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思忖片刻,感慨道:“本王知道了,是本王对大将军不起。” 燕暮寒一撩袍袖,跪下:“王上没错,错的是蒙蔽您的小人,末将受王上提拔,愿为王上肝脑涂地,一片赤胆忠心,奈何小人作祟,挑拨离间。” 他弯腰叩头,高声道:“末将嘴拙,不懂辩解,直到昨夜延吉部部主主动敬酒,经穆尔坎提醒,末将才看清他的意思,才看清这偌大的王廷之中,均是盼得末将与王上离心的贼人!” “放肆!”王上呵斥出声,“大将军言重了,各部族部主也是好心。” 燕暮寒不作声,执拗地磕起头来,王上无奈地摇摇头,快步走到他面前,亲自扶起他:“本王知道大将军忠心,日后切记,别再这么莽撞了。” 燕暮寒从善如流:“末将遵命。” 到最后王上也没给个准话,倒是赏了两人一点小玩意。 祝珩把玩着扳指,和燕暮寒并肩往外走:“王上这是何意?” 是信了他们,还是不信? “不知道,管他呢。”一出王廷,燕暮寒立刻解了大氅,披在他身上,“怎么不多穿一点?” 祝珩心说我也没想到你动作那么快,我前脚刚答应来做军师,你后脚就把我举荐给了王上:“来的匆忙,正看着塔木他们分酒呢,禁卫就到了。” 提起酒,燕暮寒立马拉下脸:“你去找金折穆了?” 祝珩点点头:“找他要酒,我初来乍到,总得笼络一下人心。” 不仅是他要笼络人心,燕暮寒要想让大军唯己是从,也需要恩威并济,日后这大军就是他们的底气。 “只是要酒?”燕暮寒酸了吧唧地问道,“你不是还送给他礼物了吗?” 他饭都没好好吃,净惦记这回事去了。 “礼物?”祝珩一头雾水,“我没送他礼物啊,不信你可以问问塔木,我们去拍卖场就是为了要酒……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也是给了他一件东西的。” 燕暮寒刚咧开嘴,闻言立马又拉平了嘴角:“什么东西?” 祝珩没答,撩着眼皮看他,直看得燕暮寒满心焦急,不停地催促:“你快说啊,是什么东西,衣服?首饰?字画?很贵重吗?” 祝珩玩味一笑,说不上的恶劣。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他身后,雪白的狐裘大氅被染成了金色,在这一瞬间,祝珩仿佛脱去了一身的病气,显出几分符合他年纪的明媚张扬。 燕暮寒看呆了,出神地看着他。 “也算贵重吧,将军若是好奇,可以自己去猜一猜。” 直到祝珩上马,燕暮寒才被马蹄声唤醒,心痒难耐地追上去。 纵马远去,身后巍峨的宫殿被拉成了朱红色的一团,狼旗在半空中飘扬,抖落了一夜的风雪。 王上站在狼旗之下,仰头看着天,面色严肃。 侍从放轻手脚走过来:“王上,内务府准备好了选妃的事宜,时间定在三日后,方才长公主殿下托人传信,邀请王上过府一叙。” 王上收回视线,皱眉:“长姐不是病了吗?太医去过了没,怎么说的?” 昨晚的夜宴,长公主称病没有出席。 侍从低声道:“太医昨晚去过了,说,说……” “说什么?”王上沉下声音。 侍从不敢隐瞒,连忙道:“太医说殿下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心中不快,故而,故而没——” “行了,本王知道了。” 长公主以前就装过病,借此来表达不满,不必说,这次也是一样。 侍从大气不敢出,半晌,王上揉了揉眉心,沉声道:“去告诉内务府,选妃事宜推后,先准备冬猎,此次冬猎由南征大军先行,全权交予燕暮寒去办。至于长姐那边,先不用回,她若再着人来问,就说本王会去。” 冬猎是北域每年的大事,与南秦的祭祖类似,以往都是由西十一部和东二十四部轮流主办的,这次交给大将军全权督办,这意味着王上下定决心要整治三十六部了。 北域的天要变了。 侍从心惊不已,连忙应下。 命令进了内务府后,不出一刻钟,其他部族部主就得到了消息。众人刚从宫宴回来,准备休息,知道这事之后,急匆匆地又聚到了一起。 风雪已停,王廷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悄悄生出了波澜。 消息还在传往军营的路上。 燕暮寒坐在主位上,正盯着祝珩,不让其他人上来敬酒。 “将军,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军师一来就请我们喝了好酒,我们敬他一杯怎么了?” “就是就是,我们又不是豺狼虎豹,能将军师吃了。” “早上还听伙夫说晚上喝将军和军师的喜酒,结果护得那么严实。” 喜酒? 祝珩挑了挑眉,斜了燕暮寒一眼,狼崽子是请他来当军师的,还是打着将他娶进军营的鬼主意? 当初两军对峙,距离遥远,在阵前见过祝珩的人不多,加上燕暮寒一路上藏着掖着,将士们只是看到他一头雪发,有些惊讶,并未过多联想。 况且那南秦的六皇子,据说在到北域的当天就被燕暮寒弄死了,尸体还是穆尔坎带人运到乱葬岗的。 燕暮寒替祝珩挡了十几杯酒,此时酒劲涌上来,被调侃得面红耳赤:“喝你们的酒去,别看着军师好看就欺负,再敢多嘴都军棍伺候!” 大家都喝高了,没人怵他,笑嘻嘻地插科打诨,还有人拦住燕暮寒,趁机给祝珩敬酒:“军师身体不好,那就少喝点,大家都很感谢军师,您跟我们意思意思就行。” “那我就喝一杯。” 一伙人立马欢呼起来,燕暮寒想阻止,但被将士们围着动弹不得。 祝珩朝身旁扫了一眼,塔木会意,立马给他递上一杯酒,祝珩接过来,朝将士们敬了一圈,一饮而尽:“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军师豪迈!” 燕暮寒忧心忡忡,人群一散开,他立马冲到了祝珩身边:“长安,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百年佳酿凑不齐一百缸,金折穆又补了几十缸烈酒,那些酒辛辣,后劲大,不是祝珩受得住的。 “没事。”见他不信,祝珩又让塔木倒了一杯酒,“你尝尝。” 燕暮寒不明所以,就着他的手喝了口酒,瞪大了眼睛:“这是……” 塔木笑嘻嘻道:“将军放心,我早就把酒换成水了。” 有人看到了这一幕,喊道。 “将军,你怎么偷喝军师的酒?” “还让军师喂酒!” “将军别借着酒劲欺负军师。” “滚滚滚,喝你们的酒去!”燕暮寒骂骂咧咧,索性赖在祝珩身旁不走了,黏黏糊糊地央求,“你送了金折穆什么,好长安,你疼疼我,告诉我吧。” 喝醉了吗? 燕暮寒喝醉后就会变得粘人,要亲要抱,祝珩怕他再闹着要做观音:“没什么,你乖乖喝了解酒汤,我就告诉你。” 塔木送上解酒汤,燕暮寒被熏得皱了皱眉头,捏着鼻子灌了半碗,忽然从帐外进来一个人,一路直奔他们而来:“将军,王廷中来消息了。” 燕暮寒顺势放下解酒汤:“何事?” “王上将冬猎提前了,命大军先行,特地嘱咐了,此次冬猎由您全权督办。” 燕暮寒一下子醒了酒:“当真?” 那人颔首:“当真,旨意已经送到了内务府,选妃也被推迟了,诏令不日就会下来,恭喜将军。” 燕暮寒哈哈大笑,拿起酒壶,仰着头开始灌酒。 祝珩不知道冬猎意味着什么,被他吓了一跳,低声呵斥:“燕暮寒,你干什么,赶紧把酒放下。” 燕暮寒听话地扔下酒壶,酒液濡湿了他的下巴和脖颈,就连衣襟上也是一片淋漓,他撑着桌子靠近,眸光炽热,气息灼烫:“长安,你是我的福星。” ---- 作者有话要说: 旺妻长安上线quq
第36章 【修】冬猎 诏令当天下午就来了,轰动了整个军营。 祝珩坐在军帐中,和燕暮寒一起看冬猎围场的地形图,他已经知道了冬猎之于北域的意义,此时也心潮澎湃:“这次冬猎是王上对外放出的信号,是他信任你的开始,如果完成得漂漂亮亮,来年的出征就顺理成章了。” “嗯,王上是被那群老家伙逼急了。”燕暮寒嗤笑一声,“刚刚听说,他们把选妃一事提前到了三日后,这才迫得王上拿冬猎转移视线。” 祝珩不解:“王上为何不愿意选妃?” 男人追权夺利,喜好美色,与妻妾成群的各部族部主相比,常年不进后宫的王上算得上是清心寡欲了。 “不知道。”燕暮寒看着地形图,不知想起什么,唇边挑起戏谑的笑,“但有传闻称,王上不愿选妃,是因为身患隐疾。” 祝珩一时没反应过来:“隐疾?” 燕暮寒走近,悄声咬出两个字音:“不举。” 祝珩满脸惊愕,也学着他压低声音,好奇问道:“是真的吗?” 燕暮寒摇摇头:“不知道,王上只在登基的时候选了一些女子入宫,她们都是其他部族的贵女,与其说王上选她们是因为喜欢,倒不如说是为了巩固王权,再加上他多年没有子嗣,传闻就这么起来了。” 许是受到燕暮寒的影响,祝珩一下子就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不举都传出来了,怎么没有人说他有龙阳之好?” 燕暮寒咂摸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他从未对男子表示出亲近,宫中也没有男子,如果我是他,有喜欢的男人,肯定会带着人出去炫耀一番,然后与他成亲,让世间的人都知道我们之间不清不白。” 不清不白是这样用的吗? 你说话就说话,看着我干什么? 祝珩不动神色地往后退了两步,退完才想起来,他貌似就是燕暮寒喜欢的男人:“咳,那多亏你不是他,不然三十六部就得在王廷里上吊逼你选妃了。” 南秦的文臣清党动不动就以死相谏,隔三岔五就能听到消息传出来,某某某大人又撞柱子了,某某某大人在早朝上磕头把自己磕昏了。 如果南秦的皇帝好男风,要娶个男皇后,以沈阁老为首的朝臣定然会长跪宫门口,以性命相迫,求他收回成命。 祝珩眼底闪过一丝忧愁,他日迎娶燕暮寒,恐怕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祝珩就愣住了,他无奈地笑笑,想什么呢,都是没影的事,他当南秦的皇帝没有影子,娶燕暮寒就更没有影子了。 穆尔坎带着三名将士过来商讨冬猎巡防之事,燕暮寒依次介绍了人:“启闲光,天尧,塔达,穆尔坎你见过,这位是军师,祝长安。” 祝珩和他们打了招呼,一眼扫过去,将三人记下。 启闲光满脸笑意,对着燕暮寒也不怵:“将军,你打哪里找来的军师,这么好看,还聪明,一来就给弟兄们送了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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