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暮寒对着他肩膀捶了一下,喝道:“站好,别嬉皮笑脸的,叫你们来是要商讨一下冬猎的事情,诏令已经下来了,大军明日就得启程前往围场。” 冬猎围场在延塔雪山附近,有整整一座山头,届时王上要率领群臣前往围场,在山上安营扎帐,要住整整三日。 他们的任务就是巡防,保护王上的安全。 “将军督办冬猎,会引起其他部族的不满,尤其是东二十四部,今年冬猎本来轮到了他们主持。” 说话的人是天尧,他和启闲光性格相反,板着一张脸,铠甲穿得规规整整,还配了刀。 祝珩看到他就想起沈阁老,虽然年岁差距颇大,但两人身上有一种相同的气质——古板。 剩下的人是塔达,他身材略胖,膀大腰圆,祝珩对他有印象,将士们敬他酒的时候,塔达就是拦住燕暮寒的人之一。 塔达不以为意地摸摸肚子:“不满他娘崽,他还敢给将军使绊子不成,咱们弟兄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部族。” 天尧冷声道:“你现在出去准备吧,过几天就能启程了。” “启程干嘛?” “去拿唾沫淹死人。” 塔达噎得哑口无言。 祝珩被逗笑了:“确实需要早做打算,不仅是将军要注意安全,就怕他们在冬猎时对王上下手。” 几人纷纷看过来,塔达惊愕:“军师你在开玩笑吧,他们怎么敢——” “此言有理。”天尧打断他的话,“王上出点岔子,就可以怪罪到巡防不力上了,下手又不一定要取人性命,衣食住行尽可做文章。” 这天尧是个聪明人。 祝珩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不仅是王上,身份贵重的人也得贴身保护,像长公主,不可让他们的安全出问题,免得给其他部族做文章的机会。” 启闲光摸了摸下巴:“保护是其一,还得将围场清查一遍。” “好。”燕暮寒站直身,沉声道,“穆尔坎和启闲光带兵先行,将围场每一寸都检查过,扎好大帐,围场里的猛兽也筛选一遍,攻击力太强的提早解决。” 塔达急了,指了指自己:“将军,那我呢?” 燕暮寒从沙盘上拿起一个小旗子,道:“你和天尧留下,随我和军师同行,护送王上及其他王廷贵人。” 众人:“遵命。” “啊,我不想送人,我想去打猎。”塔达嘟嘟哝哝,“送人可没意思了,规矩还多,麻烦得要命。” 燕暮寒没搭理他,让他们出去准备。 祝珩抱着胳膊,腰抵着沙盘桌,浑身透着一股慵懒劲儿:“天尧心细,适合护送,留下塔达是为什么?” “塔达出身西十一部,往上数三代,和王上是本家亲戚,虽然他家现在没落了,但王上顾念亲缘,对他颇为照顾。” 祝珩挑挑眉:“所以呢?” “此次由我督办冬猎之事,各部心中不满,定然会给王上气受,我不想去演君臣和睦了,到时候让塔达去应付王上。”燕暮寒走到他身旁,看着两人挨在一起的衣袍,满意地抿出点笑,“塔达曾参与过各部的勇士比武,仅败给过穆尔坎,他的功夫好,也能保护好王上。” 祝珩了然地颔首:“原来如此。” 狼崽子还挺会做戏,面对王上时游刃有余,丝毫看不出来是演的。 “长安……”燕暮寒拿着小旗子戳戳他的胳膊,低声道,“届时要分帐休息,你随我住,好不好?” 祝珩就算不了解,也知道主帐只有将军能住:“不好,我同其他人住在一起就行。” “不行!”燕暮寒急了,“你怎么能和他们住在一起,他们——” “都是男子,为何不行?”祝珩拿出他手里的小旗子,插在沙盘上,语带戏谑,“我现在是军师,不是将军养在府里的小娘子,和将军同眠一榻,那才叫坏了规矩。” 燕暮寒还想说什么,祝珩一把捂住他的嘴:“别说了,再说就烦了,好困,我先在你帐里睡一觉,你若是闲着,可以去军营中看看,帮我找个住处。” 他昨晚没睡,一直折腾到现在,满脸倦意,眼底下都浮起了淡淡的青影。 燕暮寒心疼得不行:“你睡吧,我守着你。” 住处一直寻到启程去围场,也没有寻到,一到晚上,祝珩就被留在主帐里,这次出发前,他特地警告了燕暮寒,要分开住。 燕暮寒自然不依,被一声声“小燕子”迷得点了头,去围场的路上都在悔恨。 上午出发,傍晚时安然无恙到了围场,其他部族的部主都很安分,一路上没有闹幺蛾子。 祝珩有些惊讶,但一到营帐就顾不上这茬了,燕暮寒安排好了,他们两个不住一个帐,但住的都是单独的营帐,紧挨着,中间隔着不过十公分的空隙。 和其他的帐篷相比,这样子看起来更特殊。 燕暮寒凑上来邀功:“是分开的营帐。” 事已至此,祝珩也懒得计较了:“那我先回去换衣服了,一会儿见。” 晚上是冬猎开始前的祭祀酒会,王上特地让燕暮寒带上祝珩一起出席,天一黑下来,便点起了高高的火堆,十几坛酒堆放在火堆旁。 冬猎顺利进行,狠狠挫了东西部的威风,王上兴致高昂:“此次夜猎的彩头是件重宝,不知哪位英勇儿郎能拔得头筹。” 王上膝下无子,冬猎向来是各部族的人争胜,这次照旧,各部族都带了继承人来。北域崇尚武力,如果能争得下彩头,在王廷里也算出了名,对以后有好处。 王上饮了一口热酒,笑道:“大将军等会儿好好表现。” 这是他第一次鼓励人,燕暮寒扫过恨不得把他当猎物活剐了的各部族,轻蔑一笑:“王上厚爱,末将定全力以赴。” 祝珩坐在旁边,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他懒得应付,吃了一筷子菜,低声嘱咐道:“等下夜猎,不可胜的太多。” “长安就这么相信我能胜?”燕暮寒眼睛发亮,“我若是胜了,有没有奖励?” 祝珩装糊涂:“胜了的话,那彩头就是你的了。” 燕暮寒不依不饶,拉过他的手放在腿上,拨弄着他手腕上的珠串:“彩头归你,你知道的,我只想要你的奖励。” 祝珩不作声。 燕暮寒撇了撇嘴,委屈巴巴:“长安最近总也不和我亲热,如今连哄哄我也不愿意了吗?” 那是因为最近一直住在军营中,人多眼杂,况且晚上都睡在一张行军榻上,让你又搂又抱,这还不叫亲热吗? 罢了,最近他是在刻意冷着狼崽子,哄哄就哄哄吧。 祝珩无奈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若我拔得头筹,我要你亲亲我。”燕暮寒偏头看过来,眸光沉沉,似是要将人溺毙在深情之中,“要你主动,要亲我的嘴,要亲一刻钟。”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燕子:得寸进尺第一名!
第37章 【修】彩头 祝珩嚼着肉,小声嘀咕:“孟浪!放荡!不要脸!” 亲哪里,亲多长时间……那种话怎么好说出来。 燕暮寒和其他参加夜猎的儿郎们已经出发了,祝珩独自坐在席位上,没一会儿就有人主动过来攀谈:“请问先生可是祝军师?” 拜燕暮寒所赐,军师祝长安的大名已经在王廷里传开了,各部族都知道燕暮寒招请了一个高人军师出山。 祝珩认不出他属于哪个部族,出于客气,微微颔首:“正是,你是?” 来人年近三十,脸上带着笑:“我来自哈仑桑部,是部主长子,名叫哈坚。” 祝珩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你不参加夜猎吗?” 各部族的继承人都出发了,哈坚身为哈仑桑部的长子,应当和其他继承人一样满心为部族争光的想法,怎么还有闲心来找他聊天。 祝珩狐疑地打量着他,哈坚苦笑一声:“我腿上有伤,骑不了马,哈仑桑部是我二弟参加夜猎。” 原来是个弃子。 祝珩的一百二十分警惕心,有一分变成了同情,安慰道:“反正都是家族荣光,你弟弟争到了彩头,也是你的荣耀。” 他实在没有安慰人的天赋,哈坚听了后表情难看,彻底笑不出来了。 祝珩专心吃菜,哈坚站了一会儿后还不离开,作势要在他这里坐下:“左右我们都是孤零零的,我在这里与你做个伴吧。” “不用了。”祝珩眼疾手快拦住他,客气一笑,“我们将军脾气不好,不太喜欢别人坐他的位置。” 这人要是坐在他身边,别说其他部族和王上会怎么看,燕暮寒指定发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祝珩想起自己受过的佛家教诲,真诚劝道:“你还是回去休息吧,喝点酒,吃点肉,早点养好身体,明年就能参加夜猎了。” 你在我身边坐下,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了。 哈坚没想到他拒绝如此不留情面,脸色铁青,站了一会儿后,转身离开了。 祝珩特地观察了一下,他走的速度不快,微跛,伤在右腿上。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提醒:“军师,你离他远点。” 祝珩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是启闲光,他身上穿着巡防的衣服,猫着腰蹲在后面,像是刚从巡防队伍里溜下来的:“为什么?” “这人对你有意思。” 祝珩呛了下,咳嗽起来。 他这几日操劳,旧疾复发,一咳起来就停不了,直咳得鼻尖眼尾都红了,胸中闷痛。 启闲光慌了神:“军师你怎么了?” “无碍。”祝珩捂着胸口,断断续续道,“我就是,就是有些震惊。” 启闲光给他倒了杯水,祝珩喝了一点,慢慢平复下来:“你莫不是在说笑,我是男子,他对我怎么可能……” “哈坚好男风,此事人尽皆知,他爹在青楼里抓到他和男人鬼混,亲手打断了他的腿,一路让人把他抬回家的。”启闲光打量着他,语气赞叹,“军师俊帅,哈坚会看上你不稀奇。” 祝珩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了,一个燕暮寒不够,又来了个哈坚,他就那么招男人喜欢吗? 启闲光眨巴着眼,压低声音:“军师怎么一脸震惊,你和将军不是一对吗?” 祝珩懵了:“我不是——” “军师莫要瞒我了,我都看见了,你与将军睡在一起。”启闲光笑嘻嘻道,“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将军对军师情根深种,我们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都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 出来。 来。 祝珩一阵头昏。 夜猎一共两个时辰,有人陆续带着猎物回来,最后燕暮寒以十只猎物险胜,拔得头筹。 大王大为满意,让人将彩头搬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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