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此卑劣之事,竟是我朝官员所为,实属是让圣上龙颜大怒,百姓心寒!!” “…………” “诸位,圣上整日忧国忧民,乃我朝之天子,眼下,天子的眼皮底下却出了如此令人汗颜之事,诸位——!”郭阳陡然扬声道:“此人该不该诛?!” “该——!” “要诛——!” “谋反叛国非君子所为!!!实属诛之!!!” “好——!”闻言,郭阳顿时安抚道:“百姓乃朝廷之根本,如此可憎之事,本官同百姓一样,都认为此人该诛——!!” “好!!!” “大人英明!!!” “大人英明!!!” “大人英明!!!” ……… 叫好声整齐划一地响彻整条街道,震彻云霄,众目睽睽之下,郭阳徐徐转过身,不疾不徐地走到他面前,在距离他不远处陡然停下,视线相撞,漫不经心地嘲讽道:“季风,这就是你那日夜忧心的百姓,如今,被他们亲口喊着斩首的滋味如何?!” 冷风侵袭,拂过羸弱不堪的身躯,掠过苍白的发鬓,穿过喧哗吵闹的人群,骤然向远方奔去,视线上移,望着眼前陡然压下一大片阴影的高大身躯,良久,干裂苍白的嘴唇张开,季风盯着他面无表情道:“郭阳………即便………如此………世人终有天会………明白………那藏在………阴沟的人………是谁………” 是了,高风亮节如他,刚正不阿如他,季风从未想过用自身来证明什么,他所做的一直都是分内之事,一直都是一个官员所要做的事,长路漫漫,即便屡遭挫折,即便被人恶意曲解,他季风依然独自前行,世间纷扰,一切皆不过出自本心罢了。 狂风骤起,卷着嫩绿的柳枝随风摇曳,发出碰撞声响,发丝凌乱,缕缕白发更是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徒增憔悴苍老的印象,众目睽睽之下,听闻此言,再也没有先前的从容不迫,郭阳奋力地一把揪起眼前人的衣领,恶狠狠道:“季风,本官不管你如何想法,你只需知晓,今日过后,那个为百姓殚精竭虑的季风再也不是原先高风亮节的模样,留给后人的只会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郭阳………有着如此下场的………只会是………你一人!” 登时,寒风呼啸而过,攥着衣领的手指微微发抖,四目相对,气氛暗流涌动、剑拔弩张,半晌,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郭阳缓缓松开手,冷笑一声,讥讽道:“季风,本官忘了告知你,这周遭,早已派重兵把守,若是罪犯裴宣敢来救你,那他必定是有去无回,同你是一样的下场!!如此一来,季风,你怕是无颜面对你一直为之平反的裴将军………” “郭阳,你——!” 声音戛然而止,只见郭阳不疾不徐地走上前,‘啪’一声,一道响亮的声音陡然响起,霎时,周遭万籁俱寂,连同耳畔那人声鼎沸的议论声都骤然退去,感受着面颊那犹如火星子溅在皮肉上的疼痛,季风僵硬着身子,难以置信地望向地面。 丑陋的面颊微微肿起,像是终于出了一口恶气,郭阳一直紧绷的身躯稍稍放松,随即居高临下道:“不识好歹的东西!” 光照陡然退去,黑压压的乌云笼罩,聚集在头顶上空,仿佛即将吞噬众人的血盆大口,周遭漆黑,像是感受不到那风雨欲来的意味,望着身上骤然暗淡下来的季风,郭阳懒散地扫了他一眼,压低声音缓缓道:“若是你想救他,便在这世人面前承认你是卑劣之人,做了谋反叛国之事!” “…………” “如若不然………”说到此处,剩下的不言而喻,视线掠过眼前这副丑陋的面容,随后郭阳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静候面前这个刚正不阿的求饶之词。 狂风怒吼,头顶黑压压一片,裹挟着寒风的辱骂声此起彼伏地钻入人的耳中,企图用最恶毒的语言处死眼前这位长相堪称丑陋的五品官员,天地渺茫,清明的目光缓缓望向众人,望向昔日为之赤胆忠心的朝廷,望向这绵延万里、一望无际的疆土,天地昏暗,周遭漆黑,良久,久到郭阳渐渐不耐,欲要上前一步,沉默已久的季风却扬声开口:“微臣季风,少时考取功名,虽其道路坎坷曲折,却问心无愧,凡行之事皆出自本心,今日,虽命数已尽,但日后,我朝必定君王贤明、繁荣昌盛、天下太平,如此一来,微臣此生无憾——!此生无憾啊——!” “愣着做甚?!”闻言,郭阳气急败坏道:“还不快斩首——!” 烈酒泼下,犹如湍急的瀑布直流而下,砸在硕大的礁石之上,晶莹剔透的水珠旋转着从泛着冷光的锋利刀刃上涌向地面,声音还在继续,裹挟着疾风声嘶力竭地钻入人的耳中,不远处,一把弩箭猛地被人擒住,随后奋力扔在地面,不顾怀里人反抗,谢湛紧紧地抱住面前的人,小声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宣儿,会有机会替季大人报仇的,会有机会的………” “松手!!” “宣儿,乖,”谢湛双手冰冷地圈着怀里人,唇瓣不住地吻着那带有温度的耳廓,宛如劫后余生那般,喃喃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乖………” 寒风凛冽,听着前方那竭尽全力的嘶喊声,裴宣红着眼,哑声道:“你听到了吗,他说此生无憾,此生无憾啊………” 怎么会是无憾呢,明明一腔热血,却屡遭挫折,明明最该受人敬重,却家徒四壁、残破不堪,如此环境中,最干净整洁的却又是那一身绣有禽类的官袍,实属讽刺至极。 狂风刮过,回想起方才若不是玄月突然前来禀报,那宣儿必定身陷埋伏,后果也必定是不堪设想,想到此处,谢湛稍稍放松的身躯骤然紧绷,与此同时,接连不断的泪珠纷纷砸向手背,感受着那皮肉上的潮湿,谢湛微不可察地长叹一声,随即抬手轻轻擦拭掉怀里人脸上的泪痕。 疾风拂过,漆黑的乌云骤然退去,金光乍现,阴暗转瞬即逝,望着方才还竭力嘶吼而导致目眦欲裂的季风彼时毫无生气,身躯僵硬地跪在原地,而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则是猝然滚落在眼前,凶狠地瞪着自己,几乎瞬间,郭阳下意识地眼皮一跳,随后本能地后退一步,见状,刽子手立即上前,挡住大人的目光,粗声道:“大人,可是将其扔在乱葬岗?” 想起之前的种种,以及方才他死了还要吓自己,登时,郭阳没好气地吩咐道:“拿去喂狗。” “是!” 乌泱泱的人群渐渐散去,环顾四周,望着埋伏在此的重兵将士,见其无异,彼时,郭阳才放松下来,神色如常地随同属下,慢慢悠悠地坐上轿子,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踏过潮湿的地面向宫内走去。
第53章 周遭人来人往,忽略掉那络绎不绝的脚步声以及众将士的兵器碰撞声,郭阳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半晌,才沉默不语地下了轿,缓缓朝里走去。 冷风呼啸而过,怒吼着穿过胸膛,掠过那粗糙双手中冰冷的兵器,亟不可待地向那枝繁叶茂的柳树奔去,耳畔簌簌作响,望着院中疾风席卷的簌簌落落的花瓣,顾烨面无表情地睨着前来禀报的人,没什么情绪道:“让他进来。” “是!” 四下的宫人来来往往,待公公出来,自己得到允许,彼时,郭阳这才不动声色地收回打量,神色如常地进到殿内,耳畔冷风呼啸,窗外疾风卷着枝条乱晃,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响,四目相对,随着大门‘吱呀’一声响,郭阳不疾不徐地上前一步,随即俯身朝面前的人作揖行礼道:“微臣见过二殿下。” 万籁俱寂,只听院中的花瓣簌簌落落,脚步声接连不断,良久,敛起身上忽然乍现的戾气,顾烨神色如常地徐徐转过身,随后立即上前,天真烂漫道:“大人快起。” “多谢二殿下。” 想起方才在轿内看到的来来往往的重兵将士以及那不绝于耳的兵器碰撞声,郭阳不动声色地压下心中所想,神态自若地抬起头,视线相撞,不待眼前的人开口,顾烨忽地天真笑道:“大人突然拜访,可是有何事?” 殿内寂静无声,望着眼前稚嫩活泼的二殿下,又回想起在朝堂之上他的据理力争,郭阳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随后掩饰性地弯下腰,行礼道:“微臣今日前来,是特意谢过二殿下,多谢二殿下在朝堂之上,将斩首罪犯季风一事交予微臣。” “大人言重了,”顾烨勾起唇角,扬起一抹独属于少年郎爽朗的笑,缓缓道:“与罪犯季风相比,大人本就是忠心耿耿、鞠躬尽瘁之人,将此事交予郭大人,想必父皇也是不必忧心的。” 闻言,郭阳稍稍直起的身子再次弯了下去,依旧朝面前的人作揖行礼道:“无论如何,微臣还是谢过二殿下,多谢二殿下的厚望,微臣定竭尽所能,为朝廷、为百姓,鞠躬尽瘁。” “大人言重了,”顾烨扶起眼前的人,莞尔道:“无论是大人,还是朝堂上的其他大臣,父皇都希望看到在为百姓谋取福泽的同时,各位大臣都能保重身体,这也是我一介皇子所想看到的。” “二殿下忧国忧民,为圣上分忧,为大臣分忧,”四目相对,郭阳不疾不徐道:“实属我朝之幸、百姓之幸啊。” 听闻此言,顾烨笑着道:“能为父皇分忧,本就是我身为儿臣该做之事,至于为百姓分忧,大人言重了,这件事,我还是要多跟皇兄学一学。” “二殿下如此聪慧过人,却仍能保持不骄不躁之性,实属一大幸事。” 闻言,顾烨眉眼弯弯道:“郭大人言重了,与皇兄相比,我还有很多不足,日后,还望郭大人多多提点。” “二殿下言重了,”话音刚落,郭阳立即俯身行礼,若有所思道:“能为二殿下提点,实乃微臣之幸。” 听闻此言,顾烨故作活泼之姿,勾起唇角道:“那本殿下………就先谢过郭大人………” “二殿下客气了。” 寒风瑟瑟,望着随关门声响起而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的背影,顾烨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顾烨才转身朝屋内走去,对着眼前的人缓缓道:“依丞相之见,此人是否为我所用?” 耳畔是窗外疾风呼啸的声音,四目相对,章泽林眉头紧皱,作冥想之状,片刻后,扶了一把胡须,语重心长道:“郭大人处事明显,若是将此人………” 剩下的不言而喻,听着院中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揉碎了飘在风中的零星交谈声,停顿片刻,顾烨敛起思绪,轻声道:“丞相所言极是,如今季风一死,郭阳………怕是活不过明日。” 登时,一股冷风骤然侵袭,飘渺的目光越过威严的皇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缓缓朝那破旧的府邸看去,想起今日发生地斩首季风一事,徐钰不禁拢了拢衣襟,缩着脖子低头往判官府走去,周遭人声鼎沸,光照更是千丝万缕地洒在人的身上,明明狂风骤雨退去,天气风和日丽,却仍叫人如坠冰窟、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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