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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叹了口气，已是心服。 这孩子小小年纪，内力如此深厚，竟能挣脱云梦绫的纠缠；而且观他幻月诀修为，与柳千夜当年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她这辈子，真是都躲不开一个“柳”字。 冰冷的残月刃已经贴在了她的脖子上，只要再用一点点力，便会有血渗出。 赵灵烟心里一紧，焦急唤道：“师姐！”又转向柳朝暮：“寻……不对……柳教主，手下留情！” 他看着昔日对自己万般体贴的姨母，如今生疏地唤着自己的名号，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可是此情此景，容不得他道歉和伤怀。 他利落地收了刀，依旧是笑着的：“比武论剑，自然是点到即止。你们只要知道，你们的周盟主输给了我，便够了。” 台下一众中原人唉声叹气，而外圈的拜月教，则对柳朝暮顶礼膜拜。 慕容洵更是觉得，从中看到了柳千夜当年笑傲论剑峰的影子，带头喊了起来： “拜月圣教！天下无敌！” “拜月圣教！天下无敌！” “拜月圣教！天下无敌！” …… 柳朝暮在心里又把这位爱惹事的左护法骂了百八十遍，这声势浩大的，一会儿不是更尴尬？ 周素卿不愧是武林盟主，他两条腿被云梦绫箍的，恐怕已经见血。而且他虽然移形换影躲开云梦绫的束缚，但是那一掌，是结结实实挨了一半。 双足每走一步，就像被滚刀子碾过一遍，胸口也是一阵闷痛。 可是，也不得不接着演下去。 喉咙泛起血的腥甜，他硬生生咽了下去，一刀将擂台后方悬挂的“义”字旗砍了下来，“本座今日就要一统武林，我看哪个是对手？” 自然还有几个不服气的，冲上来过了几招，他漫不经心地一一挡了回去。 台下一片义愤填膺，却没有人再敢上来了。 而顾寒舟低垂了一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动，柳朝暮只能主动叫他：“顾庄主，你本是下一任武林盟主，不与本座较量一番，说不过去吧？”
第47章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中原了！ 两人在台上对峙着，柳朝暮极尽挑衅，而顾寒舟抱着自己的碧水剑，良久无声。 台下诸人也噤了声，想看顾寒舟对着与自己几多纠葛的魔教教主，究竟会作何反应。 柳朝暮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必须尽快将此事了结，可是顾寒舟就是不作声，他迫不得已，只能拿出杀手锏：“顾庄主莫不是对本座旧情未了吧？既是舍不得，不如……不要做什么武林盟主了，做我的盟主夫人，不是更好？” 此言一出，顾寒舟终于抬起了头，目含愠怒，嘴里只吐出两个字：“看剑。” 碧水剑出鞘，寒光一起，柳朝暮反而松了口气。 只要顾寒舟杀过来，他们俩的关系也就撇清了。 顾寒舟是被他这个魔教妖人蒙骗的可怜大侠，任武林盟主那是实至名归，不容任何人置喙。 可是为什么，心里总是这么疼呢？这不是他想要的吗？ 他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和心中酸楚，踏着顾寒舟刺过来的剑刃，腾空而起。 顾寒舟抬眼一看，只见空中乍现三个柳朝暮。 他们容貌穿着皆是相同，就连俯瞰着他的眸光，也是一模一样的。 那些或柔情缱绻或心潮澎湃的记忆呼啸而来，他拿剑的手微微一颤。 他想，他这辈子，可能就只会因为这一个人，而拿不稳自己的剑。 而一旁观战的周素卿惊叹了一声：“皓月千里！” “皓月千里”是幻月诀中极为精妙的招式，她也只在二十年前，见柳千夜对顾清绝使过一次。 幻月诀之所以有一“幻”字，就在于它不仅是一门内功心法，还包含了强大的幻术。 皓月之光倾泻千里，水中月，眼中月，心中月，哪一个才是天上那轮真正的明月呢？ 这一招可进可退，既可神出鬼没地惑敌，也可出其不意地进攻，着实是深不可测。 赵灵烟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为儿子捏了把汗，“师姐……” 周素卿反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寒舟心志坚忍，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 听了这话，她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她怕顾寒舟受伤，却也担心柳朝暮。 他的身份是假的，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总有几分真情在里面。 两个孩子有任何一个受伤，她都心疼。 幻影奇绝，层出不穷，围绕着顾寒舟，时不时就戳出一刀来，嘴上还在不停讥讽，誓要把最后一点情分都榨干净。 “顾庄主，被欺骗的感觉如何？” “就凭你也想做我教主夫人，真是痴心妄想！” “哈哈哈哈，武林盟主之位，还是让我来坐吧。” 他如此羞辱，不仅碧落山庄的人怒发冲冠，大部分中原人，都为顾寒舟不值。 “你这奸人！趁早滚回大漠去！” “就凭你还想做武林盟主！” “果然是魔教！使的都是妖术！” …… 纷纷扰扰，顾寒舟置若罔闻，他一面防范着柳朝暮的突然袭击，一面聚气凝神，似在判断真身在何处。 两人又是你来我往过手了百余招，顾寒舟今日已经苦战一天了，显然有些体力不支，疲惫的身姿肉眼可见地不太稳。 赵灵烟紧张地掉泪，“怎么办……” 周素卿正想宽慰她两句，忽然又见顾寒舟长锋一扫，凛然剑气搅起周边林木落在台面上的所有枯叶。 木叶纷纷，飘然而起，越聚越多，如飓风般旋转着遮住了那二人的斗法场面。 还有一些细碎的叶子飞出来，带着飞扬的尘土，众人不约而同地以袖遮面，以防伤了眼睛。 这是碧落九剑第六剑，萧萧木叶动寒声。 据说，当年顾清绝思慕赵灵烟，欲与之结为眷侣。 奈何赵灵烟是她师父的得意门生，老人家还指望着她继任云梦阁阁主，一度不允二人的婚事，也不许赵灵烟见他。 两人一个在云梦峰，一个在碧落湖，虽相隔不到百里，却是无法相守。 顾清绝思之如狂，寂寂秋日，夜寒如水，万木凋落，更是触动愁思。 他在秋风飒飒中，创下了这搅动满园木叶的第六剑，以表对心上人的思念之情。 秋风萧瑟，无边落木。 可是寒风吹动的，又何止是这些枯叶，更是两颗纷乱的心。 而那寂寂寒声，究竟是风声？还是谁的心在动？ 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对决，剑影流转，刃气翩飞，似是不死不休。 这也是一场寂静无边的告白，一叶叶，一声声，那般缠绵悱恻。 众人在外围，被风沙和落叶迷住了眼，完全看不清台上是何情况。 只知待到剑气平息，叶落无声。 三个残影已经汇成了一个，碧水剑正中那魔教教主前胸，血色淋漓。 顾寒舟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漫天的欢呼声淹没了： “刺中了！！！” “庄主威武！” “什么庄主？！那是我们新任盟主！” “顾盟主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 …… 风向转得极快，他又是众望所归的顾盟主了。 陆斩忿忿地用拳头砸地，沈沧澜也是暗自咬牙。 柳朝暮低头看了一眼戳入心口的剑锋，很慢很慢地，绽放了一个笑。 顾寒舟却如被烫着了一般，猛地抽回了剑，又怔怔地看着剑尖上的血迹，神色有几分茫然。 柳朝暮闷哼了一声，捂着伤口，身形微颤如玉山将倾，却还强撑着说：“碧落九剑名不虚传，在下甘拜下风。” 正如那时在碧落湖边，两人第一次交手，他的剑指着他的心口。 他说：“再超群绝伦，也不能和碧落九剑比。” 可是这一次，他颠扑欲倒时，再没有一个人，扔掉手中的剑，张开双臂接住他了。 前尘往事，被凛冽的山风吹散。 “本座愿赌服输！”柳朝暮强硬地别开了目光，不去看他，冲外围的拜月教弟子豪放地说：“兄弟们，随我回大漠去！” 虽是输了，但他刚才使出那一式皓月千里，还是让所有教众心悦诚服。 毕竟他才十八岁。 柳千夜当年力挽狂澜，也没他这么小的年纪。 慕容洵亦是豪迈高喊道：“一时的成败算的了什么！教主莫慌！我们五年后再来拜会！” 他这人有一点好，不管在月神殿闹得如何凶，在外面，总是和教主站在同一战线的。 可是他这话，柳朝暮只能暗骂晦气。 还五年后，丢这么大的脸，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中原了！ 他收起残月刃，一步一步朝台下走去，众人纷纷给他让道。 顾寒舟看他脚步虚浮，所过之处皆是血滴，自己的手也跟着他孱弱的背影一起颤动。 而沈沧澜扫了一眼他脸上的紧张神色，心思一转，迈出一脚挡在了柳朝暮面前。 “不准走！” 柳朝暮凤眸一转，定定看向他，“何事？” “我们可没说，会放你走！”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大家，纷纷附和道：“对！魔教三番两次扰乱我们武林盛事！杀了他！” “和魔教讲什么江湖道义！” “魔教人人得而诛之！” 沈沧澜观察了半天，一早瞧出了顾寒舟心有不忍。 他想着，若是柳朝暮真的有难，姓顾的说不准会出手相救，那么他与魔教的关系，不就又说不清了？ 就算顾寒舟能狠的下心不管他这相好，就此杀了这魔教教主，也不算亏。 当年他父亲命丧月神殿，罪魁祸首柳千夜后来却不知所踪，那么杀了他的儿子柳朝暮，也算是为父报仇了。 这么想着，他的昆吾刀径直朝重伤的柳朝暮挥砍了过去。 如他所料，顾寒舟果然无法袖手旁观，心急如焚地往这边奔来了…… 可是一个突如其来的黑影，竟先一步冲破重围，抱起柳朝暮，避开了他的突袭。
第48章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那人抖开身上的黑色大氅，将柳朝暮整个人都裹在怀里，锐利的长鞭扯破了夜空，以磅礴的气势，让所有人一时都不敢近身。 顾寒舟站在汹涌的人潮之后，看着那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止住了脚步。 他不认得这张脸，但他记得这双眼睛，看似淡漠，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着柳朝暮。 “断魂鞭！黄泉宗！是江忘川！”人群中有人也认出了他。 听到这个名字，沈沧澜挥刀的手顿住了。 黄泉宗在江湖中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 他们以五花八门的手法，受雇执行各种暗杀任务，以赏金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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