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太监应声答“是”,只是,灭火哪里是随随便便说说那么简单的,况且这景阳宫又处在皇宫之东,是最为冷清的宫殿所在,距离几处水源都要好一段的距离。 这哪里是几个小太监能够完成的事,几乎是宫中大半的人都去救火,尽管如此,这火也还是过了将近小半时辰才灭了下来。 而萧渊,早在火势渐小的时候便打湿衣裳,随后冲了进去。 可终究是徒劳,火势太猛了,浓烟呛得他眼前直发黑。 “墨墨……你在哪……” 萧渊喊出口以后才发觉,自己的墨墨恐怕再也不会回应自己的话了。 耳畔是王公公焦急地惊呼声:“陛下,陛下快出来吧,陛下,危险啊陛下。” 萧渊没有理会他的惊呼声,他咬了咬牙,继续向殿内探去。 可眼前却突然落下一根柱子,险些砸在萧渊的身上,哪怕那柱子离萧渊只剩下一寸远了。 险些砸到他到还好说,最重要的是,这根柱子不偏不倚地挡在了萧渊的面前,阻碍了他继续前进的步伐。 萧渊此时不可不谓之为是进退维谷,前路不可走,后路若是再拖下去,只怕也会和前路一样,到时候自己就真的再也出不去了。 萧渊咬了咬牙,还是放弃了。 他选择转身回到殿门外。 见萧渊出了来,王公公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哎呦喂,陛下,您可要吓死老奴了。” 王公公的一张脸险些要皱成了一张哭瓜脸。 “陛下?陛下?” 王公公又重复了两遍,却没有得到萧渊的任何回应。 萧渊此时有些精神恍惚,像是完全没听到王公公的话一样。 方才,他亲手做出的决定,就在刚刚,他放弃了林谦墨,又一次。 为什么要说又一次? 其实,原本他当年从邵国逃回来以后,不过两年的时间里,就一手培养出了自己的势力来了。 那时,他已经借着林家旧日部下的力,在朝中站稳脚了。 虽说有些势单力薄,但总不是,任人宰割了。 凭借那时的权势,萧渊也是能将林谦墨接回来的,虽说费了些力气,费了些人脉,还冒着些许的风险,但总之还是能救回林谦墨的。 只是…… 萧渊犹豫再三,一想到林谦墨在邵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后,萧渊便恨得咬牙切齿。 他那时便发誓,他一定会登上那个宝座,到时若不是自己以最高傲的姿态来迎接他的阶下囚,他便不姓萧。 所以,萧渊便选择将所有的精力投入朝政,连林谦墨的消息也不问不闻。 他要让林谦墨后悔,后悔他当初的选择,后悔他的目中无人。 他要让林谦墨做自己的阶下囚,做自己的笼中雀,让他永生永世不能离开自己。 于是萧渊为了这个目标,用尽了一切手段来达成目的,最后攻破邵国国都。 那时的萧渊,虽没有行动,但心里、脑海里无时无刻不是在想林谦墨…… 想林谦墨生不如死…… 他将林谦墨丢在邵国不闻不问五年,这五年里,他连打探林谦墨的消息都不曾有过。 有知情的人都说他是彻底放弃林谦墨了,可萧渊知道,他不过是将心里那些隐晦的心思藏了起来。 比如,狠狠的折磨林谦墨。 事实上,在接回林谦墨的时日里,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可是…… 他从未想过,在一切真相大白以后,他竟然还会放弃林谦墨,他竟然还舍得?! 可是,就在刚刚,他离开火海中的景阳宫的那一瞬间,就是他又一次放弃林谦墨的瞬间。 萧渊只盼着,这场火,烧不到他的恋人身上,只会温暖他冰冷的身体。 可不巧…… 这世间,总是事与愿违的。
第92章 此情,可成追忆(2) 灭火的宫人来报,火……已经彻底地灭了,可人……是连一个都没找到。 宫人眼神躲避着萧渊的视线:“禀告陛下,并未发现一具尸体。” 萧渊闻言不知是什么心情,他只是被王公公搀扶着,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已经和废墟没有区别的景阳宫。 已经是几天几夜不吃不喝,若不是骤然昏倒,恐怕他还要继续不眠不休下去。 更遑论,他才刚刚苏醒,便运起轻功闯进火海,如此一来,便是铁打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 现在他已是脱力的状态,可他还是不放弃任何一个角落,生怕错落一丝一毫。 整座宫殿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黝黑哪怕这座宫殿从前发生过再多的事,那些或繁华、或凄凉的,那些被人津津乐道的,那些默默无闻的…… 无论发生过什么事,都随着这座宫殿的毁灭而逝去。 事是如此,人也仿佛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样。 萧渊找遍了这座废墟的每个角落,都找不到林谦墨的半点影子……哪怕是尸体…… 萧渊一边寻找,一边疯魔般了的嘴里念叨着:“不……这不可能……墨墨……我的墨墨呢?” 王公公有些不忍,萧渊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叫他如何不痛心啊。 王公公:“陛下,陛下快歇歇吧,不要再找了。” 萧渊却好像抓到了最后一丝救命稻草一样,拽着王公公的衣领问:“墨墨不见了,是不是……是不是代表着他……还活着……他逃出去了对不对?” 王公公不忍,却又不愿再欺骗于他,于是便不说话了。 萧渊却固执地认为,他所认为地是正确的。 “对……对……墨墨一定是逃出去了。” 一旁灭火的小太监不长眼,看不下去萧渊这副疯魔的样子。 “陛下,这般大的火,若是有人在里面,恐怕也早就成了灰了,找不到踪迹的。” 萧渊被人一下子从幻想中拖了出来,有些不敢相信:“什么?” 他望向了王公公,询问着:“真的吗?” 自萧渊登基以来,王公公何时见他露出过如此脆弱的神情,可他也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萧渊彻底崩溃。 自那以后,萧渊终于相信,林谦墨已死。 - 朝中罢朝半个月以后,萧渊一上朝便宣布了一件大事——立墨妃为皇后,以皇后之礼入葬皇陵,将宫中所有嫔妃遣散,自己则终身不再纳妃。 此旨意一出,自然是引得众朝臣的不满,最先不同意的便是许连翘,如今宫里的嫔妃死的死,也就剩一个下落不明的烟贵人和他的妹妹,萧渊此举不是在打他许家的脸吗? 可萧渊态度坚决,连一句反对的话都听不得。 萧渊也曾想过,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那墨妃,本就是为了羞辱林谦墨而赐封的,他如今这样做,也不知道林谦墨在九泉之下会不会生气。 是会气的吧……毕竟……他连自己的一次梦都没有入过…… 萧渊常常会想,这几个月以来是不是自己做得一场梦,是因为自己对林谦墨执念太深而做得一场梦。 林谦墨还留在邵国,还好端端地做着邵国的丞相。 自己从未攻破过邵国的国度,从未将林谦墨抓回来,从未对林谦墨做下那许多的折辱之事。 萧渊后悔了。 他从未设想过林谦墨死去的场景。 他与林谦墨分别过,不论是自愿的,亦或是被迫的,可那都是在知道彼此都活着的前提下。 他可以幻想,幻想林谦墨此时在邵国过得好好的,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 可那都是他的自欺欺人。 暗十一调查说,林谦墨在邵国过得并不如意。 陷害、暗杀只是家常便饭,起初邵洵奕还会护着林谦墨的,毕竟是自己费尽心机得来的。 可次数一多,邵洵奕尚且自顾不暇,也便听之任之了。 哪怕是暗十一不说,萧渊也能想象得到,以林谦墨的性子,寄人篱下,自是受了委屈也不肯说的,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没有用,异国他乡,没有人会帮助他的。 林谦墨向来高傲,求人的话,他是决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而他素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与故乡分离,只怕是寝食难安。 至于林谦墨心上的心疾…… 暗十一说,是当年为了救自己而留下的。 可自己,为何没有一点印象? 当年是暗一拼死将自己带回萧国边界,最后暗一便因伤势过重死了,至于暗二暗三,也早就死在了邵国。 暗一临死前,什么也不曾说,所以萧渊理所应当地觉得是他们三人冒死将自己救了出来,可不想,竟然是他的墨墨吗? 萧渊无法想象,三个武功高强的暗卫都折在了邵国,彼时林谦墨一个人,是怎么想法子将自己救出来的。 这其中的艰辛,恐怕只有他本人才能知道。 萧渊多想将林谦墨拦在怀里,轻声安慰着他,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这恐怕也是林谦墨原本所想。 只是……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林谦墨再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 - 郭隽茂听闻萧渊的旨意以后,只暗暗道,真是“疯了”。 只不过……遣散所有嫔妃,那当真算是……成全了他。 郭隽茂面上不表,只是下了朝以后偷偷溜到了后宫去。 果不其然,到了兰林殿,他便见许莲璧在收拾细软了。想必是萧渊早就知会过她。 许莲璧正吩咐着侍女都需要带走什么,忽而就看到了郭隽茂,她连忙让侍女都下去。 “你怎的来了?” 许莲璧大惊。 郭隽茂:“我来看看你,你……可有去处?” 许莲璧闻言笑了:“当然有,我许家虽是后起之秀,可我哥哥那也是皇上亲封的将军,怎么会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郭隽茂挠挠头:“也是。” 许莲璧四下张望,见没有人,才压低了声音,对郭隽茂说:“皇上如此一来,也算是让我放下了心。” 她每日担惊受怕,生怕自己和郭隽茂要救林谦墨出宫的事情会败露。 郭隽茂的神色骤然黯淡:“只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救下墨墨。” 许莲璧安慰着郭隽茂:“你我已经尽力了,只可惜……棋差一招,林公子,他……” 许莲璧叹口气:“林公子……命当如此啊。” 那日她与郭隽茂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可以将林谦墨全头全尾带出宫去的好办法。 二人商量着,若是在赐死那日将人送走,那么赐毒酒的宫人来景阳宫,便会发现林谦墨已经不见了,到时一定会引起萧渊的怀疑,届时引火上身不说,林谦墨也可能逃不出去,可若是在那之后,那也是万万来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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