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说到,”左怀庭大致扫了一眼,随后点燃一根蜡烛,将宣纸递到上方,望着袅袅白雾道:“都指挥同知魏宁已抵达京州。” “正好,”望着眼前来回翻跳的幽禽,顾荣笑道:“左丞相无需担心。” “太子殿下,”闻言,左怀庭悠悠转过身,漫不经心地试探问道:“接下来打算如何?” “全听左丞相的,”顾荣缓缓转过身,勾起唇角道:“左丞相接下来欲意如何?” “那左某便娓娓道来。” “洗耳恭听。” “太子殿下,就没有想过………”左怀庭顿了顿,直勾勾地望着他,徐徐道:“若有一日,裴宣出现在眼前,太子是将此人当敌还是当友?” 霎时,顾荣一怔,随即恢复如常,笑着问道:“依左丞相之言,此人是敌还是友?” 闻言,左怀庭会心一笑:“想必太子心中早已有答案。” “知我者,”顾荣悠悠道:“左丞相也。” 空气流动,烛火摇曳,袅袅白雾徐徐奔向天际,屋内渐渐恢复寂静,望着两人相视一笑的场景,信鸽站在房窗,黝黑的眸子滴溜溜地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不多时,庭院花瓣飘落,空中陡然响起啼叫声。 冷风骤然袭来,望着院子里花瓣裹挟着疾风簌簌落落,许舟山眉头紧皱地站在窗户前,不知思索着什么,直到管家前来,禀报用膳,许舟山才反应过来自己站在此处多时。 天色渐渐昏暗,扫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府上,想起今日发生的事,许舟山揉了揉眉心,疲惫道:“林儿,近日如何?” “回大人,”管家微微扬起头,眼底含笑道:“公子近日按时到书塾上课,可谓锐意进取,体恤大人。” “真的?” “真的。”管家笑道。 闻言,许舟山不自觉叹了口气,低声道:“这样最好。” 说着,便踱步缓缓来到椅子旁,见大人并没有因此消息神色爽朗,管家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随后站在不远处,问道:“大人,为何………如此忧虑?可是京州发生了什么事?” “确有一事。”回想起今日得知的消息,预料到接下来京州的日子不太平,甚至翻天覆地,许舟山的太阳穴便突突跳,脑海混乱不堪。 听闻此言,管家直起身子,皱眉道:“何事?竟让大人如此忧心?” “你可知,今日,”四目相对,许舟山缓缓坐在椅子上,霎时,疲倦像泄了阀的洪水,冲向四肢百骸,良久,许舟山语气缓慢道:“都指挥同知魏宁到达京州。” “他来………”登时,管家面露疑惑之色,眉头皱起,困惑道:“是所谓何事?” “近日,京州无大事发生,”许舟山缓缓道:“百姓安居乐业、河清海晏,要说有一事,那便是………” 说到这里,许舟山顿了顿,眉眼透露着浓浓的肃穆,停顿片刻,沉声道:“………便是京州这位谢侯爷了。” “谢侯爷?”管家疑惑道:“大人说得可是武安侯府的谢侯爷?” “嗯。” “大人,”管家皱着眉头,神情不解道:“下人愚昧,请大人明示,这位谢侯爷同今日前来的魏大人是何关系?难道是………” 声音戛然而止,管家不敢胡乱猜测,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大人脸上的神色,见状,许舟山摆了摆手:“无需担心,这位谢侯爷只是前几日遭遇行刺,先下,前来的魏大人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闻言,提着的一颗心瞬间安然落地,少顷,管家抬头再次望向自家大人,微微前倾身体,试探揣测道:“那大人是担心这位魏大人——” 话被打断,望着眼前浮动的氤氲,许舟山面无表情道:“你说,这位都指挥同知会是奉地谁的命。” 话音刚落,管家蓦地心中一惊,道:“大人何出此言?” “还记得裴府一事?” “回大人,下人记得。” “密函一事,圣上定会查的水落石出,只是,眼下,裴府一家惨遭灭门,案件无从查起,而朝中势力盘根错节、错综复杂,这位今日忽然到访的魏大人,若是奉圣上的命,前来追查裴府一事,自然是无事发生,但倘若………如此一来,日后的事,谁都无法知晓。” 空气沉寂无声,许久,管家微微弯腰,躬着身子道:“大人,下人有一事不明,那位小裴将军,至今下落不明,为何——” “你方才说谁?” “小裴将军。” “小裴将军,”脑海中深处的记忆如潮水般猛然浮现,许舟山喃喃地念着名字:“小裴将军………小裴………” 见大人神情如此严肃,管家站在原地,静静等候大人发话。 庭院枝桠摇晃,花瓣簌簌落落,若有若无的花香裹挟着冷风淡淡地扑面而来,大脑的记忆顺势将人拉到那琼玉楼里。 周遭人来人往,酒气挟着胭脂香强烈地钻入人的口鼻,甩开那些上前迎来的青楼女子,许舟山额头冒汗地匆忙往前走,在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来到了与外面热闹场景不同的楼阁。 全场寂静无声,一片沉寂,见状,许舟山来不及细想,立即俯身弯腰行礼道:“京州千户许舟山见过侯爷。” “起来吧。” 忽略掉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味,映入眼帘的是穿着淡蓝色袍子,腰间挂着玉佩,眉眼深邃,五官俊朗的高大男子,四目相对,只听眼前这位谢侯爷不疾不徐道:“许大人,令郎受伤了。” 闻言,许舟山这才敢忙看向站在一旁的犬子,霎时,进入视线的是鲜艳的红色,成汩成汩的血液顺着臂膀源源不断流下,沾染大片衣袖,刺鼻的血腥味铺天盖地,争先恐后地扑向人的口鼻,登时,满眼的红色,令人触目惊心,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愤怒,许舟山立即朝犬子骂道:“还不赶快向侯爷行礼!” 知晓许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件事自然是自己理亏,脑海中正盘算着该怎样向侯爷赔罪,面前的人却忽然开口:“可是………吓到我家宣儿了。” 周遭万籁俱寂,全场暗淡无色,所有人宛如潮水般飞快退去,霎时,耳畔的哗然声消失不见,场景倒退,一切物是人非,感受着手臂被人大力摇晃,良久,许舟山缓缓回过神,迟缓道:“……怎么了?” 见状,管家暗暗松了口气,退后一步,道:“大人,方才思虑何事?” 脑海中不断响起—— “………可是………吓到我家宣儿了。” “……我家宣儿。” “………宣儿。” ……… 登时,空气凝固,一根若有若无的线在脑中将所有事物串联起来,半晌,僵硬的身体微微移动,许舟山靠在椅子上,忽地爽朗一笑,自顾自嘲讽道:“我怎么才反应过来,真是愚昧至极。” “大人,何出此言?” “何冰啊。” “下人在。” “你我都——不,是这朝堂上的所有人都想错了………” “下人愚钝,大人您的意思是………” “世人皆在找裴宣,殊不知,他却近在眼前。” “大人,”早已习惯琢磨自家大人的言外之意,管家微微俯身,眉头皱起,少顷,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随即下意识看向大人,四目相对,还不待自己开口说话,许舟山倚在椅子上,一字一句道:“他并不是下落不明,他是被这位谢侯爷暗中安置在一处,倘若………” 目光落到虚无的前方,气氛沉默,耳畔只剩庭院沙沙作响的枝桠碰撞声,片刻后,望着管家疑惑的神色,许舟山沉声笃定道:“倘若我没猜错,这处被安置的地方便是——武安侯府。” 霎时,万籁俱寂,气氛诡异,与此同时,房窗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吓的管家下意识身体一颤,随即望向大人,视线相撞,停顿片刻,管家缓缓道:“大人,稍等。” 说罢,便前去打开房窗,只见进入视线的赫然是一只雪白信鸽,见状,管家急匆匆转身将信鸽上绑着的密函交予大人手里:“大人,您看。” 望着他呈上来的密函,许舟山顿了顿,随即接过,宣纸展开,只见上面寥寥几字,登时,冷汗唰地冒出,布满脊背,看着自家大人神情愈来愈凝重,管家微微前倾身体,关心问道:“大人,上面所言是何?为何让大人如此神情。” 仿佛一阵冷风刮过,全身冰凉刺骨,如坠冰窟,如若留心察看,还会发现拿着宣纸的主人,此时手指微微颤抖,良久,就在管家犹豫要不要再次开口,许舟山缓缓抬起头,只见那素来平静的眼眸此刻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沉声一字一句道:“裴宣此人………” “此人如何?” “——诛。” 刹那,窗户大开,凛冽的寒风骤然袭来,屋内的热气陡然烟消云散,不敢多想,管家立即上前,片刻,呼啸的风隔绝在外,耳畔传来冷风砸向房窗的沉闷声,感受着屋内猝然寒冷的气温,犹豫片刻,管家踌躇上前,问道:“大人………您接下来打算如何?” “何冰。” “下人在。” “今日一事,府上人早已歇息,无人知晓,你我二人,更不曾见过什么信鸽。” “大人,您………”顿了顿,管家最终将话哽在喉咙,朝面前的人作揖行礼道:“下人明白。” “………罢了,用膳吧。” “是。” 苍穹幕落,密布的云黑压压地低垂,繁星隐匿,皎洁的月光透过厚实的乌云丝丝缕缕地洒向地面,照在枝桠摇晃的柳树上,给漆黑的庭院徒留一丝静谧。
第26章 几日后,天空蔚蓝,望着前来禀报的人,林海坐在椅子上,撩起眼皮,不疾不徐道:“你就是那个知晓裴宣下落的人。” “回大人,”赵匡立即俯身作揖行礼:“正是小人。” 面前的人身着粗麻布衣,肉眼可见地能看到几处缝补,双手更是粗糙皲裂,半晌,收回打量的视线,林海神情亵慢道:“你是何人?又是在何处看到的裴宣?” “回大人,小人赵匡。” 说罢,便欲言又止,不再搭话,见状,林海抬起头,不悦道:“赵匡,本官问你,你在何处看到的裴宣,为何不回答?” “回大人,”冷汗冒出,赵匡立即腰弯的更低,斟酌道:“小人并不是亲眼见到裴………裴宣,是——” “大胆!”声音戛然而止,林海怒道:“你敢戏弄本官!来人,拖——!” “大人饶命!”见状,赵匡立即跪地求饶道:“大人饶命,小人虽不是亲眼所见裴宣,但有一人,小人知………知道,他定………定是见过裴宣。” “无凭无据,本官为何听信,来人——!” “大人,小人所言千真万确!那日,那日,小人亲眼看到他将一物塞到角………角落,”挣脱前来的狱卒,赵匡神色急切道:“那定是给裴宣通风报信,小人以性命担保!小人所言绝无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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