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在经络,寒毒深种。”沈嫣秋冷声道,懒得与他解释。 “若是经络里的寒毒,用火象的真气两相抵消不行么?”了然想起自己给萧笙疗伤的经历,天真追问。 沈嫣秋终于愿意转过头来看他,才发现这和尚长得英俊非凡。她按捺住心悸,只道:“你说得轻松,世伯当年是被绝顶高手所伤,当今武林无人修得与他经络里寒毒相抗衡的真气。”她无力的叹了一口气,“我才疏学浅,医术不及师父一半。虽然同是施针延缓他经络里的寒毒,可惜事半功倍,力所不及。” “怎会,听闻沈姑娘年少有为,医术举世无双,只是各人生死有命,还请姑娘不要太自责。”了然朝她行了个佛礼,才冒昧道:“贫僧不才,曾用真气救助过旁人,那人的症状与世伯有几分相似,可否容我一试?” 沈嫣秋狐疑的盯着他。世伯经络的寒毒凶猛,早些年,不少武林高手自告奋勇,要用内力帮其缓解却遭反噬伤了自己。这和尚过于年轻,很难想象他能有多高的修为。 了然见她不信,伸出两指点在沈嫣秋端着托盘的手腕上。霎时,一股温润的暖流由指尖渗入她的经络,直奔心口! 沈嫣秋惊得摔了手中的托盘,银针和帕子掉了一地。她如获至宝的抓住了然,扯着他到了老人的床前,热泪盈眶道:“世伯,我找到办法了!他的真气能救您!” 盛俊堂和聂清连忙退开,给他们让出位置。吴伯靠近一步,提防这些胡闹的年轻人。 了然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出现在老人面前。老人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一番,才转向吴伯,沉声道:“我躺了二十年,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就让这后生试一试吧。” 吴伯退开,脸上警惕的神情却不散。 老人颤巍巍伸出手,交到了然手里。释然道:“听他们说,师父法号叫了然?” “是。”了然点点头,只道:“世伯请放心,贫僧心里有数。”他握住老人枯瘦的手,三指扣在脉门上,当即催动内力。 澎湃的真气被了然压成一线涓涓细流,小心而稳健的输入老人体内。随着老人面色的好转,了然已是满头大汗,身上的僧衣全部湿透。 良久,了然精疲力尽松开手。老人浑身已经温暖而酥软,额上覆着一层薄汗,嘴唇重回血色,面色比刚才年轻了十岁都不止。 好一招“枯木逢春”! 吴伯喜不自禁,见老人伸手招他过去,连忙会意,过去扶他坐起。不住感慨:“二十年了,我没想到还能看到你坐起来这天……” 老人满面红光、神采奕奕,眼神却比面色更灼人。他像鹰一样的眼睛盯着了然,反手抓住他的胳膊,追问:“了然师父师从何人?” “我……我只是跟着家里人随便练的。”了然仍旧拿这一套糊弄。老人的手却越扣越紧,沉声道:“你休想瞒我。你可知我是谁?” 了然茫然摇头,无力道:“您是我朋友的世伯。” “哈哈哈,”老人仰头大笑,声如洪钟:“朋友的世伯就值得你倾力相救,这股傻劲,不愧是那老和尚的传人!” 了然的眉眼上笼罩着层层疑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那老人笑够了,他才正色盯着了然道:“听好了,我就是澹台彦!破山七刀最后一代传人!” 竟是双刀传人!海棠和凤凰双双瞪大了眼睛。唯有了然仍旧一脸懵懂,双刀的厉害他知道,可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澹台彦还不肯放开了然,只道:“你这身内功,我绝不会认错!我上一次见,是在寒山派的圆觉主持身上!” 海棠和凤凰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僧曾处在武林巅峰,寒山派的圆觉主持一度立于不败之地。听闻那时前去挑战的人带火了寒山寺脚下的一片客栈和酒楼,却无人能在圆觉主持手下过上三招。 澹台彦悲喜交加,摩挲着了然的手掌,叹道:“圆觉主持圆寂,我本以为世上再无人能治那道士留给我的伤,不想他竟还有传人……”说话间竟湿了眼眶。 了然在这悲憾的氛围里被人揉搓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世伯,我师公的法号确实叫圆觉不错。”他斟酌着措辞,正色反驳:“可他老人家身体康健,每月要吃两只鸡,明年就要过八十大寿了!” 众人再一次惊掉了下巴。
第二十七章 澹台彦的秘密 众人惊喜交加,相谈甚欢。圆觉主持死而复生,是名门正派的大喜事。好在澹台彦心里绷着根弦,心道圆觉主持避世而居,自有他的苦衷,大家不要贸然散布他还在世的消息。 后辈们悻悻点头,了然仗着师公的威名,本就高大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 了然宠辱不惊,无论圆觉和尚的名号曾多么如雷贯耳,在他心目中不过是个爱亲近人也爱恶作剧,下手尤其没轻没重的疯和尚。 他连日赶路本就累,加上带着伤病帮人渡功疗伤,这一觉足足睡了六个时辰,日上三竿才起来。 了然一睁眼,就看见沈嫣秋守在他床前,脸上冰霜一扫而空,是罕见的殷切。 “沈姑娘早!”他惊惶间险些咬伤自己的舌头。他头一次睡醒在自己房里看见女人,还不是二妮和凤凰那种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而是个端庄娴静的大姑娘,慌乱可想而知。 沈嫣秋却神态自若,恳切道:“我想拜了然师父为师。” “学……学什么?”了然结结巴巴。 “医术。”沈嫣秋正色道:“我想帮世伯疗伤。” 了然恍然大悟,原来沈嫣秋是想学他的内功。可莫说他的内力是每晚睡前默念口诀练就的童子功,沈嫣秋朝夕间练不成。退一万步讲,师公和师父叮嘱过他的事情不多,其中一件便是口诀不可传给外人,难怪乎内功心法没有落在纸上,全靠口口相传来传承。 了然为难的摇了摇头,诚恳说明拒绝的原因,表示爱莫能助。 “哎……”沈嫣秋长叹一口气,垂首道:“小女子不才,救不了世伯。” “你别难过,”了然安慰她:“还有我呢,我昨日刚帮世伯渡过功。” “不够,远远不够。”沈嫣秋止不住摇头:“太晚了,世伯的伤拖了二十年,已经病入膏肓,无法治愈。” “啊?”了然不禁失望:“那我所做的,全是无用功?” “不,有用!”沈嫣秋的眼中燃起熊熊斗志,笃定道:“给他渡功比给他施针有用得多,唯有定期给他渡功,一次次驱退他体内的寒毒,才能一直帮他续命!” “一直渡功,就能一直续命……”了然若有所思的重复着她的话,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 “可你朋友的情况又不同!”沈嫣秋沉声打断他的遐想。 了然讶异的看着她,示意她说得更明白一些。 “你朋友的脉象,聂清与我描述过了。”沈嫣秋蹙眉道:“他的情况和世伯不同。世伯是被外力所伤,寒毒外生,可借你的真气驱退。可你朋友的情况,却是自己练功走火入魔练的,寒毒由内而生,无法驱退。你再怎么给他渡功,也只能缓解一时的痛苦,对他的病情没有任何助益。” “那……”了然如坠冰窟:“他就没救了么?” “我都没见到病人,单听旁人的形容,当然无法下论断。”沈嫣秋一板一眼,涉及到医理极为严肃。“好,我定将他带来给沈姑娘看看!”了然暗下决心,捏紧了拳头。 “要快!”沈神医正色道:“时间不等人,生机稍纵即逝!若圆觉住持的传人能早来十年,世伯都还要痊愈的希望,可惜拖到现在……无力回天。” 了然听懂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后悔将萧笙放跑,心情越发沉重起来。只得强颜欢笑对沈嫣秋道:“我会的,感谢沈姑娘肯施以援手。”他沉吟一番,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能力,许诺道:“至于澹台世伯的病,只要我在这里,需要我做的,我一定倾力而为。至于今后,若需要我定期给他渡功,沈姑娘只要与我约好时间,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按约赶来!” 他这一番话将沈嫣秋感动得热泪盈眶,也顾不得羞怯,一把拉住了然的手,感慨道:“太好了,世伯有救了!”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串起两个病人活下去的希望。 “哥哥!哥哥!”凤凰的声音传来。她自从顶了二妮的名头,便像只小麻雀一样,追着了然叫“哥哥”叫个没完,一天叫上一百声都不过瘾,存心向海棠耀武扬威宣告所有权。 她欢快的脚步声渐近,催促道:“别睡了,快起来吃午饭!” 凤凰一把将门推开,才看见屋内的沈嫣秋。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头凑得近还不算,居然连手也交握在一起! 她的小圆脸上杀意渐浓,瞬间又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然觉察到危机,连忙甩开沈嫣秋的手,一把跳下床,揽住凤凰的肩膀,好生劝道:“二妮,你是大姑娘了,以后不要乱闯哥哥的房间。” “哼!”凤凰被他按住不能乱动,不忿道:“凭什么她能来!” “沈姑娘是大夫,来给我看病的。”他将凤凰的身子掰正,盯着她圆溜溜的大眼睛道:“哥哥前一阵受伤了,你还很心疼,记得么?” “嗯。”凤凰不甘不愿的点头,仍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了然肯这样温和的哄她,轻松又帮她把身上的戾气褪尽。 沈嫣秋蹙眉看着感情甚好的兄妹两,说不上来为何心里发堵。她施施然站起来,朝那对兄妹点头道别,自己先出去了。 凤凰赶走了敌人,开心挽着了然的胳膊,把他往饭厅带。 海棠不爽的扫过这个志得意满的野丫头,气得牙痒痒。暗道这了然怎么专门招惹魔头,萧笙和凤凰一个赛一个难缠,缠得了然无暇分身。 凤凰拉着了然坐在自己身边,这才发现敌人全在桌上,怎么避也避不开。桌上统共六个人,除了他们一起赶路的五个,再加上一个沈嫣秋,倒是三男三女般配得很,可惜人数太少,海棠和沈嫣秋不是在了然旁边,便是在了然对面。 “我们吃吧,”盛俊堂很有主人翁意识,率先拿起了筷子,道:“吴伯陪世伯在房里吃,这一桌就我们几个,大家都是朋友,不必拘礼。”又冲了然玩笑道:“既然连圆觉住持都不戒荤,了然师父也不必勉强自己了。” 了然一阵脸红,只怨自己口无遮挡揭了师公的短,顺便把自己也卖了。但也如获大赦,连忙给自己捞了一颗清炖狮子头,犒劳一下整月未尝荤腥的胃肠。 沈嫣秋见他不似一般和尚那么守清规戒律,心中无来由一阵窃喜。 海棠一向胃口好吃相差,不想凤凰比她更甚。两人好久不吃大餐,这一顿硬生生塞下三顿的量,看的人瞠目结舌。 吃饱喝足,海棠一面剔牙,一面忍不住八卦这偌大的澹府,道:“这么大个府邸,为何不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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