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秋在这里住得最久,帮她解答:“世伯不喜热闹,这里除了吴伯,剩下的只有一个卖菜做饭洗衣服的厨娘和一个打扫的小厮,这会都忙着不见人。” “哦。”海棠点了点头,眉头却蹙得更深,接着道:“想当年,澹台世伯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难道没有佳人仰慕?怎么没给他留个一儿半女,而是一个人在此孤独终老呢?” 她的八卦点燃了沈嫣秋心底的疑惑,她将自己所知之事全盘托出,道:“据我所知,世伯终身未娶。” “啊!”海棠目瞪口呆,托住自己的下巴以免掉下来,追问:“难道有什么隐情?是不是父母棒打鸳鸯,逼得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还是心上人死于非命,阴阳两隔,所以他终身不娶?”她说话如倒豆子一般,一下子给澹台彦身上安了无数个狗血故事。 沈嫣秋摇了摇头,凝神托腮道:“我也不知道。” 聂清不忍心上人苦恼,终于打破“君子不妄议是非”的铁律,压低声音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海棠和沈嫣秋纷纷将脑袋凑过去,想听清他的后话。连凤凰也被吸引进这个千古谜题里,几乎爬上桌子,去听对面的聂清说话。幸而了然一把拽住了她的衣领,强行按回椅子上,使她不能太没有章法。 “我听闻,”聂清疑神疑鬼的四下打量,唯恐被人发现他所说之事,确认安全后才低声说:“世伯年轻的时候,喜欢的是个男人!” “啊!”三个姑娘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夸张。 盛俊堂却是早知道这事的,他也不像聂清那般谨慎,接着他的话娓娓道来:“世伯当年是武林翘楚,长得又俊雅不凡,是很多少女倾心的对象。可惜世伯一颗心都给了情郎,两人情比金坚,无论长辈如何威逼利诱,逼他娶妻给破山七刀诞下传人,他都不为所动。为这事,两代人一度闹得很难看,父子反目成仇。不过经过改朝换代的洗礼,这些轶事也没再流传下来,只有我们几家世交,才能从同辈的老人口中窥知一二。”他说这话时一脸神往,似乎澹台前辈的爱情也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吃瓜群众连连点头,感叹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那,世伯的情郎呢?”凤凰天真无邪的追问。 盛俊堂也犯了难,惭愧道:“我也是幼时听墙根听来的,并不知道后话。但是,至少一直到大昭末年,他们两人都没有分开,世伯与情郎一直住在外面。” 未解的谜题又一次拉众人陷入了沉思。 大昭末年,离澹台彦重伤也不远了……了然脑中灵光一闪,笃定道:“是吴伯!” “啊!”了然又一次在众人的讶异中神游天外,幻想自己老了能有一方朴素的院子,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萧笙;若是萧笙病了,他也定会倾心照料。 等会,自己好像没有头发。想到此处,他的嘴角自发翘起,两个酒窝令人沉醉。 众人还沉浸在秘闻的震撼里,无人注意到他的反常。
第二十八章 少主的私生活 萧笙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下藏着恐惧,终于还是把萧艳殊等来了。 萧艳殊屏退众人,独留萧笙在侧。她妩媚的眼睛只冷冷瞥了一眼,萧笙便驾轻就熟的屈膝跪下。 “宫主。”他眼帘低垂,心知这顿抽免不了,没有半分狡辩的意愿。 “你出门太久,便把规矩忘了么?”萧艳殊低喝道:“把衣服脱了!” 萧笙利落的甩掉上衣,露出苍白精瘦的身躯。 “啪!”一鞭子毫无征兆的落下!他心里早有准备,默默受了,连眼皮都不跳一下。 “为何放过阮家的丫头?”萧艳殊一面质问,一面抽下第二鞭。她出手狠辣,毫不留情,才不过两鞭,萧笙的额头和鬓角已经因为疼痛难忍而渗出冷汗。 “区区一条丧家之犬,不足为患。”萧笙嘴硬。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判断那些渣滓的分量!”萧艳殊怒不可赦,连抽数鞭。 “不趁树苗小的时候连根拔起,是要等他长成参天大树么!” “你以为自己网开一面,就能让那丫头对你感恩戴德么!” “不会的!你永远是她的灭门仇人!” “她只要有机会,要杀的不止是你!还有你背后的浮屠宫!” “想想你自己吧!”这一鞭比前面的无数鞭都要重,带出萧艳殊心底的憎恨:“你本该是个胎死腹中的婴儿,还不是亲手将当年夺经的六门派送上西天!” 萧笙牙关紧咬,比鞭伤更疼的,是又一次听人提起自己出生时的惨剧——那是他的原罪。 “论心狠手辣,你为何不能跟自己的亲爹学学!”萧艳殊抽下最后一鞭,终于泄了愤,颓然坐在近旁的椅子上。 萧笙继续跪着,伤口的血滴在地上,整个背都火辣辣的疼,好在他已经习惯,再者,皮肉之痛抵不过寒毒发作时的十分之一,故而他尚且能够忍受。 萧艳殊在椅子上稍稍平复了心情,眼前那方鲜血淋漓的背抚慰了她旧伤的灼痛。她这才幽幽问起:“林桓说你失踪了一个月,是去哪里了?” “没去哪,走散了而已。”萧笙对自己交朋友的事三缄其口。 “嚯,走散了。”萧艳殊语露讥讽,“你有本事躲开林桓不假,林桓他们大几十号人,难道还能躲得开你?” 她心中对越来越不服管束的萧笙心生不满,也知他不惧鞭打,一时间索然无味,重新握紧鞭子的手又松开了。 萧笙听见她的呼吸逐渐平复,这才开口说正事。只道:“我是去追查叶虚经一事。” “叶虚经!”萧艳殊惊呼:“林桓说你有要事与我说,难道是此事?” “是。”萧笙仍然背朝着她,看不见表情,道是:“我抢回来一张叶虚经的封底,虽然上面空无一字,徐颇却藏了二十年,并且死到临头还想将其送到京城。另外,这张纸还引得鬼道五门趋之若鹜,纷纷齐聚闽地,为之大打出手。”他略微停顿,只道:“那页纸就在你手边。” 萧艳殊这才注意到手边那张貌不惊人的牛皮纸,拿在手里细细摩挲,熟悉的触感与她手里的另半本如出一辙,她哽咽道:“没错,是叶虚经。” 萧笙继续说道:“我听闻,当年截杀六门派的是五毒教,五毒教随即解体,才有了今天的鬼道五门。这一个月来,我与鬼道五门中的数人均有交手,他们年纪轻轻却都身负绝世武功,内力不俗,尤其以一个叫凤凰的小丫头最甚。若我的感觉没错,他们的内力中都有叶虚经的痕迹。” 萧艳殊大惊,绕至萧笙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要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 萧笙无畏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宫主,我认为,叶虚经散布在鬼道五门手中。” 萧艳殊身形一滞,喃喃道:“好……干得好。” 不知这个消息给了她多大的刺激,那瞬间她有些神情恍惚。半晌才道:“你起来吧,叫林桓来给你上药。”说罢便拿起那张无字的牛皮纸,像游魂一般飘走,无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林桓进来时,萧笙已经在床上趴好了。 他干瘦的手指挖出药膏,心疼的涂在患处。萧笙在他面前要柔弱得多,不住的倒抽冷气。 “怎么抽这么狠……”林桓叹道:“公子明明寻到了叶虚经的消息,为何不早些告诉宫主,也就不用受这般罪了。”萧笙也是个倔脾气,反讽道:“若不让她把气撒出来,我怕她把自己憋坏了。” “公子!”林桓痛心的低喝,只道:“宫主也不容易,她的脾气再怎么乖张,毕竟把你当唯一的亲人疼爱。你不要故意与她作对。” “什么亲人,”萧笙面露苦笑,可他的脸全埋在枕头里,这难看的表情只有他自己知晓,“我看她是把我当做仇人的血脉,巴不得我早些死。” “公子千万不可这样想!”林桓神色大变,吓得忘了抹药,可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话来安慰他。沉默良久,也只能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 “哎……” 萧笙从枕头里挖出脸来,扭头朝向床外。他难得有如此脆弱的神情,小鹿一般的眼睛盯着林桓看,小心翼翼的问:“林叔,你不恨我么?” 林桓表情一颤,道:“瞎说什么!” “是容安毁了浮屠宫,是容安害你受伤。”萧笙不依不饶,他对自己的怨恨早已渗进了骨髓,与寒毒为伴,日夜折磨着他。 他自我厌恶到了极致,固执的追问:“我是容安的孩子,你不恨我么?” 林桓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掌,在半空中颤抖,终于在萧笙的肩头找到一块尚且完好的皮肤,轻轻落下,情真意切的摩挲。他颤声道:“无论你父亲是谁,你都是大小姐的孩子,是浮屠宫的少主,”他的手顺着萧笙的脖颈抚上林桓的后脑勺,怜惜道:“你能活着出世,我很庆幸。” 仇人和亲人的角色撕裂的萧笙,萧艳殊和林桓的天平各自倾斜向一边。 林桓帮萧笙把药抹完,再拉过被子来给他盖好。 患处又冰又麻,消炎镇痛的药物渗入血液,诱发了萧笙的睡意。林桓温声哄道:“公子,你就安心睡吧,这次伤得重,可能会睡得久些。宫主那边交给我们侍奉。” 林桓知他伤重时更加体虚,出门前让人搬进来十余个炉子,将萧笙四周烤成蒸笼。在药物和温暖的双重作用下,萧公子终于沉沉睡去。 梦里,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然怀里。 萧笙这一觉睡足了三天。他再醒来时,小院里空空荡荡,大队的人马已经不见,陪在身边的只剩下林叔。 他眼皮惊跳,一股不详的预感刺得头皮发麻。他一把抓住林叔,急问:“宫主呢?” “宫主带人出去追查叶虚经一事了。”林桓的话戛然而止,眼神闪烁。 “怎么追查?”萧笙心思通透,不住追问:“她去找鬼道五门了么?鬼道五门来无影去无踪,她究竟是去找谁!” 林桓只觉得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掌似要把人捏碎,他只能吐出实情:“宫主也看不明白那张无字纸的蹊跷,特去追查。” 萧笙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徐氏已经灭门,京城天高路远且接收人不详。除了鬼道五门,萧艳殊能找的只剩…… 阮海棠! 萧笙急得从床上跳下来,背上刚刚结痂的伤口经过这样的撕扯,又溢出血来。他不管不顾的披衣,一颗心似被架在火上烤。 他早知道萧艳殊有一万种办法教训他! 无论是八岁那年逼他喝兔汤,还是十岁那年让他亲眼看着宫人被凌迟……她一定还能想出更阴损的招数! 他好心救了海棠,却给她招来更凄惨的结局。更何况跟她在一起的还有了然,以他多事的脾性,断不会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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