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哈仑桑部一事,王上已经多次找我商议收拢边疆诸邦的具体事宜,我估摸着再过不久,诏令就会下来了,届时你再回去也不迟。” 祝珩颔首:“也好。” “嗯?你答应了?”燕暮寒惊诧不已,他以为祝珩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去了。 “现在回去了也没事做,不过是每天奔波一趟。”祝珩话锋一转,“要是让大家看到,我该怎么和他们解释,我一个小小的军师,为何会住到将军府里。” 他和燕暮寒的事儿本来就传得沸沸扬扬,燕暮寒冲冠一怒为蓝颜,灭了哈仑桑部十几口人。 祝珩已经能够想象到大家会怎么传了。 燕暮寒小声嘀咕:“不用解释,他们都知道了。” 祝珩不解:“嗯?” “之前巡街的时候,有人在拍卖场见过女装的你,然后军营里就传开了,说我有了小娘子,还对军师献殷勤。” 祝珩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呢?” 燕暮寒摸了摸鼻子,悻悻道:“然后我就告诉了他们,小娘子和军师是同一个人。” 军师确定是男的,但小娘子可以不是女的。 祝珩表情僵硬,想到自己回军营后会面对多少探究的目光了。 燕暮寒讨好道:“所以不用解释了,他们都知道了。” 知道我是你的小娘子了吗? 我这个军师还有当的必要吗? 祝珩面无表情,将人往外推:“你今晚军务繁忙,要在军营里休息。” 燕暮寒委屈巴巴地扒着门:“我错了,长安你饶了我吧,我总不能让大家以为我见一个爱一个吧?” “那你就让大家以为我喜欢穿女装?”祝珩拔高了声音。 他的脸要往哪里搁。 祝珩气不顺,又咳嗽起来。 燕暮寒贴在门上,好声好气地哄道:“长安不气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别气着自己。” “这可是你说的。”祝珩缓下一口气,指了指软榻,“自己趴上去。” 燕暮寒立马乖乖趴到软榻上,扭头看他:“长安要打我吗?” 祝珩故意冷着脸,吓唬道:“对,要把你的屁股打烂。” “那我让人送鞭子过来。” 他说着就要起身,祝珩额角青筋暴起,一巴掌拍上去:“喜欢被鞭子抽?” 声音响亮,但不怎么疼,燕暮寒立马红了耳根,嗫嚅道:“不是,我怕你手疼。” 祝珩噎住。 等了许久没有动静,燕暮寒刚撑起身,想看看他在干什么,忽然浑身一颤,脱力地摔回了软榻上。
第43章 【修】耳饰 耳朵上一热,燕暮寒闷哼出声,他的耳垂被祝珩叼在嘴里,齿尖抵着磨了磨,呼吸间带出的热气灌进耳孔,烫得他哆嗦了一下。 祝珩按住他的后颈,将舌尖收回,摩挲着他红透的耳垂:“不是想做观音吗,给你打个耳洞好不好?” “嗯?” 燕暮寒宿醉后断了片,连同听过的故事都忘了个干净。 祝珩捏了捏他的耳垂,问道:“我亲手给你戴上,好不好?” 本来还有些犹豫,听了这话之后,燕暮寒立马应下来,好奇地追问道:“是因为是送了你红绳,长安想回礼吗?” 回礼也是无可厚非的,但他更希望祝珩只是因为想送他耳饰。 “你送的东西太贵重了,我回不起。”祝珩轻声喟叹,揉了揉自己咬出来的牙印,“你的耳朵很漂亮,我想给它戴上一点东西。” 这个念头是很早就有的,在他的想象中,燕暮寒戴上耳饰一定很合适。 耳饰不用太繁复,小巧精致的银环就好,缀在耳垂,经风一吹,就晃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声音,最好再系上两指长的流苏,具体还没想好用什么材料,要和金棕色的卷发相配,缠缠绵绵的绕在一起,如结发般亲密。 结发…… 祝珩望着滑落在身前的雪白发丝,心中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祝珩就披了大氅,带着塔木与裴聆出了府,寻找卖首饰的铺子。 塔木好奇:“主子,你要买什么东西?” “耳饰。”祝珩环视四周,视线在一家家铺子上掠过,“男子戴的素环,最好是可以定制,我往上面加点东西。” 塔木思索了一下,道:“首饰铺子很少接这种活计,最好是找可以做手工的铺子,在北域,有很多儿郎会亲手做饰物赠予倾慕之人。” 祝珩挑了挑眉:“哦?你知道的这么多,以前做过?” “不不不,我没有做过,我还没喜欢过别人呢。”塔木连连摆手,臊红了脸,“我以前陪将军去过,那里不仅能做首饰,还能做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祝珩摩挲着玉珠手串,燕暮寒的手艺莫不是这样学来的? “燕暮寒做过什么?” 塔木挠挠脸:“将军做了一盏花灯。” 祝珩微愣:“花灯?” “対,是那种莲花一样的花灯,放进河里的。”塔木用手比划着,感慨道,“每年的九月十七,将军都会亲手做一盏花灯。” 九月十七…… 祝珩心绪繁杂,九月十七是他的生辰。 南秦有花灯祈福的风俗,生辰的时候,亲友会放一盏花灯,在花灯上写下祝福的话语,随着河流送到神明面前。 燕暮寒的花灯是为他放的吗? 祝珩心口发烫,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有人每年都为他亲手做一盏花灯,将一句生辰快乐揉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年复一年,燕暮寒在偷偷为他祈福。 祝珩去了燕暮寒曾经去过的手工铺子,银环需要专业人士来打磨,他拿了纸笔,自己画了耳饰的图纸:“照着图案做,流苏我自己往上加。” 将图纸交给铺子里的伙计后,祝珩挑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塔木和裴聆去拿需要的材料,他则捋着头发,剪了一缕下来。 用镇纸压住发丝,祝珩捻成几股,将之编在一起。 还没编完,身旁忽然投下一片阴影:“祝军师,好巧。” 祝珩抬眸,金折穆笑吟吟地摇着扇子,他沉默了一下,十分不解地问道:“冬天扇扇子,你不冷吗?” 金折穆脸上的笑意僵住,不悦道:“不冷,你不觉得我这样很是文雅风流,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吗?” “是格格不入。” 别人都很正常,只有你像个傻子。 祝珩低下头,继续编头发,他本以为金折穆自讨没趣后就会离开,谁知这人竟然拉了条凳子过来,直接坐在他身边。 “祝军师,烧秽那天的酒好喝吗?” 祝珩没空搭理他,随意地“嗯”了声。 金折穆撑着额角看他,语调轻慢:“我花了那么多银子,军师就不能多跟我说几句话?” 祝珩手上动作不停,道:“出门左转,两条街后右转,再过三条街,去吧。” 金折穆在思索了半天,才知道这路线是去哪里的:“初雪楼?我去那里干嘛?” “去一掷千金,找人陪你说话。”祝珩语气嘲弄,“那边有男有女,你想找谁就找谁,找十几个人围着你叽叽喳喳都行。” 金折穆:“……” 塔木和裴聆抱着材料回来,警惕地瞪着金折穆,塔木至今还记得他扔出去的扇子,生怕他再扔一次。 “军师无趣啊!”金折穆故作叹息,看见他用头发编的流苏,“这是结发为夫妻的意思吗?” 祝珩动作一滞:“不是。” 不是夫妻。 在文人骚客的笔下,头发往往与情丝联系在一起,像是结发为夫妻,像是白头不相离,就连出家侍奉佛祖,也讲究断去三千烦恼丝。 祝珩没想这么多,他就是觉得自己的发色与燕暮寒很相配。 冥冥之中大抵也存了丁点儿私心,想让燕暮寒戴上属于他的东西,如同鸟禽会赠送羽毛一般,既有亲近的意思,又有些许标记的想法。 金折穆哂笑:“送给燕将军的?” 他很是疑惑地打量着祝珩,问得情真意切:“你怎么会和燕暮寒在一起,他是雪山上长大的狼崽子,你虽名声不好,但也挂着个金枝玉叶的名儿,你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怎就看対了眼?” 塔木不服:“我们将军怎么了,将军很好,和主子很相配!” 裴聆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没错,没错!” 祝珩失笑,将做好的流苏用银线扎紧:“那依金公子之见,我该配什么样的人?” “那当然是……”金折穆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像祝珩这样的人,占尽了极端,和谁一起都不相配。 素环做起来不麻烦,很快就做好了,伙计将之送上来,尾指粗细的银环,两个扣在一起,若是戴在耳朵上,行走间会碰撞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实物比祝珩想象中还要好看。 弄好流苏之后,祝珩用绢布包着耳饰,起身:“先走一步,回见。” 金折穆跟着站起身,嚷道:“诶,别急着走嘛,祝军师,祝小郎君,我新收到了一封家书,是在我家做客的人特地写给你的,你不想看看吗?” 只有祝子熹会给他写信。 祝珩面色冷肃,伸出手:“给我。” “别急嘛,我又不会不给你。”金折穆摇了摇扇子,微笑,“我把信放在初雪楼里了,你想要的话,就随我一起去拿吧。” “金折穆!” 初雪楼是城中最大的青楼,寻欢作乐才会去的地方。 祝珩脸色阴沉,冷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军师误会我了,我在初雪楼里有专门的房间,昨儿个去玩,信不小心落下了。”金折穆一脸无辜,摊了摊手,“我知你瞧不上那种腌臜地方,你若是不想进去,随我到门口就行,我去取了信给你,如何?” 祝珩权衡二三,跟着他去了初雪楼。 这一整条街都是寻花问柳的地方,还未走近,就听得阵阵笙歌,千娇百媚的呼唤声转了几个弯,勾着客人往里面走。 门口有揽客的姑娘,一见到金折穆就迎了上来:“金公子!” “金公子来啦,快去里面坐坐。” “这位公子面生,是金公子的朋友吗?” 厚重的脂粉香气熏得人不舒服,祝珩被呛得直咳嗽,嫌弃溢于言表。 金折穆瞥了他一眼,伸手揽住一个姑娘,用扇子抬起她的下巴,调笑道:“不是,人家看不上我呢。” 你知道就好,祝珩默默腹诽,往后退了两步,沉声道:“我在这里等你。” “真的不进去逛逛,里面可有意思了。”金折穆殷切地推荐,笑容玩味,“我出钱,你的花销我全都包了。” 祝珩一看就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端方洁净得像是高山上的雪,若是能染上烟红柳绿的色彩,想想就很有趣。 金折穆满眼兴味:“祝小郎君莫不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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