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瑟得意一笑。了然这招徐颇已经试过,并为此赔上了命。暗器不比箭矢,其既小又快,想借此为屏障挡开,根本不可行。 了然目光坚定,随着锅铲的旋转,真气喷薄而出,竟不比萧笙的掌风逊色!那些急速扑来的暗器如同暴风雨中的落叶,迎风而散,四下飘零。 “好内力!”海棠见自己性命无虞,鼓掌叫好。 荣瑟心里叫苦连天。他之所以咬着和尚和丫头不放,全凭拈轻怕重欺软怕硬的狡诈,想将萧公子留给那对冤大头兄妹。不想才出虎口,又入狼窝,这和尚竟不比萧公子好对付。 “你究竟师从何人?”荣瑟意识到自己不敌了然,气势已经弱了,却仍在不甘追问。 了然认真想了想,严肃道:“我爹。”这是他第一次改称师父叫做爹爹,言辞间带有一种特别的骄傲,毕竟自己也是有爹有娘的人。 “你爹是何人?”荣瑟不甘败在无名小卒手上,非问个明白不可。 了然心想,若把我爹法号告诉你,岂不是更砸自家破庙的招牌?一个和尚怎么能有妻儿。于是坚决摇头,闭口不谈。 荣瑟更加坚定是名家后人。心中悻悻,起了退意。 屋顶上,萧笙空手和柳氏兄妹拼了个平手。 两人见他内力深厚又身法诡谲,不能再小看他手无兵刃。于是对视一眼,弹开丈余,开始合奏!“铛——!”琵琶乍响,银瓶迸裂。 笛声再起,声如裂帛。 萧笙只听了一声,便觉得头痛欲裂,心知这是遭遇了传说中的魔音,轻则摄人心魄,致人疯癫;重则伤人脑腑,七窍流血而亡。他连忙跳转内息,真气往耳道涌动,要抵挡乐声的干扰。 乐声同样给了然和海棠造成不适。海棠的武艺练得稀松,三两下便扛不住了,双手抱头,倚着墙面才站稳。 了然只道这曲可真够难听的,令人作呕。于是连忙向上看去,萧笙被两人夹击,身处噪音正中,动作已经显而易见的迟滞了。 荣瑟见他分神,只道是个机会,配合抑扬顿挫的乐音,捡起长枪,猛然冲向了然! 了然内力深厚而不自知,以往在庙里,轻手轻脚做家务惯了,生怕摔了东西。此时情急之下,俯身躲过枪刃,朝荣瑟没轻没重的击出一掌! 荣瑟只觉得当头撞在一堵墙上,乐声也掩盖不了他身体里的那身脆响。他捂着右胸,全靠长枪做拐,才未能狼狈倒地,想来是肋骨裂了。 柳氏兄妹一面奏乐一面出击,萧笙已将内力用到极致,仍然堵不住入脑的魔音,因无法集中精神,不堪其扰,连连败退。 了然一样头痛欲裂,他既担心被围攻的萧笙,也放心不下硬扛着的海棠,当下的办法,唯有尽快解决那两个卖艺的! 他拿出与师公过招的气势,奔跑加速,单腿起跳,一步迈上屋顶! 柳氏兄妹见有人搅局,琴音更加急切,嘈嘈切切错杂弹,两人因为内力的损耗,也都面露疲态,汗如雨下。 萧笙被死死困在魔音阵中,无处可躲,身形一滞,鲜血顺着耳道流出! “阿笙!”了然一声疾呼,手里的锅铲脱手,朝柳言风飞去! 柳言风猝不及防,手中那只名贵的玉笛竟这样被打飞出去。 柳翩然见兄长遇袭,又有兵败之兆,霎时拿出鱼死网破的决绝来,手指在琵琶上一拢!这一串怪声毫无韵律可言,是她压箱底的杀招! 了然强忍着头痛和眩晕,三步做两步跑到萧笙身侧,一把扶住他!可眼下两人都手无寸铁,柳翩然又躲在两丈开外,是掌风所不及。了然一阵忙乱,将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也不管摸出了什么物件,故技重施朝柳翩然手里的琵琶掷去! “铛”的一声响,成为琵琶的绝唱。 柳翩然被迫收招,内息紊乱,几欲呕出血来。她的琵琶倒是没有脱手,可琴弦断得干脆,俨然成了无用的摆设。 萧笙见他一通毫无章法的骚操作居然将三个敌人都逼退了,又惊又喜。挂在他肩头,如释重负的问道:“你方才朝她扔了什么?” “筷子,”了然道:“给你捞勺子的筷子。” 萧笙哭笑不得,摇头叹道:“瞎闹。” “不是瞎闹,”了然严肃得很:“我说了要保护你的。” 来势汹汹的三个魔头悻然败退,了然心知此处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很快会把其他人引来,已经不能久留。 于是扶着萧笙下来,问正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的海棠:“你自己能走么?” 海棠点头,肯定道:“能!” “好,我们现在就出城!”了然做了决定。他一面查探萧笙的伤势,一面交代海棠收拾细软带上口粮,充分在上一次的落难中汲取经验,积极改进。等收拾妥当,才不由分说背上萧笙,带着海棠出发。 才走出去两步,了然又蓦然停住。 “又怎么了?”海棠不解的问。 了然回头,双目熠熠生辉,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正经,像要交代生死攸关的大事。可他话说出口,却只是一句:“你去把阿笙的兔子抱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兔子! 海棠恨得牙痒,又不敢反驳,乖乖去了。 谁叫你个臭和尚有钱有颜还能打呢。
第十七章 一起去京城 萧笙被魔音震伤,脑子是懵的,视力听力都不同程度受损。迷迷糊糊中只听见了然和海棠一阵忙乱,便背着自己出了城。他虽然先丢了剑又差点丢了命,却很奇怪的一点也不慌,心安理得被人背上马再抱下来,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其实他们出了城并未走远,而是在一处荒郊野岭安顿下来。 萧笙受伤无法独自骑马,一匹马驼上两个男人又走不快。加上海棠分析他们三人的行踪已经暴露,鬼道五门既然都为那一页无字的叶虚经疯魔,定会紧追不放,荣瑟之流一旦缓过劲来,更不会善罢甘休。故而三人不敢走官道,也不敢进城,干脆在荒郊野岭找了处破屋暂时蜗居。 萧笙的内伤还来不及好转,寒毒又找上门来。了然把他从马背上抱下来时,只觉得他浑身冷得吓人,不由得慌了神。 他倒是想过要生火给他取暖,可一想到到他们三人离官道并不远,生火必然起烟,可能引来敌人,只能无奈放弃。 海棠看不惯了然急得失了端重的样子,嘟囔道:“什么大魔头,不禁打就罢了,还一身怪病。” 了然无心照顾她的心情,对她不满的抱怨全当没听见。思量再三,开始扒萧笙的衣服。 “你个假和尚,干嘛脱人的衣服!”海棠急着制止,眼看着萧笙白花花的胸脯露出来,看得人眼晕。 萧笙意识尚存,一想到背上的伤,挣扎护住衣襟,坚持道:“别,别脱……”了然一心帮他疗伤,哪里由得他。强势道:“你太冰了,我体热,可以给你取暖。” 此情此景,海棠觉得自己真是多余。干咳一身,站起身道:“你们……慢慢来。我出去探路,看看建州还有多远。” “你小心些!”了然百忙之中叮嘱她。 “咳咳,本小姐行走江湖多年,没了你们两个拖油瓶碍事,保证谁也认不出我来。”海棠扔下一句,逃似的溜了。 了然似看破了萧笙的心思,待海棠出门,才柔声劝道:“她走了,这里只有我。” 萧笙冷得浑身都疼,思量再三,终于松开了按着腰带的手,任了然把他扒干净。 了然脱了自己的僧衣,拥着萧笙躺下,两人肌肤相贴,一个像火,一个像冰。了然贴着萧笙那一侧,不多时便像冻伤了一般,针扎似的疼。 他咬牙强撑,抱着萧笙挪动一下,换了块温暖的皮肤继续贴着,惊觉怀里的人也在竭力抑制颤抖。 “阿笙,”了然心疼的唤他:“你是不是疼?” 萧笙闷哼一声,算是回答。 了然将他抱得更紧,想分更多体温给他,揪心道:“那有什么办法能治么?” “没有,”萧笙气若游丝,自我安慰道:“熬过去就好了,很快的。” 可你上次熬了一整晚…… 了然没了招,小声建议道:“你能睡着么?睡着了会好过一些。有我陪着,你别怕。” 萧笙不作答,了然从他紧咬的牙关里也能猜到答案。 “阿笙……”了然的双手就紧贴在他后背虬结的旧伤上,不知是谁舍得在这么漂亮的身体上留下这些丑陋的伤疤。他虽万分好奇,又明白问出口定会刺伤萧笙的自尊,年轻和尚那些复杂的心绪,都埋在一声悠长的叹息里。 时间分秒捱过,萧笙在闭眼等着寒毒的劲过去,了然却一直心急如焚的在思考如何让他好受些。 忽然,他心生一计。先想到自己每晚跟着自己懒汉师父打坐时经脉里的热气,又想到荣瑟咬牙切齿说自己内力深厚…… 了然将一只手从萧笙背上挪开,转而扣住对方的手腕,手指搭在他脉门上。一股热流顺着指尖注入到萧笙的经脉里。 经脉遭遇别人的内力侵入,无异于被人拿刀架上脖子。萧笙浑身一激灵,猛然瞪大了眼。 了然的脸尽在咫尺,两人的鼻尖几乎贴着。他的眼神坚定而温柔,却又澄明强势,一眼便能看到萧笙从不为人敞开的心底。 他耐心哄着病人:“别怕,我心里有数。” 只一句话,萧笙便中了他的邪,阻拦了然的真气缓缓让开路,放下防备,任他长驱直入。 一股暖流似春风刮遍了萧笙上了冻的骨头,一点一点,缓慢而耐心的消融着他身体里的寒冰。寒毒的痛由内而外,逐渐缓解。 萧笙只剩下慵懒和乏力,眼皮越来越沉,再不能警惕的盯着入侵者,在不可思议的舒适里沉沉睡去。 了然累得满头大汗。他强行将体内的汹涌洪水挤成涓涓细流,稳健的灌进萧笙体内,不敢有一丝差池,唯恐自己手脚不稳当,弄伤病人。 直到萧笙睡过去,了然还坚持了好一会。感受到怀里的躯体变回活人的温度,甚至捂出一身薄汗,才放心的松了手。 了然虽然累,却舍不得闭眼,痴痴盯着眼前的美景看。 萧笙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像个孩子般睡得香甜。他脸上浮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显得瓷白的肌肤更加晶莹剔透;纤长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刷子,在下眼睑投下影影绰绰的阴影;嘴唇微张着,隐约可见的舌尖是比嘴唇更娇美的嫩红。 了然趁他睡着,斗胆摸了摸他背上的伤疤。萧笙背上的鞭伤,他从第一次看,便觉得触目惊心。可心里越是介意,就越不敢开口问,只能一直装没看见。这会趁人睡着了,他才敢仔细瞧一瞧,用指尖抚过虬结的沟壑,寄希望于能将他过往的苦痛消弭几分。 萧笙的脸和后背差别太大,了然左看右看,心情一会在云端,一会又沉入谷底。他恋恋不舍的看了好久,因为担心海棠回来,只得体贴的帮萧笙穿好衣服,遮盖住他不愿示人的伤疤。自己则跑到破屋的另一角,带着身心的疲惫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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