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指尖渗出。困兽暴虐的眼神渐渐转向满足。赵远微眯起眼睛,轻轻地舔了一下问全的指腹,然后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了。 问群怔愣地看着赵远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他突然觉得一阵心慌,因着赵远看着他的眼神是那样的陌生,但他又不知为何被这样的眼神深深地缠绕到了其中。 问全恍然间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却又说不上来。 自进来后还未合上的房门半敞着。凉风吹过,问全突然浑身一震,如梦初醒。 他并未觉得赵远的行为有什么不对,但他却没有弄清赵远的动机。 “麟儿,你……” 他看着赵远仿佛陷入了自我当中,丝毫听不见他所说的话。怔愣的眼神柔和下来,用另一只手拉住了赵远。 “麟儿,有哥哥在,没事的。”他虽不明白赵远发生了什么,但却绞尽脑汁想安抚他 赵远眼神仿佛恢复了几分清明。他抓着问全不放的手终于松开,手上还有残留的齿印。 问全见他这副模样,不复往日的古板老成,几分笑意。 身后传开一阵压力,赵远终于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 强烈的疼痛自手臂传来,问全却不动声色,任由赵远抱着他。
第41章 初雪 夜深,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对坐。 问全先前没有进来,而是先到另一间空置的禅房中,随便把自己的伤口处理包扎了一下,但到底因为赵远在房中等着自己,这伤口的处理十分潦草。 即使问全有意瞒着赵远,即使被他的怀抱紧箍得疼痛不已,也不流露出一分一毫的难受。简陋的包扎终究抵不住压力,让鲜红的血液渗透了出来。 赵远看见那胳膊上越来越扩大的红色面积,如何还能不明白问全方才为何躲着自己。方才的偏执早在发现问全手臂处的异样的时候就退去了。 问全宽大的衣袖挽至肩膀处,手上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好。他的手轻轻在上面缠绕整齐的布条上划过,这是方才赵远不发一言为他重新包扎的。 问全想到刚刚赵远包扎时的手法之熟练,也不知此次远征他是不是也曾受过许多伤。 这个猜想刚一想起来,便叫嚣着想要冲出口去询问赵远。只是问全忆起前几次自己提及赵远伤势之时,赵远似乎都带着些许排斥。 问全的目光黯淡下来,虽然他并不知道赵远为何每次都有些许避讳。但到底他还是要另找时机,再问问赵远。 这只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问全面上的神色便不知变换了几次。他在赵远面前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加上此刻正出神,没发现对面的人早已对着他跟着看了半盏茶的时间。将他的神色都收入了眼底。 赵远看着问全的眼神黯淡下来,眼中又隐隐约约地现出几分刚才一般的暴虐出来。片刻后又,将那暴虐慢慢地隐匿到了眼底,放在桌子上的手却紧攥了起来。 他肆无忌惮地以看占有物的目光望着问全,却在问全看过来的时候终于将这极致的占有克制到了四分。 问全缓了一下神,见他眼神清明,错以为自己方才看过来时他那暴戾的眼神,不是刚刚仍残留下来的影响。 他想到刚刚,忍不住摩挲了一下赵远方才咬过的手指。他咬得太用力,上面的印记还没有褪去,疼痛消失之后便只剩下微微的痒意。 赵远留意到他的动作,目光不经意地从他的手指扭转而过,瞳孔骤缩,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手掌心,才不至于将心中的偏执又尽数释放出来。 问全察觉到他的手竟然在抖。莫说是现在,自问全与萧远麟相识起,问全从未见过他的手何时发过抖。 他误以为赵远是怕自己去问他刚刚所发生的事情,毕竟赵远刚刚的举动无论在何人的眼中都算不得合乎常理。但问全又何曾会在意他这些。他不过是咬破了问全的手指,就是赵远一直处在方才的状态中,非得有点什么可以咬的话,即使让问全把脖子伸到他嘴边,问全也是愿意的。 可他如何知道赵远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这些。赵远不过是渴望与他的接触更近一些,最好是将问全都揉碎了,揉进赵远的身体之中,他才有满足的时候。 若说问全曾想过询问赵远为何刚刚会露出与平日完全不同的状态来,但当眼下赵远微微轻颤的手表露在问全面前的时候,他却不舍得问了。他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要是真的问出口来,或许他和赵远的关系再也回不到如现在一般。但会变得怎样,问全却说不上来。 他们两人虽是对坐,但这小木桌极其狭窄。其实靠得很近。 赵远幽暗的目光从问全手指上残留的印记转到他露出的半截肩膀,然后一路流连,直到手臂上的伤口,那幽暗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冽起来。 他冰冷开口:“十三。” 问全愣了一下,直到今夜带自己回来的黑衣男人凭空出现在面前时才意识到,“十三”指的是这个黑衣人。 黑衣人未等赵远开口便已经先行一步半跪在地。 “请殿下责罚。” 问全敏锐地察觉到他所说的这话与自己有关。联想到今夜发生之时,以及赵远方才看着他的伤口时冰冷的神情,如何还能不明白赵远叫十三所为何事。 但今夜的遭遇在问全看来,与这暗卫没有任何关系。 他赶在赵远之前开口:“麟儿,今日受伤之事与他无关。” 他们两人在这坐了许久。问全也未曾开口对他说过一句话。刚开口就是为了他派去保护问全的暗卫。 赵远静默了很久,才对着那暗卫道:“下去吧。” 暗卫没有丝毫情绪表露,如来时一般凭空消失了。 经这一打岔,问全终于在今夜各种事情之外,记起那日意外离开的暗卫来。 “麟儿,那日萧麒道你在边境有难,我便令那暗卫离开为你通风报信,你在边境可曾遇到什么陷阱?”问全问。 他怕萧麒那日的话指的并不是在战场上。若是赵远未曾遇到危险,问全怕萧麒在这此后还留有余手。 赵远知他担忧,将自己今晚积攒的万般情绪都压了回去,正色道:“赵家军中确有萧麒的人,幸得赵将军在出发之前早已发现。” 他们反倒将萧麒的人手借此剿毁了一大半。 问全微微点头,看来那段时间萧麒之忙碌约莫就是因为如此。 “先前那位暗卫呢?”问全问。 今晚的这位十三施主武艺虽看似高超,但问全却丝毫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并且相比起来,十三对赵远更是言听计从、唯命行事。 问全更想要先前那位暗卫。他不想要只听从赵远的安排,一直守在自己旁边的人,他想要如先前那位暗卫一般,他希望对方回到赵远身边的时候能如他所愿回去的。 只是他并不知道那暗卫正是因为没有守在问全旁边,此刻正在暗卫营中领受刑罚。 问全所想要的与赵远所想要的正恰恰相反。 赵远知道那暗卫另有其他任务,便不再提及其他。问全不疑有他,另打算最后再寻机会让赵远将那人调回来。 “今夜过后,哥哥随我回府里住吧。”赵远忽而道。 他这个提议来得十分突然,问全略微有些诧异地望去,却发现赵远的神色并不是在与他商量,更像夹杂在强迫与渴求之间,呈现出一种微妙的融合。 他未曾开口,赵远便又继续道:“今夜欲杀害哥哥之人,此事不成,日后定不会善罢甘休。哥哥若继续在这承天寺中,绝非安全之处。” 问全知道他所说的是对的。可今日赵厉当着萧禄之面对问全百般袒护,若是问全再住在赵府之中,便是直接让赵府成了活靶子。 问全将自己的忧虑说出,又道:“有麟儿给我安排的护卫在,麟儿不必担忧。” 入赵府之事,赵远此前已说过许多次,但问全每次都回拒了。他本以为这次赵远依然会如以往一般,因为他的坚持而妥协。直到他看见赵远眼中又浮现出之前的那般暴虐。或者更确切地说,并不能称之为暴虐,因为在这疯狂之下,问全仍察觉出了赵远对着他时仍保留的十分的克制。 他听见赵远说:“你要相信我能保护好你的,哥哥。” 问全的心忽而抽痛起来。他哪里是不相信赵远能保护好自己,他是怕自己连累了赵远。 但此刻,他看着赵远的眼神黑沉的眸色中。映照着的一直是问全一个人。 是他一直以来都太自私了。他怕自己连累赵远,仔细想来总有一部分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可是赵远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危险而不管呢。 问全苦笑,今夜他才发现。或许他远不如赵远对两人的关系的了解来得更透彻。 他沉思片刻,对着赵远笑道:“那就麻烦麟儿,好好保护好贫僧了。” …… 问全住入赵府十几日,一切倒是十分的平静。萧禄期间更是传旨到赵府之中,因为赵远等人征战有功,嘉赏万千。 问全每日与赵远同居一院中,心头不知轻快了多少。一切仿佛回到了当初一般,不知不觉便到了冬季,平和到问全几乎快忘了他所有未做完的事情。 直到那日回到房中时,看见他常看的佛经中夹着的书信。 他踏入赵府以来还未曾出去半步,因着赵远不知何时在这府中给他修了佛堂,根本没有出门的需求。 问全将手里的书信扫了两眼,望向窗外的天色,赵远这几日似乎都很忙,白日并不怎么见到他。问全将书信折起来放入怀中。便出门去了。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十三便跟在他身后。 京城之中鲜少见到如问全眼前所见般破旧的房屋,那摇摇欲坠的门看起来像问全一敲就会倾倒一样。 问全犹豫半响,终究选择在这门旁边墙上一个半人高的破洞挤了过去。 这屋子虽破,但却极大。进去之后是一个偌大大的院子,尽头是一间石屋。 一个穿着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的旧式太监服制的老者佝偻着腰,从石屋中走了出来,清晰的目光远远地投到问全身上。 “你就是娘娘说的那个和尚?”老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问全自石屋中出来时,天已不知黑了多少,赵远应当早已回到了府中。 这天本就冷,今夜毫无月色,路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 问全走到半途之时,竟忽然下起雪来。他抬头望去,满目的雪花飘落。自己已经十几年未曾见过雪落下的情景,此前他们在南方一带,再冷的天也未曾见过一滴冰霜雪。 这也算得上京城今年的初雪了。问全忽而想,若是此刻身旁有人一起,那这人便定当是赵远。他脚下的步伐不知不觉地加快起来。 待他回到赵府之时,肩上早已落满了白色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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