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谦墨出身武将之家,心志坚定,又向往自由。他生平所愿,不过是平复天下战乱,然后仗剑天涯,行侠仗义罢了。 若不是他将人逼到了极点,林谦墨怎么会…… 萧渊还记得,林谦墨曾说,后悔当初与自己相识。 如今萧渊思来想去,竟然觉得他说得对。 若是自己救了一人,多年后认为此人不堪大用,另投新君,却不想那人却缠上了自己不放。 萧渊想,自己也会厌烦的。 可…… 林谦墨他怎么会就这么死了的…… 连死前都不得自由,想必林谦墨就是到了地府也会怨恨自己的吧。 萧渊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可笑着笑着,他便哭了。 他的墨墨……如一道光救赎了身处黑暗中的自己,可笑的是,他亲手将他的墨墨拖入深渊。 死前……竟连一丝光亮也抓不住…… “墨墨……墨墨……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你看看我……你再看我一眼……” 萧渊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的头也低了下去。 他一点一点地擦去了林谦墨脸上的血迹,露出一张苍白,如今微微泛着青色的脸。 只是,那一身白衣上的血迹是万万祛除不得了。 萧渊曾斥林谦墨这一身白衣甚是难看,其实那时他想的是,白色衬得那人脸色苍白,虚弱不已。 更可怕的是,每次看到林谦墨穿着这一身衣服时,萧渊脑海里不再是那些年肆意妄为的小公子,而是一些不好的预感。 可没想到…… 这个预感竟然真的成真了…… 那一身白衣,终是成了丧服。 萧渊已经撑了两天一夜未曾合过眼,现下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 他卧在林谦墨身旁,附在林谦墨的耳边悄声说着:“快醒来吧,莫要留我一人。” 声音很轻,仿佛怕惊吓到“睡着”的人一般。 可那泪珠,却断断续续地落了下来,悉数隐进了二人纠缠着的发丝中。 可萧渊并未得以休息多久。 “你让我进去,我有要事禀告主子。” 暗十一冷冰冰地对着守在门外的王公公说道。 这老太监怎恁地恼人,自己都说了有千万紧急的要事来报,他还阻拦着不让进。 暗十一烦躁地转动着手中的小刀。 王公公只记得顾璟渊的吩咐,他让自己守在这里,什么时候萧渊想通了,便会自己出来了。 王公公一脸为难:“这……不是老奴不让你进去,只是现在……” 王公公身为萧渊的贴身太监,自然是识得这几位暗卫的。 暗十一本想着,若这老太监再啰嗦几句,自己索性打晕了他了事。 可恰好,就在暗十一动手前,景阳宫的门突然开了。 乍然见到阳光,萧渊的眼睛被刺得有些睁不开。 他眯起眼睛,见来人是暗十一,心间颤了颤。 “有何要事?” 暗十一抱拳:“是关于林公子的事。” 一听到“林公子”三个字,萧渊仿佛被按下了开关一样。 “你说什么?” 暗十一重复道:“是之前主子让我去调查的林公子在邵国的旧事。” 萧渊隐约觉得,这其中似乎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他让暗十一去调查,无非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暗十一Hela去调查了那么久。 此事说来也巧,若不是误打误撞地遇上邵洵奕,只怕暗十一还要费些时日才可查到这些。 在听了邵洵奕的阐述后,暗十一当即便去调查证实,随后便查出了当年的真相。 当他将这一切告知萧渊时,暗十一便见昔日里不可一世的主子疯狂地摇着头,状似癫狂。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的。” 萧渊不愿相信,若暗十一禀告的是真的,那么这么久,他对林谦墨做得所有,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萧渊嘴里还念叨着“不可能”,可暗十一却毫不留情地将证据拿了出来。 暗十一费尽千辛万苦查出来的,怎么可能就让萧渊否认。 那些他一个旁人听来都觉得凄惨的遭遇,萧渊怎么可能逃的掉? 从当年那场战争落败的真相,到萧渊落入邵洵奕手里不死的庇护,从一次次无情的鞭笞,到萧渊逃走时的利剑齐发。 林谦墨也从意气风发的少将军到忍辱负重的丞相。 一桩桩,一件件,如一柄柄的利刃刺穿萧渊的心脏。 那些事实,容不得旁人扭曲,更容不得他人忽视。 那些萧渊恨着林谦墨的理由,一下子成了林谦墨对萧渊爱意的表达。 萧渊只觉得,自己从前爱着的、恨着的、怜着的、惋惜过的、遗憾过的,如今都随着这真相的揭开而烟消云散。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在炸裂开来,萧渊仔细回想着,重逢这几个月,自己都对林谦墨做了什么。 鞭笞、羞辱、罚跪、送入军营…… 远远不够,他还将他囚禁了起来,让他当自己的妃子,肆意的玩弄于他。 这一切的一切,萧渊都是基于“林谦墨背叛了自己,自己只不过是给林谦墨应有的惩罚”这个前提。 正是基于这个前提,萧渊才会得出林谦墨并不爱自己的结论,于是下手越发没有忌惮。 可如果,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呢…… 如果,林谦墨本就对自己含着满腔爱意呢……? 那自己所做的这些,在彼时还爱着自己的林谦墨眼里,又该有多么的疼啊。
第91章 此情,可成追忆(1) 萧渊只要一想到这,便心如刀绞。 一时悔意涌上心里,萧渊吐出一口血,随后便晕了过去。 他晕过去不要紧,他这一晕过去倒是吓坏了王公公。 “哎呦,我的陛下诶,十一大人,劳烦您先搀扶着陛下回寝宫,老奴去请太医。” 暗十一接过了萧渊,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萧渊在梦中,又见到了一人,那人是故人,是旧人,也是他的……恋人。 那人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那人弯了眉眼,骑在马上。 “小渊哥哥。”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那人一身白衣,落在萧渊眼里却是最艳丽的。 那时,二人才刚刚一同进学。 林谦墨总是会顾忌着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每次学都会比自己要晚上一些才能学会。 就连骑马也是,林谦墨会在自己的搀扶下登上马背,然后喊上一声“小渊哥哥”,也不多说,只是一双眼睛脉脉地看着自己。 自己便知,林谦墨是担忧自己从马上跌下来,希望自己来为他保驾护航。 可后来上战场时,看着林谦墨那熟练的上马动作,又见他在战场上肆意杀敌的模样之时,萧渊才明白,林谦墨毕竟是武将的儿子,哪怕他父亲希望他从文,他也还是武将的儿子,骨子里的血脉不会变。 那时的少年肆意张扬,毫无顾虑。 他只是伸出手,问着萧渊“要不要跟我走?” 走?走去哪里? 萧渊忙点头,自然是要跟着墨墨的。 可萧渊的手还未来得及搭上林谦墨的,眼前的人却突然皱着眉头,从马上摔了下来。 “墨墨!” 萧渊将人拦在怀里,那人七窍流血的模样深深印在了萧渊的脑海里。 那人嘴角流着血,手想要抚上萧渊的脸,可只不过是徒劳,最后的结果是失败。 他的手,举到了半空以后,又落了下去。 萧渊这一次抓住了林谦墨的手,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手心里。 是热的…… 不是景阳宫里那双如同冰雪一般冷的手…… 那人气若游丝:“小渊哥哥……我们……再也不要相见了罢……” 萧渊只觉自己的心好像被剜了一块一样,他将林谦墨紧紧搂在怀里。 “不,我错了,墨墨,别走……你不要走……好不好?” 可越抱越紧,越紧就越握不住。 下一秒,林谦墨的身体竟然燃烧了起来,那火,未曾祸及萧渊半点,只是将他自己烧了个干净。 就连一片灰烬都没有给萧渊留下。 萧渊被这一幕吓傻了,他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墨墨……墨墨……” 下一秒,萧渊从床上醒来。 “墨墨!” 王公公向前:“陛下,您醒了。” 萧渊向下扫视着,除了王公公以外,还有几个随身的侍从,随后就是太医院的太医。 此时萧渊已经顾不及治太医院的罪了,他只关心林谦墨在哪。 “墨墨呢?” 王公公安慰道:“陛下莫急,林公子……的尸身还在景阳宫里。” 他特意吩咐下人,莫要动,一切等萧渊醒来再说。 王公公看萧渊那般疯魔的样子,估摸着若是有人敢动林谦墨的尸身,他只怕会发疯。 王公公叹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他便能看出,萧渊对着林谦墨还有着旧情,可萧渊却一副冷情冷心的模样。 可萧渊如今哪听得这些,身着中衣便要往景阳宫赶。 就在此刻,一个守卫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不,不好了——” 王公公呵斥:“大胆,未经通传,慌慌张张地闯进来,你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那守卫一听这么大罪名,慌张地跪了下去:“陛……陛下,那……那景阳宫……” 萧渊一听到景阳宫,脑海里浮现得都是方才在梦中,林谦墨身体被火燃烧的画面。 他倏地站了起来。 “墨墨怎么了?” 谁料那守卫却被王公公吓破了胆,他抖了半天才道:“是……景阳宫大火……” “哄”地一声,犹如晴天霹雳,萧渊没有想到,噩梦竟然成真了。 “那……里面的人……” 那守卫奇怪地看了萧渊一眼:“没有人出来过……”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便见萧渊没了踪影。 萧渊运起轻功,一路到了景阳宫前。 可一切都已经迟了…… 那座宫殿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整座宫殿被火焰笼罩着。 萧渊来时,那最上方的火焰已经窜出了几丈高,另一侧的火焰也不甘示弱,几道火焰你追我赶,似是要燃尽这世间的一切方才罢休。 这么大的火,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进得了殿。 萧渊左右寻觅,也找不到一件可以灭火的物什,索性就要只身往里闯。 这时,王公公等人也终于赶了上来,见萧渊想要直接闯进火海,连忙上前把他拦了下来。 “陛下……陛下,保重龙体啊陛下。” 王公公连忙将萧渊拦下,随后给身后的人一个眼神:“还不快去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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