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燕暮寒一点面子都不给。 延吉部部主捏着酒杯,干笑两声:“哈哈,将军守卫北域,实在辛苦,不饮酒,要不要喝点茶,我新近得了一点东昭的雪地春泥,你若是喜欢,我差人送到府上。” 收了礼,就不该再计较事。 燕暮寒把玩着酒杯,勾了个笑:“巧了,我也喝不惯茶,不过我军中的将士们喜欢,有劳你多送一点,让我的将士们都尝一尝。” 东昭南地生产茶叶,那雪地春泥产自南地潇湘,被誉为百茶之首,价值千金。 延吉部部主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小子,竟然狮子大开口,供给南征大军的雪地春泥,怕是将东昭潇湘都踏遍了也买不回来,这摆明了就是在要钱。 燕暮寒踹过了人,还不忘敲竹杠:“是叫雪地春泥对吧,我记下了,择日派人去你部族取,我代将士们谢过部主。” 延吉部部主黑着脸走了。 燕暮寒嗤笑一声,将杯子往穆尔坎面前一递:“倒酒。” 他端着酒杯,远远敬了延吉部部主一杯,一饮而尽,半点看不出喝不下酒的样子。 穆尔坎乐得够呛,又挑了根羊排啃起来:“老家伙恐怕要气死了。” “就是要气死他。”燕暮寒撂下酒杯,拈了块蒸奶糕嚼着,“过几日闲下来,你便带着人去延吉部,讨那雪地春泥,分量不足的话,让他拿钱来补。” 只有付出的代价足够大,才能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延吉部部主受了气,肯定会发泄在罪魁祸首身上,一想到他回去后会教训儿子,燕暮寒心里就舒畅。 穆尔坎咽下肉:“万一老家伙反悔了怎么办?” 燕暮寒看向高台上的人,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哂道:“我自有办法,让他乖乖把这笔钱吐出来。” 酒过三巡,王上命跳舞的人退下,感慨道:“今日烧秽盛会,本王与诸位同贺,这么多年来,各部族……” 燕暮寒听不进去,拨弄着大氅上的绒毛玩,进殿后脱下来后,他一直抱在腿上,宝贝得紧。 王上说完,各部族纷纷起身祝贺,燕暮寒拉回思绪,大跨步来到殿中:“王上圣明,北域能有今日,都是倚赖王上的英明决策。” 满殿的人都被他突然的行动吓到了,就连端坐在高位上的王上也怔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燕暮寒是个成了精的锯嘴葫芦,疯起来不像人,从来不会说好话,有时候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脾气又臭又硬。 这几句拍马屁一般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王上忍不住问道:“大将军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燕暮寒躬身一拜:“瞒不过王上,末将最近确实遇到了两件喜事,一是终于请得军师,此人名叫祝长安,聪颖绝伦,此前南征时,末将就曾受过他的指点,故而才能连破南秦一十二座城;二是刚为军中的将士们谋了点福利。” “哦?什么福利?” 燕暮寒看向延吉部部主的席位,笑得灿烂:“延吉部部主特地找到末将,说南征大军辛苦,临近年关了,想要为将士们送点好茶尝尝。”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王上是因为延吉部部主擅自联络大军而不悦,其他部族部主则是因为延吉部部主一个人去讨好燕暮寒而不爽。 穆尔坎也跟着站起来:“末将在一旁听得热泪盈眶,延吉部部主心系将士们,心系北域,令人动容。” 延吉部部主硬着头皮道:“臣感念王上恩德,想为王上分忧。” 钱和茶叶是从延吉部走的,但恩记在王廷上,王上满意地笑笑:“你有心了。” 其他部族部主见状,纷纷开口:“臣也愿为王上分忧。” 一份礼变成了三十几份,赚大发了。 燕暮寒装模作样地抹了把眼泪,跪拜:“末将替将士们谢过王上,而今军师也请到了,末将自请带兵征战,愿为王上开疆辟土,成就霸业!” 王上虽有不悦,但那是对着延吉部部主的,燕暮寒主动将此事告知,令他十分满意:“不急,待过了年关再说,本王有大将军,甚幸。” 目的达成,燕暮寒又恢复了冷淡的样子:“王上抬爱,末将无以为报。” 又喝了一巡酒,待得宴席结束的时候,王上将燕暮寒留了下来,问道:“你所说的军师祝长安现在何处?” 巡城的将士们都回来了,祝珩左等右等没等到燕暮寒,却等来了一块去往王廷的腰牌,以及一句话。 “王上宣见军师祝长安。”
第35章 【修】破局 祝珩被禁卫带进了王廷。 这里是北域最严密的地方,他虽以祝长安之名,军师身份来到这里,但还是惴惴不安。 禁卫将他带到殿门口,祝珩一进门就看到燕暮寒,他穿着他的狐裘大氅,一身雪白,无端多出几分少年意气。 燕暮寒偷偷冲他挤眉弄眼,祝珩脚步微滞,提起的心慢慢落回了肚子里。 “草民祝长安见过王上。” 他抛却了南秦皇子的身份,眼下跪一跪北域的王,也没有抵触。 王上打量着他,有些惊诧:“军师年岁几何?” 燕暮寒将人吹得天上有地上无,他本以为是位不世出的高人,没想到这军师如此年轻。 相貌也如此出众。 北域是沿着穆尔勒河建立起来的王国,血脉驳杂,各种发色的人都有,因而王上并没有觉得祝珩的发色有什么特殊之处。 “回王上,草民今年二十有五了。” 他存了个心眼,怕说二十会被联想到真实身份。 “二十五……”王上打量着他,“看不出来,军师家住何处?哪个部族?可有婚配?” 祝珩恭恭敬敬地答道:“草民家住土佧村,村子位于北域与南秦交界处,不属于任何一个部族。草民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尚未婚配。” 土佧村是裴聆的住处,他之前闲着无聊,让塔木和裴聆给他讲故事,听裴聆讲到过土佧村。 “本王的大将军百般夸赞,说要不是有你的计策,无法破南秦一十二座城。” 祝珩连忙俯身一拜:“草民不敢当,是王上庇佑,南征大军方才势如破竹,踏破南秦诸城。” 抡起拿捏人心,祝珩绝不输给任何人。 王上露出点笑模样:“大将军请命出兵,依军师所见,若要开疆扩土,该往哪一面走?” 这是要考他了。 祝珩眯了眯眼睛。 南秦、东昭、西梁,北域,四国之中,原本是东昭国力最强,如今北域攻下了南秦一十二城,已经有了和东昭抗衡的实力。 “依草民拙见,现在不宜动兵。” 祝珩不敢抬头,看不清王上的表情,从语气上来听,也听不出喜怒:“为何?” “大军刚刚结束南征,需要休整,东昭难攻,西梁与南秦已有警惕,恐怕无法在短时间内取胜,将士们疲于奔命不说,国库财力也可能虚耗。” 祝珩分析完,久久没有听到回应,给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燕暮寒突然出声:“末将以为军师所言差矣,只要王上信得过末将,拨下足够的粮草,末将定能领兵攻下他国城池,无论是东昭还是西梁,大军所到之处,必定是我北域狼旗飘扬的地方。” 狼崽子还挺聪明。 祝珩眼观鼻鼻观心,若是此时燕暮寒附和他,定然会引起王上的不满,为人臣子,只能听从一人调遣指挥,若拿着军师的话当金科玉律就完了。 天已经蒙蒙亮了,太阳从天边升起,一道阳光照进来,给房间里增添了些许暖意。 王上忽然笑了声:“大将军之前还说军师的好话,怎地现在就有不同意见了?” “末将认同军师的才华,但不认同军师的看法。” 燕暮寒字字铿锵,如同一头忠心耿耿的猛兽:“我北域儿郎无惧死亡,王廷之荣誉,王上之命令,便是吾等毕生所求。” 王上被哄得开心,笑骂了一声,让他安静:“军师所言有理,将士们辛劳,是当好好歇息歇息,起码先安稳过了这个年。” “王上圣明,但大将军所言也并非毫无道理,北域儿郎血性刚勇,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兵要养,但不能养废了。” 王上来了兴致,俯身向前,探究的目光落在祝珩身上:“你且说说,如何养才好?” “草民以为,以战养兵是为上策。”祝珩解释道,“大战耗损元气,小战则可以磨炼将士们,打有把握之战,既能锻炼大军的作战能力,战胜所得又能供给大军粮草的消耗,缓解王廷的压力。” 王上看向桌案上的兽骨国玺,北域民风剽悍,连国玺都是用猛兽的头骨做的,尖牙锋利,带着一股子血腥气。 他意味不明地问道:“军师说说,小战要打谁?” 祝珩琢磨了一下,答道:“边疆诸邦,尽可收归己用,南征大军是王上手中的刀,三十六部出力供养,也可收拢王权,于王廷所言,百利而无一害。” 王上受东西部辖制,心中不爽,他这番话正好戳到了王上心中的患处,王上叹了口气:“军师说的容易,若要收拢权力,势必引得其他部族不满。” “寻开疆之名,为何不满?”祝珩哂笑,“王臣有别,王为上,各部皆是臣,草民认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大军到了各部族门口,部主们也就没时间来找王廷讨说法。” 收拢讨伐边疆小邦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解各部族的权力。 王上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愣了下,好笑地看向燕暮寒:“那本王岂不是要让大将军背黑锅了?” “愿为王上分忧。”燕暮寒躬身一拜,笑道,“末将早就看那些对王廷指手画脚的部族不满了,早先他们就往南征大军中塞人,副将们以东西部划分阵营,擅自违逆命令,致使睢阳城久攻不下。” 王上惊诧:“此事当真?” 对于燕暮寒坑杀副将的事,王上有所耳闻,但由于燕暮寒懒得辩解,他一直以为燕暮寒是想独揽大权。 庆功宴上的百盏请罪酒,明面上是因为燕暮寒无故撤兵,但真正的原因只有王上自己心里清楚,他忌讳的是燕暮寒生了独揽大权的野心,在之后的多番敲打也是这个原因。 燕暮寒憋着不辩解,就是为了在恰当的时间拿出来博取信任:“王上可去问问军营中问一问,此事人尽皆知,睢阳城一役耗时超过月余,我北域儿郎埋骨上千,此战,实非敌强,而是内祸。” 这些话若是放在半月之前,恐怕没人会信,但如今东西部站到了一处,而燕暮寒在宴会上又和各部彻底撕破了脸皮,他能依靠的只剩下王廷。 当把一个人的生死牢牢掌握在手中的时候,他的忠心就加了一层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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