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点点头:“是。” 不多时,林星儿拎着包袱下来,将完成的书稿留给了客栈掌柜,便跟着祁韵回到东城,正式在祁韵的铺子里落下脚。 安排好林星儿,祁韵回到府上时,已到了下午,赵婆婆告诉他,乔鹤年中午回来了一趟,来翠微苑见他不在,又走了,连午饭都没在家里吃。 祁韵心中啧啧称奇。 松年说的虽然离谱,但居然一一印证了 对夫君发脾气、冷待夫君,反而更加让夫君记挂他。 他想起昨夜松年的话。 “他中意你这一挂的美人,但又没有特别中意你这个人。这个时候,就要靠你的手段了。” “我有什么手段?”祁韵那时还傻乎乎地问他。 “撩拨他,吊着他,欲擒故纵。”乔松年低声道,“我会教你。” “不过,你要完完全全照我说的去做,不能擅自行动。”他盯着祁韵,“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碰你的身子。” 祁韵回想到这里,有点儿难为情。 昨日在房里……那样夫君算是碰了他的身子?可是只是用手玩弄,并没有圆房。 松年问起的时候,他羞于开口,就含糊地说还没圆过房,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影响松年的判断? 可是要他和小叔子说这些,也太难为情了。 祁韵心中忐忑,可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照着松年的安排继续做。 他将买回来的东西搁在次间的矮榻上,又把绣篮找出来搁在一边。绣篮里还放着上回买的丝线,只是祁韵并没有马上开始打络子,而是在屋里等到快用晚饭,才说要沐浴,让厨房晚些上饭菜,自个儿先去沐浴洗发。 等他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出来时,乔鹤年已坐在次间等着了。 一抬头看见祁韵穿着居家衣裳,擦着乌黑的长发走出来,他不禁微微一愣,多看了几眼。 “你怎么过来了?”祁韵走过来,往矮榻上一坐。 乔鹤年的目光仍跟着他,说:“今日事少,回来吃晚饭。” 祁韵没有作声,兀自绞干长发。 乔鹤年拿手拨弄了一下小方桌上的玉佩:“这是今日买的?” 祁韵“嗯”了一声,看也不看他。 “这是上次买的丝线。要打络子坠玉佩么?”乔鹤年把一旁的绣篮拿过来,一块儿放在方桌上。 他这是明知故问。 上回祁韵就是为了给他打络子,才买 的丝线,只是后来搁置了,到现在还没完工。 现在祁韵又买了玉佩回来,显然是要连着络子玉佩一块儿送给他。 他明明知道,但还要开口问,想要祁韵亲口说出来。 乔松年教过祁韵 这就表明他很在乎。 而越是他在乎的东西,越要吊着他。 祁韵就说:“今日闲逛看见了合眼缘的玉佩,就先买下来,等我得闲了,再打络子罢。” 乔鹤年微微挑眉:“近日不得闲?” 祁韵:“祖母六十大寿,我不得帮母亲的忙么?又有这边宅子里的事,外头还有铺子,我身子还没好全,稍稍走一走,就觉得乏了,只想歇息。” 乔鹤年道:“近来你确实辛苦了。” 祁韵微微一愣。 原本他是照着松年的吩咐,故意在夫君跟前耍小性子娇滴滴地叫苦,做戏给夫君看。可没想到,会在做戏时听到一句“辛苦了”。 原先他真正辛苦、委屈的时候,夫君对他不闻不问。现在他矫揉造作地假叫唤几句,夫君反而觉得他辛苦了。 果真印证了松年那句话 贤惠持家两年,比不上软语撒娇两句。 祁韵心中微微酸涩,一时没有作声。 乔鹤年反而觉得他是委屈了,连忙说:“我那儿新得了一株红珊瑚,送到你这儿来,摆在屋里,你看着能开心一些。” 一株红珊瑚可绝不便宜,他随随便便就拿来哄人了,祁韵心里感动他的大方,又怨他只会拿这些东西讨好自己,小声说:“这么金贵的东西,搁在我这儿,我还怕碰坏了呢。我也不要你送这送那,只要……” 他差点脱口而出“只要你对我好一点”,好在及时想起松年的叮嘱,连忙打住了。 可乔鹤年却追问:“只要如何?” 祁韵抿住嘴唇:“算了。” 乔鹤年这会儿却像有了莫大的兴趣,微微探出身子,撑在方桌上,温柔地看着他:“为何算了?你告诉我,我一定照做。” 祁韵心中动摇。 那些压抑已久的委屈这会儿一个劲儿地往外冒。他想要夫君每天都回家陪他吃晚饭,陪他聊天,他也想要夫君大事同他商量,不要一声不吭就出远门去了,把自己丢在家里,他想要夫君尊重他、爱护他,真正像对待妻子那样对待他。 这些要求并不过分。 要是说出来的话,夫君能做到吗? 夫君承诺的事情,好像还没有失信过。 祁韵张了张嘴:“我想……” 乔松年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 “他很狡猾,从不轻易做出承诺。如果你傻傻地对他提出要求,他会拐弯抹角地糊弄过去。” “他的真心从来不在嘴上。你只需看他做什么,无需听他说什么。”
第72章 大吵 这话像当头棒喝, 祁韵一下子清醒过来,打住了话头,转而道:“只要你在外头一切顺遂, 家中平安和睦,我就安心了。” 乔鹤年一愣。 祁韵已站起了身,吩咐下人:“上饭菜。” 他转身看向仍坐在榻上的乔鹤年:“夫君, 我们去用晚饭罢。” 乔鹤年看着他平静而疏离的神情,微微皱起了眉。 祁韵变了。 就是从前几日发高烧之后,他就变了。 不再对自己唯命是从、千依百顺, 也不再对自己吐露真心。 难道那夜自己没有回来看望他,真的伤了他的心? 先前祁韵傻乎乎的, 什么话都同他讲,把他捧着疼着,这下态度转变太快,他这心里真是很不舒服。 但是, 真要他费点儿心思来哄他,他又觉得麻烦。 他连父母、祖母,都没有好好哄过。 对一个乡下来的穷酸妻子,只要送些金银珠宝,就足够让他开心了。 先前乔鹤年就是这么哄祁韵的,欺负完就送些珍宝做补偿, 哪知道这回竟然不管用了。 可要他多花时间来哄, 他又不乐意。 祁韵又不是什么身份矜贵的高门贵子,只是个普普通通、仰仗着他吃饭的乡野村夫,没法给他带来一丁点儿人脉、资源。 把时间花在他身上, 乔鹤年觉得浪费。 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妻子,只要在家孝顺长辈, 偶尔伺候伺候他,为他生儿育女,就可以了。 乔鹤年对他没有什么过高的期待,也就没有相应的耐心。 但是现在,祁韵让他很不舒服。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舒服 明明祁韵没有闯祸,没有忤逆他。 乔鹤年想了半天,直到晚饭吃完,才勉强想出一个原因:祁韵开始敷衍他了。 如果说,刚嫁进来的祁韵,兢兢业业把妻子的本分尽到了十成,那他现在就降低到了六成。 勉强过关,糊弄丈夫。 例如刚刚那个玉佩和络子,要放在原先,祁韵早巴巴地做好了给自己送来,还要亲自为自己戴上。 可现在,他说累了,不想做,有空再说。 乔鹤年没法拿这种事情指责他,因为这不是犯错,只是懈怠。 换句话说,他没那么把他这个夫君放在心上了。 乔鹤年终于找到了自己不舒服的源头。 祁韵怎么敢怠慢他? 他是他的夫君,是他的天,有人敢怠慢天的吗? 他花钱把他娶进门,花钱供着他锦衣玉食,他怎么还敢怠慢他? 乔鹤年慢慢捋清了思路,脸色也就越来越黑。 等到两人洗漱完,他去沐浴,出来时看见祁韵已躺在床上闭眼休息,那点儿无名的怒火就蹿上来了。 “我还没有躺下,你倒睡得好了。”他冷冰冰地开口。 床上闭目养神的祁韵睁开眼,愣愣地看向他。 乔鹤年:“起来,给我绞发。” 祁韵:“……” 夫君又莫名其妙发脾气,他简直一头雾水,但看夫君的脸色那么黑,他又本能地害怕,只好赶紧爬起身伺候乔鹤年。 绞发这活儿,本来是下人做的,也不知道夫君今日怎么了,突然叫他伺候。 祁韵心里觉得莫名其妙,手上伺候得也就不算多好,正拿布巾囫囵擦着,乔鹤年又开口了:“叫你伺候,你还发脾气?” 祁韵停下了手:“……我没有发脾气啊。” 乔鹤年:“都恨不得把我的头发扯断了,还没发脾气?” 他转过头来:“怎么,我现在使唤不了你了?你伺候自己的男人都这么不情愿?” 祁韵简直莫名其妙:“我没有发脾气,你在说什么呀!” 他的音量一高,乔鹤年的音量也陡然拔高:“没有发脾气,这几日在我跟前拿什么乔!” 这一声吼出来,屋里伺候的下人们都吓了一跳,连忙退到一旁,噤若寒蝉。 祁韵也被吓了一跳,看着面前盛怒的乔鹤年,心里的胆怯直往上涌,脑子一时都呆住了,什么话都讲不出来。 乔鹤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花钱娶你进门,花钱养着你,你就该恪守自己的本分,别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祁韵的心脏蓦然一缩。 下人们都在一旁看着,自己平日里费尽心思装出来的端庄大方的少夫人的皮囊,就这样被夫君一把撕了下来,露出里面穷酸小气、灰头土脸的原本模样。 他浑身都发起了抖,望着乔鹤年的目光忍不住带上了哀求。 他害怕。 他怕夫君再说下去、再继续揭穿他,他害怕所有人都发现,自己其实不是一个真正落落大方的首富夫人,而是一个虚张声势、摆阔充面的跳梁小丑。 乔鹤年看见他露出原来那样的害怕、瑟缩、不敢反抗的神情,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 祁韵这点儿斤两,怎么还敢妄想翻出他的手掌去。 他冷冷哼了一声,叫了翠兰来给自己绞发,把傻呆呆站着的祁韵晾在了一边。 祁韵缓了好一会儿 ,才把气喘匀了。一旁下人们的目光如芒在背,可另一旁乔鹤年的怒气又让他心惊胆战。 他不好一直站着,却也不敢坐下,只能尴尬至极地留在原地,恨不得能挖个地缝钻进去。 而他的身子也没有好全,心火交加,不一会儿脸色就泛起了白。 好在新来的翠青还算机灵,偷偷溜出去找来了赵婆婆,赵婆婆呼天抢地跑进来:“哎哟,大少爷、少夫人,家和万事兴,千万别吵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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