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桂花糕、龙须糖,一会到了城里,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了然见此招有效,再接再厉。 “我也要!”车外的海棠接茬。犹在不忿好不容易撵走一个萧笙,又来一个凤凰与自己争宠。 “好好好,少不了你的。”了然一并应下,反正他兜里不差钱。 聂清目瞪口呆,感慨道:“了然师父,你哄女孩子可真有一套。” 了然害羞的挠挠光头,解释道:“我有一个师妹……妹妹,也和她们差不多年纪,古灵精怪的,我便习惯了哄着她。” “原来如此。”聂清恍然大悟。 凤凰却不乐意了,扯了扯了然的僧衣,带着三分愠怒追问:“你到底有多少个妹妹?” “就一个。”了然坦诚回答。 凤凰伸手指向门帘外,道:“那个赶车的呢?” “谁是赶车的!”海棠掀开帘子与凤凰对骂:“别不知好歹,再乱说就你来赶!” 了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在山上哄一个二妮就够费神了,两个女孩凑一块着实吃不消。心道还是阿笙好,从来不挑事。 他也不忌惮凤凰那只在蛊虫里泡过千百遍的手,一把抓回来捂住了,不让她再和海棠较劲,耐心哄道:“你是不是答应过我不再找海棠的麻烦?” 了然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凤凰的小手被他握在手心,满心的杀伐化作一滩蜜糖,闷头应了声:“是。” 了然再揉揉她的头,夸道:“真乖。” 凤凰就这样留了下来。聂清担心这一路还会遇袭,和凤凰请教起鬼道五门的情况。 凤凰掰着手指头数道:“荣瑟被了然大哥所伤,怕是有一阵不能兴风作浪。那晚我帮你们赶跑戏子时,也将他们伤得不轻,暂时不用怕他们。剩下的只剩耍蛇的尤长春和使毒的林陌尘。”她小手满不在乎的一挥,只道:“总之我凤凰在这里,你们全不用担心!” 似乎真的托了凤凰的福,他们接下来的一路真的走得格外顺利,一直进了临安城,竟再未遭遇截杀。 临安是个大城市,比泉州还要繁华数倍。不止了然看花了眼,海棠和凤凰也难得不计前嫌,携手在市集里穿梭。凤凰原来那身衣服穿脏了,只得换上一身汉人的服饰,她比海棠还要矮半个头,两人牵手走在一起,看起来像一对天真无邪的小姐妹。 了然身上的伤当真是好了,他站在临安城繁华的街头,给海棠和凤凰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见她们蹦蹦跳跳的走远,又想起当时哄萧笙的玩笑话:“没吃过糖葫芦有什么要紧的。等到了城里,我给你买。买十串!” 了然吸一口临安城沁人心脾的空气,思念比他预想的还要浓烈百倍。傻呵呵的乡下和尚,终于有了不能说的心事。 盛俊堂在街口看着马车,等半天不见那三人有回来的意愿。只得将双手掌卷成喇叭状,冲那两个在远处疯玩的野丫头道:“别玩了!车上还有病人,我们先办事,回头再来!” 海棠好歹算半个懂事的,闻言拉着凤凰往回走。了然从神游中回神,亦步亦趋跟在她们身后。 海棠和凤凰为了多看看风景,自告奋勇要赶车。了然叮嘱她们要小心,万万不可撞着人,便把马鞭交给了她们。车厢内,聂清拖着残躯,硬撑着爬起来坐端正。 盛俊堂嘲笑他:“别装了,你这身体现在什么状态,沈姑娘看一眼便知,你又何必装出个端庄模样,不如还是躺着吧。” “盛兄莫要嘲笑我,”聂清坚持坐如钟,回敬道:“敢情一会要见的不是萧公子。” “为何老拿萧公子说事!”盛俊堂被人挑破最私密的心事,脸上闪过惊惶。 聂清指了指缩在车厢一角的肥兔子,只道:“这才十几天,萧公子的兔子都快被你喂成猪了,你可饶过它吧。” “又不止是我一个人喂的!”盛俊堂苍白辩解。 “可你喂的比其他人加起来喂得都多!”聂清不客气的揭穿他。 了然看他们拿萧笙的兔子开玩笑,想起它的主人心头又酸又涩。于是抓住机会打断他们:“盛兄、聂兄,这沈姑娘是何许人也?” 盛俊堂来了兴致,口若悬河道:“这沈姑娘啊,是药神谷的谷主。老谷主仙逝后,她年方十六岁便接手了药神谷,谷中无人不服,她的医术可谓举世无双,没有她解不了的毒,更没有她治不了的伤。”又瞥一眼聂清,多嘴道:“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在聂兄眼里,沈姑娘貌若天仙,是他的梦中情人。” 聂清瞪他一眼,并未反驳,接着道:“她原是老谷主捡回来的孤儿,一直带在身边养。我们两人的师父行走江湖,无论是受伤还是中毒,都常去找老谷主求医问药,一来二去,我们和沈姑娘自然也混熟了。不过她幼时逃荒,父母双亡,老谷主又是个性格古怪的老头子,沈姑娘的性格难免冷淡。若她对了然师父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了然师父不要见怪。”他这是在见面前就开始给心上人刷好评了。 “不会不会。”了然连连摆手,心想我这一路上什么怪咖没见过。 “我听闻药神谷远在南疆,毗邻南诏国。沈姑娘为何身在临安?”了然追问。他幼时爱听故事,脑子里有不少师公灌进去的江湖轶事,恰巧记得药神谷所在。 聂清略感惊愕,没料到这乡下和尚竟清楚隐蔽的药神谷所在,但还是耐心解释道:“有一位老前辈和老谷主颇有渊源,他身体不好,现下在临安隐居。故而沈姑娘每年都有一阵住在他府上,帮他调理身体。” 了然点点头,心想老前辈既然是隐居,聂公子不点破他的名讳,自己也不好多问。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住。了然朝外看去,牌匾上写着“澹府”。
第二十六章 似曾相识的故人 海棠跳下去扣门,门房闻声过来开门。 沉重的木门缓缓开启,那苍老的声音让人错觉它已沉睡多年,不知上一次开启是哪一朝。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走出来,问道:“是俊堂和清儿吧?” “是我们,吴伯。”盛俊堂挑开帘子,与他打了招呼。 吴伯感叹一声:“多年未见,都长大咯。”这才放他们的马车进来。 盛俊堂扶着聂清下来,吴伯一看聂清脚下虚浮、脸色惨白,身上还带着金疮药的味道,不由脸色惊变,急问:“清儿这是怎么了?” “他受伤了。”盛俊堂面有愧色,像不小心捅了篓子的熊孩子。 “胡闹!”吴伯气得吹胡子瞪眼:“伤得这么重,信上怎么不说!早知道就叫沈姑娘去迎你们了!” “不碍事,我自己还能走。”聂清坚持逞强。他环顾四下未见心心念念的沈姑娘,才忍不住问:“沈姑娘呢?” “沈姑娘正在给老爷施针。”吴伯长叹一口气:“老爷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沈姑娘很辛苦,每次施针的时间越来越长。不过想来这会也要结束了,很快就能过来给你疗伤。” 海棠和凤凰耐着性子陪他们在这院子的一角寒暄,此时已经沉不住气,开始探头探脑,想知道前面还有什么。 盛俊堂这才想起来要介绍他们,道:“这是我们路上结识的朋友,了然师父、阮海棠和……”他一时犯难,不知该怎么介绍凤凰。 “我的妹子,吴伯叫她二妮就好了。”了然当机立断给凤凰冠上自家妹子的名字。凤凰本来不满被抹掉姓名,但是乐得当了然的妹子,当即蹬鼻子上脸挽住了然的胳膊,还不忘朝海棠做鬼脸。 “既是二位公子的朋友,那都是我们府上的贵客。”吴伯好脾气的笑了笑,目光落在阮海棠身上,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的名字似曾相识,难道和阮鹏有渊源么?” 海棠闻言身形一颤,半晌才哑声回答:“那是家父。” “噢……”吴伯的目光柔和下来,感慨道:“难得,难得,浮屠宫手下也能留下活口。我与阮鹏二十多年未见,不想还能见到他的孩子。” 吴伯带着满腔的感慨引着众人入内。院子很大,却不见几个佣人,在临安这么个繁华富庶的地方,这澹府却冷清得近乎荒芜,一如主人日渐枯萎的生命。 吴伯将众人引向客房,道是一会沈姑娘给老爷施完针立即请她来看聂公子。聂清却不依不饶,坚持要先去拜访世伯。盛俊堂憋着坏笑,分明在说:“哪是拜访世伯,是急着去见沈姑娘。” 吴伯沉吟一番,捋着胡子道:“也好,老爷知道你们要来,若不见上一面,恐怕他也不能安心休息,你们便随我来吧。”凤凰又一脸不情愿被了然拉着去拜访主家,天地良心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恭顺过。 主屋外弥漫着醇厚的汤药香味,也不知是多少年熏出来的。 一个身形高挑颀长的年轻女子正端着托盘从屋内出来,众人先见了一张秀雅绝俗的脸,而后才看清她脸上的疲惫之态。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间绝色沈嫣秋。 沈姑娘见屋外乌压压来了一大群人,不禁错愕。她眼波流转,顾盼生姿,眼神在众人身上流连一圈,最后落在脸色惨白的聂清神色,瞬时现出愠色来,质问道:“聂清!你又去哪惹乱子了!” “小伤,小伤,不碍事。”聂清一脸讪笑,从沈嫣秋身侧挤过去,只道:“待我给世伯请过安,你再给我看病。” 流明派以轻功见长,沈嫣秋当然拿不住他,只好轻叹一声,对众人道:“世伯现在还没睡,你们若要打招呼,就快去吧。他精神不好,你们别聊太久。” 众人鱼贯而入,夕阳的光晕更加渲染了重病之人的衰弱,了然情不自禁踮起脚尖,生怕吵到主人。 吴伯回头看了看三个新客人,交代道:“你们随俊堂和清儿一起叫世伯就好。” 了然和海棠点头如捣蒜,凤凰被了然抓在手里,自然不敢造次。 病床上的老人面色蜡黄,瘦得只剩一把骷髅,只剩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证明此人不仅活着,还曾是一方英豪。 盛俊堂和聂清凑上去,轻轻叫了声:“世伯。” 老人喘息半晌,才有力气吐出囫囵话:“是俊堂和清儿啊,好多年没见,都长成大人了。” 聂清握住老人的手,忆起自己多年前还是个男孩的娇憨,只道:“若不是怕世伯嫌我们吵,我们也想年年来看您!” “鬼话连篇!”老人道:“听闻你去年做了门主,哪还有空来看世伯。” “他忙我不忙,”盛俊堂也凑得更近些,邀宠道:“世伯开口,我师父肯定放我来。” “嚯,当我老糊涂啦,连你也逗我。”老人的目光转到他脸上,叹道:“你师父把你看那么死,生怕你长歪咯,哪会容你闲云野鹤。” 了然静立在一旁,默默看他们三人拉家常。他能清晰感知到,盛俊堂和聂清对老人由衷的敬佩,对那陌生老人的好感自然多了几分。又见老人的脸色黄中带青,尤其那青紫的唇色,和寒毒发作时的萧笙颇为相似。不由得好奇的问身边的沈嫣秋:“沈姑娘,世伯这是生得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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