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林海挥了挥衣袖,喊道:“住手!” 随即,狱卒退下,大堂再次恢复寂静,想起方才的话,林海扫了一眼眼前神色苍白的人,问道:“你所言是何人?” “回大人,”擦了擦额头冒出的虚汗,赵匡跪在地上,老实回道:“是一名叫徐州的货郎,那日,我忘了拿东西,想着趁天未黑,返身前去将东西拿回,只是在快抵达时,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正是徐州,我见他鬼鬼祟祟地塞着什么,便暗中躲到一处,待他走后,前去翻找,谁知他警惕性很高,一番下来,竟无任何发现,但大人您听我说——” “您听我说,”安抚好大人,赵匡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继续道:“自那晚起,我便留心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每当夜晚,偷偷前来他的摊位,终于,我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发现几处刮痕,小人断言那定是徐州通风报信时所留下的痕迹,而且,大人有所不知,徐州曾受过裴将军的恩惠,在裴府惨遭灭门时,曾身着缟素为裴将军哭丧。” 气氛凝固,赵匡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大人的神色,跪在原地,一言不发,等候安排,片刻后,林海皱眉问道:“你可知他所居何处?” “回大人,在甲丁街。” “你所言,本官知晓。” “那大人,”见状,赵匡微微直起身,只是仍旧跪在地上,讨好地笑道:“银………银两………” 听到此言,林海不屑地冷哼一声:“本官自然说话算话,还能少了你的不成?!来人,将赏赐拿上来。” 不多时,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放在林海章心里,望着那鼓囊囊的袋子,视线相撞,赵匡立即神色谄媚地笑着,只是下一刻,林海不疾不徐地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几碎银两,少顷,先前鼓起的袋子顿时瘪下去大半。 望着桌子上的二十两,林海缓缓抬起头,忽略掉眼前人肉眼可见的灰白脸色,林海徐徐道:“本官念你如实禀报,特此将赏赐赏给你,但因你不确定此人是否真的与裴宣通风报信,本官特意将部分银两扣除,日后,你所言是真,如何赏赐,本官自会定夺。” “大………大人,”看着上面仅剩的十两,赵匡讨好地笑着,道:“您厚德载物、通情达理,能否看在小人第一时间前来禀报的情况下,再多给小人几………几两………” “大胆赵匡,本官还未将此事彻查清楚,就将赏赐赏给你,你却贪得无厌,十两的银子已足够你一介百姓一年的收入,你竟敢还不知足!”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闻言,赵匡立即俯身行礼赔罪道:“是小人贪心不足、得寸进尺,还望大人宽宏大量,不同小人计较。” 见状,窜起的怒火渐渐平息,林海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冷汗直冒的粗俗百姓,神情轻蔑道:“本官念你第一时间前来禀报,又知进退,本官心善,不同你计较。”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起来吧,拿着赏赐退下吧。” “是,是。” 听闻此言,赵匡下意识擦了擦额头的虚汗,随即缓缓站起,躬着身态度卑微地接过了狱卒递过来的钱袋,随后朝坐在椅子上神情散漫的林海作揖行礼道:“小人多谢大人。” 话音刚落,便见林海靠在椅子上,态度懒散地挥了挥衣袖。 见状,赵匡再次行了一礼,随后缓缓退下。 天色瓦蓝,光照透过云层千丝万缕地照在大地,氤氲浮动,站在处于阴暗之中的司狱门口,赵匡转过身,前倾身体,神情不屑地呸了一声。
第27章 周遭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如风双手抱臂,不疾不徐地跟在侯爷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穿梭在人群之中,望着自家侯爷毫不停留地越过一个又一个摊位,丝毫没有停留之意,半晌,如风终于忍不住问道:“侯爷,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五芝斋。” 那是京州第一点心铺,已有二十余年的历史。 闻言,如风瞬间了然,随即单刀直入道:“侯爷,您这又是给裴家那位公子准备的吧。” “嗯。” “………”半晌,望着眼前背影宽阔,步履沉稳的自家侯爷,如风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想到那日侯爷被行刺,裴家公子的态度,便皱眉,直言不讳道:“侯爷,恕如风直言,这位裴家公子并没有以相等心意来待您。” “如风。”谢湛缓缓转过身,神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见状,像是猛然惊醒,如风登时回过神,双手抱拳,弯腰行礼道:“请侯爷恕罪。” “哦?”听到此话,谢湛挑了挑眉,道:“你错在何处?” “如风………”顿了顿,如风犹豫道:“如风不该妄加揣测公子与侯爷您的关系。” 周围明明热闹喧哗,但如风还是感到一股冷意,直面朝自己扑来,许久,久到如风犹豫要不要抬头请侯爷责罚时,面前的人忽地轻笑一声,嗓音低沉,却夹杂着几分愉悦,见他一动不动地躬着身体,谢湛抬了抬眉骨:“起来吧。” 视线相撞,望着他稚嫩的脸庞,谢湛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还记得那日,你找何大夫一事?” “记得。” “如风,”四目相对,谢湛云淡风轻,言简意赅道:“他若真的记恨我,便不会刺向偏处,更不会手下留情。” 登时,如风犹如醍醐灌顶,直愣愣地僵在原地,眼底满是不可思议,半晌,才愣愣地开了口:“啊——这么说………” “嗯,”几乎没有犹豫,谢湛盖棺定论道:“他心里有我。” 霎时,耳畔的交谈声、嬉笑声、喧哗声宛如潮水般哗然退去,风声静止,万籁俱寂,站在原地,良久,如风才反应过来,神情错愕道:“原来如此,那侯爷岂不是,岂不是得偿所愿、如愿以偿,我………我………” 终是‘谪仙’动了凡情,实属人间佳话。 见他如此激动神情,谢湛忽地弯起唇角,笑道:“你已及冠,怎还和小孩子似的,走吧,莫要晚归。” 闻言,退去方才的激动,如风兴奋应道:“是。” 人群之中,忽略掉周遭来来往往的行人,清晰可见地看到一位蹦蹦跳跳的男子此时跟在自家主人身后,两人正一前一后地往五芝斋行去。 夕阳西下,余晖残留天边,染红洁白的云层,远远望去,瓦蓝的天空此时被橙红色渲染,宛如一幅山水画,街道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穿梭大街小巷,穿过阴冷的司狱门前,前往四面八方。 耳畔传来‘滴答滴答’的水流声,阴冷潮湿的气息无孔不入地侵入人的身体,令人感到冰凉刺骨,如坠冰窟,嗅着刺鼻浓重的血腥味,魏宁微微皱起眉头,扫了一眼皮开肉绽、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罪犯,随即神色如常道:“你便是徐州。” 不待面前的人搭话,林海俯身弯腰谄媚道:“回大人,此人正是徐州。” “我有同你讲话?”睨了一眼身旁的人,魏宁神情不悦道。 瞬间,林海笑道:“下官多嘴,望大人海涵。” 闻言,魏宁没搭话,只是视线重新落到眼前冷汗直冒,眼神却坚毅无比的布衣身上,不疾不徐道:“有人禀报,你与嫌犯裴宣暗中往来,试图将京州消息同他通风报信,可有此事?” 口中血腥浓重,全身冷汗直冒,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徐州皱眉道:“这就是大人将我绑来私自动刑的理由。” “大胆!一介草民怎敢同大人如此讲话?!”林海狐假虎威道:“证据确凿,罪犯徐州,本官劝你速速招来!私下勾结罪犯,可是死罪!但大人心善,倘若你如实招来,将罪人裴宣的消息招供出来,魏大人或许饶你一命。” “你们口口声声罪犯,”徐州不怒自威道:“请问两位大人,小裴将军何罪之有?!” “你——!” “林大人,”魏宁缓缓道:“切莫因这一介草民就动了怒。” “是,”林海恭维道:“还是大人英明。” 对他的谄媚无动于衷,魏宁重新将目光落到眼前人身上,四目相对,魏宁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不疾不徐道:“裴勇将军暗中勾结塞外之人,试图行谋反之事,此事满朝皆知,你说,裴宣怎不是戴罪之人?” “裴勇将军一直保家卫国,小裴将军更甚,多次远出,如此性情中人,怎会行勾结反叛一事!” “哼!如此维护一个罪犯,”魏宁嘲讽道:“还不承认暗中与其往来。” “裴将军一生为国,为人豪爽正直,京州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此构陷污蔑一事,世人怎会不知!” “好一个世人,”视线相撞,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模样,魏宁不屑道:“可那又如何,勾结叛国一事已成定局,就连你口中保家卫国的小裴将军此时都是戴罪之身。” “你——!你们这是道听途说!信口雌黄!” “徐州,”四目相对,魏宁语气平静道:“本官劝你识时务为俊杰,不要为了一个没有接触过的人,就将自己的命搭了进去。” “我虽没有接触过,但我知道,裴府一家满门忠烈,如此忠义之人,定会遭到小人嫉妒,这惨遭灭门,便是最好的证实。” “大胆徐州!”林海适时地开口:“就算裴府是遭他人暗算,那又如何,裴勇私下勾结胡塞,已是行不忠不义之事,他一世的卓越成就早已被他毁得一干二净,你一介草民在此如此维护,还说没有私下与罪犯裴宣来往!” “我虽是一介草民,却也分得清善恶、好坏,你们这群人表面友善,实则仗着自己官大,不把百姓当人,贪污腐败、沆瀣一气,”胸腔像是有团怒火,烧得徐州无比清醒,望着眼前狼狈为奸的二人,满腔义愤地开口:“生前比不上裴将军,死后,也定会落得个遗臭万年的下场!” “你——!” “来人,”‘嘭’的一声,魏宁放下茶杯,方才的恼羞成怒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阴冷的环境中,魏宁靠在椅子上,挑眉望他,随即神色轻蔑地下令道:“给我打,打到他招供为止。” 登时,皮鞭裹挟着疾风呼啸而来,紧实的皮肉瞬间受外力绽开,鲜红粘稠的血液如注似地源源不断流下,染红早已裂开的粗麻布衣,忽略掉不断响起地砸向地面的‘嘀嗒’声,血腥味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争先恐后地钻入人的骨缝中,肆意地充斥着这方寸天地,早已习惯战场上血流成河的惨烈景象,魏宁面无表情,倒是一旁的林海嗅着浓重的血腥味,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挪动身体,稍稍远离。 片刻后,虚汗布满额头,浑身血肉模糊,疼痛不已,脸色苍白,望着眼前逐渐涣散的景象,徐州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直到将近几十鞭,身体抗受不住,随即彻底昏了过去,见状,沉默已久的魏宁才缓缓开口:“去找大夫,别让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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