟的时间只剩最后一瞬。他飞速计算出锚点,手腕一翻! 甲字号以为他要射出狼毫雨,连忙跳开! 可是荣瑟的袖中什么也没有出来,那个细微的动作指向甲字号身后的一片虚空,那里除了乱石,空无一物。 而后荣瑟手臂一甩——他是已经没有多余的内力,才不得不借用手腕的蛮力,已经顾不上掩饰动作,直指那棵古木! “趁现在!”他扭头冲殷长亭吼道。 殷长亭运上十二分内力,炎苍掌法既出! 殷掌门练了三十年的掌法,硬功何其扎实。这一掌的掌风所到之处,掠起飞沙走石,地上的杂草全让开一条道来。只听“轰隆隆”一声闷响,那棵古木拦腰折断,向后仰倒。 毒门一众人被武林第一的掌法震住,只当看把戏,完全不懂他们的深意所在。 荣瑟满意的看着大树倒下的方向,嘴角翘起一抹恶毒的笑意。牵丝本是等君入瓮的陷阱,若如计算得当,也可以用作劈砍的大刀。 “不好!”甲字号脸色惊变,突然明白了什么,方才荣瑟多此一举的小动作,正是在给牵丝布置锚点。他想起身后的巨石和眼前的大树,若是两点连成线,他和倒霉的丁字号正好在这条线上! 古木断得干脆,只剩最后一丝树皮连着,倒下的速度说不上快也绝对不慢。老人如坠冰窟,千钧一发之际,他脚尖点地,将自己从那条死亡的直线上挪开! 笨重的屠夫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额头最先出现一道红色的竖线,红线飞速向下蔓延,划过他的鼻子,割开他的嘴唇,一路蔓延到脖颈,再走过他裸露的胸膛……他的肉体终于黏合不住,红线蓦然炸裂开,血液和脑浆飞溅,那具壮硕的身体生生裂开两半,就像肉摊上摆着的两扇猪肉。 没人看见他是被什么劈开的。 荣瑟心道:“还挺机灵,不愧是甲字号。”腿上的反应却快得很,趁着毒门弟子失神,拽起萧笙就跑!谁敢挡路,金刚手便撕裂他的咽喉。 殷长亭主动断后,横刀跑在两人身后。 “杀……杀了他们!”甲字号从濒死的无力感中挣脱,恐惧孕育出的羞辱感毁了他往昔的沉着镇定,逼迫他只能用愤怒来掩饰。 毒门弟子被老大的爆喝强势唤醒,可这时三人已经跑远,况且丁字号诡异的死法足够他们做三年噩梦,比起追击,这些机灵鬼纷纷退而求其次,把从暗器一门那偷师的手艺全用上了。 吹矢和飞镖齐飞,都被殷长亭强横的内力挡开。甲字号拨开那些废物,身先士卒冲了出去! 他生有一张迂腐的老脸,真的动起来时,一身轻功竟能直逼流明派的风采。 殷长亭没料到他来得这般迅捷,来不及运气,匆忙提刀迎击! 使刀不是殷掌门的强项,却不是甲字号的弱项。正值盛年的殷长亭一柄长刀横在胸前,挡住那两柄直取命门的短刀。他双膝打颤,竟在与一个干瘪老头的对峙中显出颓势! 高手过招,容不下失误。 甲字号阴邪一笑,朝殷长亭的面门轻轻吹出一口气。 那一秒,殷长亭突然懂了“吐气如兰”这个词。那么芬芳的香气,本该属于妙龄少女,不想会从一个老头口中吐出,芬芳从鼻腔冲进他的大脑,顷刻卷走了他所有的气力。殷长亭后撤一步,刀尖点地,用双手撑着,这才勉强站稳。 荣瑟恨铁不成钢,只道这个缺心眼!刚说的话扭头就忘。 他放开萧笙,十指用力,金刚手的锋刃在夕阳下闪着寒光,作势要扑上去取走那老头的狗命! 他是荣瑟,从来不认命!只要还有一口气,便要拼到底! 甲字号双手垂在身侧,微笑以对。并不把强弩之末的荣瑟放在眼里。
第六十八章 我不要你救 “啪——!” 重剑连着鞘,第一招便打在荣瑟的金刚手上。 萧笙不知何时挪步,堵在了荣瑟和老头中间,抬剑一挡,稳稳击中荣瑟未被钢甲覆盖的掌心,霸道的内力自撞击处传开,不由分说逼退了荣瑟。哪怕隔着手套,他都觉得双掌似握在冰上。萧笙单薄颀长的背影挡在荣瑟面前,冷声喝道:“退开!” “萧笙!”荣瑟再也笑不出来,咬牙切齿的叫着他的名字。 “退开。”萧笙冷道。他手臂后甩,剑上的力道更大,带得荣瑟踉跄撤步,可他仍死死握着萧笙的剑不肯撒手。 “萧公子,”甲字号双手握紧了刀柄,神情认真起来,只道:“你这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把老生骗得好苦啊。” 他当然知道浮屠宫萧公子的厉害,只是见他一路病恹恹的不出手,才会一时松懈小瞧了他。若是早知萧公子还能拔剑,他又怎会单枪匹马追过来。事已至此,他只能寄希望于萧笙是个病秧子,早没了传说中的锋芒。 萧笙借着荣瑟的掌力,一举将重剑从剑鞘中拔出,荣瑟手中仅剩一只剑鞘——霎时寒光乍现! 只一眼,甲字号便知道自己想错了。 叶虚经赋予的内力不仅支撑得住八十一式无影剑,也附赠了冠绝天下的轻功。萧笙在拔剑瞬间运功出击,用诡谲的速度送出一招直刺! 老者毕竟是林陌尘钦定的甲字号,双刀在面前交叉一横,险中又险的驾住了萧笙这一剑,刀锋相抵的尖锐摩擦声就在他的耳畔,无影剑的锋刃离他的咽喉只有一寸。 不愧是浮屠宫萧公子,起手式即杀招,一点也不啰嗦。 甲字号一滴冷汗来不及冒头,双刀上的力道渐松,萧笙竟抽剑离开,一个优美的转身,即刻换了一招斜撩! 甲字号不明白那孱弱的公子如何能手持重剑翩翩起舞,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全凭着身经百战的身体自行闪避! 可身体怎会比大脑聪明,下一秒,他就为自己的侥幸付出了一条胳膊的惨痛代价。 甲字号捂着断臂,终于在剧痛中看清局势——萧公子寥寥两招,便断了他一臂,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断臂的手指还在杂草中弹动,甲字号即刻捂着伤口退走。那帮反应迟钝的弟子们涌上来,将重伤的老大护在身后。 不知甲字号骂骂咧咧下了什么命令,那些打着颤的小兄弟竟不急着逃命,而是齐齐甩出一串毒丸,在萧笙身侧炸裂开,涌起一片绿色的毒雾! 萧笙那张冷脸终于有了表情——也仅仅是蹙眉,他又想起了然严肃的叮嘱,可惜已经不能遵守。 无影剑在半空中一划拉,剑锋裹挟着内力,凭空掀起阵阵妖风,向萧笙四周散开吹去。那绿色的毒雾不知是什么剧毒,反刮到毒门弟子身上,连他们也咳喘成一片。 荣瑟绝望的看着他英姿飒爽的背影,心中直叹:无力回天…… 萧笙从荣瑟手里一把抢回自己的剑鞘,“噌”的一声归鞘。而后一手抓着一个肌肉猛男,用匪夷所思的力气举得他两双脚脱力,虽然看似体面的站着,实则是像两根木桩子,被萧笙连拖带拽逃远了。 密林深处。 “你逞什么能!谁让你出手了!”荣瑟双目暴睁,仅剩的一点力气全用来揪住萧笙的衣襟,逼迫所向披靡的萧公子抬头正视自己的问题。 殷长亭不知荣瑟的脾气因何而起,但不能眼见他欺负萧笙,于是拖着自己酸软的四肢,挣扎着要把两人拉开。 萧笙冰潭似的瞳孔无畏的盯着荣瑟,并不回答他的质问,只道:“殷掌门的毒你能解么?” “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荣瑟的表情气得越发狰狞,可又舍不得真的下手伤了这个病秧子,半晌憋出一声嗤笑:“那老头自己还活得好好的,他嘴里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毒,扛扛便过去了!” 殷长亭听说自己无碍,那丝微弱的喜悦也盖不过眼下的焦虑,他拿不出半点力气,只能苍白劝解:“荣门主,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为何要那般对萧公子!” “你一边歇着去!这里没你的事!”荣瑟一想起他求娶萧笙一事便来气,此时又在气头上,对他更加不客气。 “荣门主!”殷长亭出生正统,完全没领教过荣瑟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只能谆谆教诲:“我们的命全是萧公子救的,不能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荣瑟咀嚼着这个词,阴恻恻的问萧笙:“我为了给你找叶虚经三番五次豁出命去,你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他的震怒猝不及防:“你对得起我么!” 男人炙热的气息喷在萧笙脸上,他冷若冰霜的表情终于松动,轻声道:“可你会死的。”若我不出手,你会死的。 “我荣瑟生死一线的时候多了,你见过么!我比这次惨的时候多了,谁真有本事要我的命!没有你救,我照样活得好好的!”荣瑟的咆哮一声比一声更大,震得山峦都在颤抖。他想起自己在岳州城外中毒昏迷,想起今日面对奸诈的尤长春九死一生……全是为了给萧笙治病,所以才会对他冒失出头一事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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