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奇道:“还有这事?” 李贵人更加愤怒:“臣妾不敢欺瞒!那贺云沉,不仅在前朝不放过李家,就连、就连后宫也……” “后宫之事,”太后冲她微微笑了一下,“哀家还是知道一些的,怎么?他骑到你头上了?” “臣妾被降位,就是因为那个贺云沉!” “那你看,会不会是这样,”太后引导她,“贺云沉对你,怀恨在心,所以前朝上打压李家,后宫中,也不让你好过。” 李贵人如遭雷击。 太后见她一脸茫然之后猛然回神,呼吸急促,紧紧攥着手心,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怎么这么冰凉,底下的奴才怎么伺候的,如婵,去给贵人拿过汤婆子来。” 太后与雪中送炭,那个汤婆子捧到手心的时候,李贵人跪在太后面前,“臣妾求太后娘娘垂怜,救救臣妾,也救救李家!” “前朝之事,后宫不得参与,”太后慢慢啜了口茶,“你弟弟的事,哀家会尽力。但后宫之中,只需联手,就绝无贺云沉生还的可能。” 李贵人嘴唇翕动,看着有些举棋不定。 “快起来,”太后见状,也没说旁的,“你是个温良孩子,这是个大事,你只管好好想,无论怎样,哀家都不会怪你。” 李贵人额头触地:“臣妾、臣妾深谢太后娘娘。” 沈闻非听完了贺云沉的奏报,冷笑一声,“好得很!想不到他们这么胆大包天,竟然还打起官员选调的主意来!” “如今朝堂上需要新鲜势力的汇入,赵王拉拢这些人,倒是并不奇怪,”贺云沉道,“只是这只发现一个越州知府,不知道还有哪些人也牵涉其中。” “杨普堂那么谨小慎微的东西都动了这个心思,还有谁不能进来掺和一脚!” “陛下息怒。” 沈闻非呼吸极为沉重,他深呼吸几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怒容,“机隐处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这都不能提前察觉!” “此事进行得极为隐秘,杨普堂携子入京,暗藏祸心却名为医病。若非极为亲近,怕是不能知晓,”贺云沉单膝跪地抱拳道,“臣愿全力调查此事。” 沈闻非没发话。 他在想,这件事交给贺云沉,到底合不合适。 现在赵王已经决定拉拢贺云沉,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贺云沉去着手这个重案,会不会打草惊蛇,让赵王再畏首畏尾。更何况,官员调度,这不是个轻而易举的事,贺云沉在朝树敌颇多,再加上他说不出口的身份,要是让他去,恐怕难以服众,到时候贺云沉更是难做。 “这件事,你不要参与了。” 贺云沉抬眼,有些不解,“陛下,此事……” “此事,朕会交给别人,”沈闻非背着手,“杨其和李季,你也不要管了,交给高隋就好。” 贺云沉抿抿嘴唇,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以往若是朝廷重案,定是会先交付机隐处,再分付有司。换句话说,只要有什么问题,沈闻非只会交给贺云沉,可现在却例外了。 这是为什么? “你起来吧,”沈闻非忙着写折子,没看到贺云沉眼中翻滚的情绪。“眼下韩雪为即将入京,你和内务府做好准备没有?” “做好了。”贺云沉努力把心中杂念抛诸脑后,“按照旧例,韩雪为入京后,安置在皇城内宁安府,吃穿用度皆按郡王礼制。宁安府已经安排好了,都是机隐处的人,不会出岔子。” “嗯。”沈闻非点点头,“你拿着这封折子去刑部,把案子交给高隋。” “……是。” 贺云沉接过那封折子,转身走了两步,犹豫一会儿,还是问,“陛下何不……让臣督办此事?” “嗯?”沈闻非抬头,“你说什么?” “臣有信心督办好此事,”贺云沉请旨,“请陛下恩准,由臣督办。” 放到别人身上,沈闻非下一步就是翻脸了。 什么差事,给你了,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抢来。你要干什么?不把皇命跟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还是要居功自傲? 但是眼前这个人是贺云沉,沈闻非就不这么想了。 “怎么?”他甚至笑了笑,“还嫌自己身上功劳不够?舍不得分给高隋?” “不是,”贺云沉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自己那种“要事之下我才是陛下的第一选择”的龌龊心思说得合理些,他正想着,沈闻非开口道,“过来。” 贺云沉就到沈闻非身边去,让人搂到腿上坐。沈闻非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说,“你能发现这件事,帮了朕大忙。” 贺云沉心里稍微雀跃了些,看着沈闻非,又垂下眼睛,“为君分忧,是臣的本分。” 沈闻非亲了亲贺云沉的耳朵。 眼下皇帝陛下搂着人,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他现在考虑贺云沉,竟然优于那些朝堂政事。而且也不打算改正。 可真了不得啊,贺大节度使。 这句极为亲昵的调侃在沈闻非嘴唇边儿滚了一圈儿,没说出来。 ——省得他恃宠而骄。 皇帝陛下如是想。 “韩雪为就要来了,这也算是大事,办得好了,朕给贺卿头号的功劳,”这几乎就是在哄了,就连贺云沉都觉得惊讶,“这样行了么?嗯?” 哪还能不行呢? 这样的语气,再加上印在额头上的吻,贺云沉半边身子都酥了。
第十九章 鸿门宴 越州知府独子于秦楼楚馆被杀这件事,很快就传了出来,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赵王几经安抚,也劝不住杨普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是独子,单传的一根独苗苗,杀子之仇,哪能这么轻而易举地烟消云散。 赵王又气又急,在府中来回踱步,怎么想都只有一个办法。 “李道经李大人也是只有一个儿子,”婉音叹了口气,“如今骤然出事,一夜白头,若是让他舍弃自己的独子,怕是很难。” 赵王一脚踢翻了黄花梨木的矮几。 “真是个糊涂东西!”他又气又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婉音,你说本王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事事不顺!先是那个陆荃跟林梅静,现在又是李道经跟杨普堂,哪次都是伤筋动骨,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殿下怕是中了圈套。” 赵王蓦地转身:“圈套?” 婉音蹙着眉头,站起身来,“殿下,从一开始的陆荃私设赌坊案,到现在的妓馆杀人案,哪次不是皇帝受益而您却伤筋动骨。”她摇摇头,“机隐处不愧赫赫威名,确实厉害。” “……又是贺云沉。”赵王脸色阴沉得厉害,“哪儿都有这个苍蝇!” “殿下也不必过分气恼,”婉音搂住赵王一只胳膊,说,“眼下之际最要紧的,是脱离危局,不能被那两个拖下水啊。” “这是自然,”赵王缓了口气,“今年的朝臣调度进展颇缓,好几个地方官员的孝敬还没到本王手里,本王已经下令,让他人接手,不会扯上关系。” 婉音点点头:“那就好。” “婉音,依你之见,李道经跟杨普堂,本王帮谁?” “这……”婉音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一个是位高权重的一品内阁大臣,一个是盘踞富庶之地的地方要员,无论谁折了,都是大事。以婉音之见,殿下不如走招险棋。” 赵王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说……” 婉音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赵王头痛地捏了捏鼻梁,“看来,只能如此了。” “不过殿下也该吸取教训,”婉音说,“那个贺云沉实在是肉中之刺,殿下还是尽早拔除得好。” “不错。”赵王搂着婉音,“贺云沉,不能让他再猖狂下去了!” 天牢。 沈闻非的诏书折子递到高隋手里,高隋看了之后,脸色微妙,“给我?” “嗯。”贺云沉点点头,“陛下口谕,南诏世子即将到访,此事不管是朝堂还是民间,都不易张扬,但要细查深究,不能放过一个。” 高隋点点头:“明白。那你……” “韩雪为就要到了,陛下让我去招待他。”贺云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李季押在何处?” “就知道你要见他,”高隋说,“跟我来。” 天牢阴冷昏暗,李季蓬头垢面呆坐于牢房之中,脚下身旁皆为蓬乱枯草,门口铁链一响,他呆滞地抬起青白的脸,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事到如今,他竟无话可说。 “李季,”贺云沉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块死物,“我有话问你,若是你能如实作答,我可以考虑,让你见月枝一面。” 听到“月枝”两个字,李季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又马上熄灭。他甚至往后缩了一下,“不……”他的声音听起来发颤,“我、我不能见她……不能见她……” “为什么?”贺云沉看他这个模样,问,“现在对她有愧,晚了吧。” 李季后头一哽,他紧紧抿着干裂的嘴唇,仰起头来看着贺云沉的时候,让他觉得恍惚。 李季问:“大人,月枝……她怎么样了?” 高隋觉得李季简直不可理喻:“枉你为独子,事到如今,不问父母亲姐有没有受到你的牵连,竟问一个青楼女子。” 李季充耳不闻,直勾勾地看着贺云沉,固执地等一个答案。 “她还好,”贺云沉轻声道,“她让我告诉你,她在等你。” 李季脸上浮现出异样的光彩,他咧着嘴傻笑了几下,泪水夺眶而出,没一会儿,他就捂着脸呜咽起来。 “我觉得这小子头脑不正常,”高隋在贺云沉耳边轻声说,“估计问不出来什么东西。” 贺云沉看着抽泣不止的李季:“再等等。” 可是让贺云沉失望了,李季一直在哭,根本无法答话。回去的路上,高隋摇摇头,“李道经官至一品,怎么养出来这么个废物儿子。” “看好他吧,”贺云沉说,“那天杨其提到了赵王,我怕到时候他们狗急跳墙,偷梁换柱。” “说到这个了,”高隋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低声说,“你那两个妹妹,在那个小院子里不安全。不如让她们到我那儿去。你可别想歪了啊,我是怕她俩……” “高大哥。”贺云沉看着高隋,笑了,“谢谢你。” 高隋一愣,旋即皱眉道,“跟你说正事儿呢,少打岔。我跟你说真的呢,就你那院子,门禁不住我两脚,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你这一腔苦心,不就全完了。” “不会的,”贺云沉说,“毕竟是皇城,我那个院子又在深巷之中,前后左右人家不少,不会出事的。” “我还是觉得不妥。”高隋背着手,说,“万一她们两个其中一个有了别的想法,真跑了,你去哪儿找人?尤其是那一位,她要是跑了,麻烦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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