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云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迟疑道:“他……他……” 他正犹豫着如何回答,目光定在楚颐身后,脸色顿时慌了,低声道:“世子,少主他不是你想的那样,少主他……” 楚颐静静看了他片刻,皱眉回头,却见顾期年和一位穿着锦缎白衣的年轻公子脚步闲散地走在一起,说说笑笑着出了花园。 楚颐整个人僵住,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那个白衣公子笑容干净,眉眼清秀,一双如水双眸仿佛会说话一般,如出尘脱俗的仙子,手中拿着箭筒,平添几分英气。 顾期年偏头看着他,表情温和柔软,见有枯叶落在他的肩头,还小心替他拿掉,一举一动是从未见过的贴心。 弓箭,白衣,还真是样样都是他喜欢的。 看来顾期年整日待在玉冠山并非躲着他,是与新人流连忘返才是。 等两人走上石板路,很快到了花厅门前。 顾期年面容清冷,这才看到站在树影下的他,脚步微顿,手指下意识蜷起,只是瞬间便恢复如常。 “他是谁?”楚颐淡淡问。 顾期年静静看了他片刻,偏头看向身旁,白衣公子会意,很快上前躬身行了一礼道:“在下赵思文见过世子。” 楚颐看都不看他一眼,目光冷冷落在顾期年身上,轻笑问:“赵思文?去了一整日,就你们两人?连个随从都不带,都回来了还有那么多话要说?” “世子恕罪,是思文硬拉着阿年的,”赵思文忙笑道:“从前在京中时只是偶尔听人提起过世子,还从未见过,今日一见,世子果真如传闻所言一般面善。” “是吗?”楚颐目光冰冷地落在他的脸上,若换成从前,赵思文的长相可能正是楚颐喜欢的那种,可惜他偏偏敢出现在顾期年身边。 他似笑非笑道,“你听别人提起过我什么?目无法纪还是好养男宠?” 赵思文笑容僵住,连忙低头小声道:“世子说笑了。” “我只与相熟之人说笑,你倒是敢认。”楚颐咄咄逼人道。 赵思文脸色微微发白,再傻也听出他话中的针对之意,咬着唇不敢做声,门前安静下来。 楚颐将目光转向顾期年,心里是抑制不住的火气,他脸色阴沉,等着对方像往常一般解释,而顾期年却只是静静看着他,仿佛对峙一般,许久都未开口。 一旁的侍女吓得大气不敢出,虽然知道楚家顾家向来不和,却不知两位少主一见面便是这种架势,连忙悄悄进屋报信去了。 院内起了风,吹动头顶枝叶沙沙作响,楚颐站在树下,宽大衣摆被风卷起翻飞,冷意顺着衣领灌入,激起一阵寒意。 顾期年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抿了抿唇,最终没有开口。 不多时,二皇子和赵总督脚步匆忙地出了屋子。 “这……这是怎么了?”见三人剑拔弩张的样子,赵总督惊慌道,“是不是思文做错事惹世子生气了?” 说着他的脸就拉了下来,转向一旁的赵思文道:“逆子!还不赶紧给世子认错。” “不用。”顾期年终于冷淡道,“世子脾气一向如此,赵大人不必见怪。” 他的眸光微动,目光落在楚颐苍白的脸上,道:“晚膳备好了,世子还是先进去吧。” 赵总督屏气凝神,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看了好半天,才恭敬道:“那……那世子……” “怎么,心疼了?”听他满是维护,楚颐冷笑一声打断,“我一句重话都还未对他说,你就受不了了,这么喜欢他?” 他脸色阴沉,自顾自看着顾期年,尤其见手中还拿着弓,而羽箭却在那个赵思文手里,心里就不舒服。 顾期年脸色变了变,目光森然看着他,浑身戾气几乎掩饰不住,冷笑一声问:“世子果然慧眼如炬,我喜欢他?” 他将手中的弓随手丢在地上,率先进了屋内。 屋外众人鸦雀无声,二皇子皱眉上前扶住他,低声道:“阿颐,怎么回事?你身体虚弱成这副样子,何必此时与他争执,外面太冷,还是先进去吧。” 楚颐忍不住垂头咳了起来,鲜红的血漫上唇角,胸腔肺腑皆是剧烈的闷痛,随手用帕子擦掉,转身进了花厅。 屋内燃了火盆,一进门热气便包裹了全身,几人随之进了屋后,分别在桌前坐定,侍女很快奉上茶水。 赵总督偷眼打量着楚颐的神色,依旧有些心神不宁,联系到京中那边的传闻,和方才屋外的争执,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有些不舍得看了眼坐在顾期年身旁的独子。 他语气干涩道:“思文,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世子倒酒,世子难得来一趟,能与他坐在一起是你的福气。” 赵思文下意识抬头看了楚颐一眼,低声应了声,伸手就要去拿桌上的酒壶。 “不准去!”不等他起身,顾期年皱眉将酒杯重重一放道。 他目光冷淡地看向赵总督,嗤笑道:“为何让思文独独去伺候他,赵大人府上难道就没有下人了吗?” 赵总督整个人僵住,惊慌抬头看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脸上都失了血色。 他背靠顾氏,方才本是随意一说,免得得罪了楚家给小少主招惹麻烦,却忘了顾小少主和自己独子感情一向就要好,反倒惹他不开心。 眼看气氛再次凝滞,二皇子皱了皱眉,忙着出声打圆场道:“好了,喝酒而已,谁倒都一样,大家相识多年,何必为这点小事争执。” 楚颐目光冰冷,静静看了顾期年片刻,倏地笑了笑:“相识多年……看来的确是相识已久。” 他微微坐直身体,轻声道:“但是我看到他坐在那里就不高兴,我不高兴就不想吃东西,你也不在意吗?” 他话语微顿,继续道:“不然,你来给我倒。” 席间顿时一片寂静。 楚颐知道顾期年向来喜欢照顾他,别说是倒酒,就连喂吃的喝的都早已顺手。 他只是在给顾期年一个台阶而已,那晚他话语那么伤心,走得又那么彻底,他一向执拗,怎会主动服软。 顾期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沉默片刻,站起身对赵思文道:“你若是不饿,随我出去走走吧。” 不等赵思文回答,他率先出了门。 看着他们一同离开的背影,楚颐面容平静,自顾自伸手取过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紧紧捏着杯子,嗤笑道:“走便走吧,多了不起似的。” 说完一饮而尽。 * 回到客房后不久,楚颐就再次发起了高热,整个人昏昏沉沉地,服了退热的药,却始终不见效果。 绫罗忙紧忙出地喂药,擦洗,大夫重新被请了过来,重新诊断一番后,最终也只是满脸同情地离开了。 二皇子守在身侧,眼眶微微泛红。 他一边拧了帕子给楚颐擦拭额头,一边低声自言自语:“阿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 “小时候第一次见你和阿衡,我还住在冷宫,身边一个玩伴都没有,你见我字写得好,又爱看书,就亲自送来满满一大箱的大陈旧史和诗文杂记,也是从那时起,那些见风使舵的宫人再也不敢找我麻烦。” “我只知道你身体不好时常生病,却还是第一次见你生病是是这样,若是父皇看到了……”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幼时的二皇子性情坚韧,可不是会哽咽着说出这番话的人。 说得好像他真的要死了一样。 楚颐昏昏沉沉躺着,手指动了动,却始终提不起力气,不知不觉又睡熟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窗外淅淅沥沥声不断,似乎是下雨了,天色却并没有半分阴沉的样子,光线透过窗纸,屋内一片光亮。 楚颐低声咳了咳,微微睁开眼睛,正好与坐在床边的人目光对个正着,不由有些恍惚,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醒了?”唐知衡笑盈盈问,“怎么回事,才几日不见就病成这样,是不是沈大夫不在,你的身体就没人能照料得了了?”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皇上没留你在京中多待两日吗?”楚颐虚弱道。 “皇上知道我离不开你,也留不住我。” 唐知衡随口回了一句,就去桌前倒了茶过来,小心揽着楚颐坐起身:“嗓子都成什么样子了,看到你这副样子真不知该气该笑。” 他将茶杯凑了过去,楚颐犹豫了一下,最终就着他的手慢慢喝完。 唐知衡打量着他的神色,忍不住问:“顾期年这两日是不是欺负你了,他是又缠着你?还是别的?我帮你教训他。” “你听谁说的?”楚颐皱眉问。 “不必听谁说,”唐知衡好笑道,“方才遇见他,他看都不敢看我一眼,不是做了亏心事还是什么?” “明明说喜欢你,天天跟我抢,我不在时又不好好对你,这么不听话,我待会儿就去武场打得他心服口服。” 楚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都长大了,你能打得过吗?” “打不过也得打啊,谁让他敢惹你生气,”唐知衡撑着下巴一瞬不瞬看着他,犹豫问,“不然,我让他来给你道歉吧,他若是不肯…… 唐知衡声音低了下来,笑道:“他若是不肯道歉,我以后就将你藏起来,再也不给他见你一面。” 说完他不等楚颐回应就站起了身,真的打算出门。 “阿衡。”楚颐叫住他。 “别去了,”他淡淡道,“想来你已见过那个赵思文,顾期年现在心里眼里只有他,哪里会肯过来。” 唐知衡笑容僵住,连脸色都微微变了:“所以,你是因为他有了赵思文才……”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茶杯,好半天才掩饰道:“那好吧,那……我令人帮你准备热水沐浴更衣,等一下吃些东西,你都瘦了。” 说完快步出了门。 楚颐知道他不高兴了,却不明白原因,浑身因高热抽痛不止,无力深想太多,干脆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到了下午,衡州此次涉案的一位官员莫名死在家中,因可能牵扯到楚氏,二皇子不得不带了顾期年匆匆过来房间商讨此事。 楚颐才再次见到了他。 二皇子道:“衡州一共六郡八县,死的这位孙大人只是个小小的郡守,却一向中立,下面敛财多经由他手,但是我估摸着他是不知情的,倒是被他身边人窃取私印的可能性极大。” 那就不是畏罪自尽了。 楚颐虚弱地靠在床上,静静问:“杀人灭口吗?” 二皇子点头:“十有八九。” “既然中立,动手的应该是楚氏或顾氏的人,”唐知衡坐在床边道,“有线索吗?” 顾期年静静坐在桌旁,闻言抬眸从楚颐脸上扫过,落在唐知衡身上,脸色却又不好起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桌上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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