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对上了,明明连楚荆知道齐念安就应当是他先生,应当是他找了这么多年,念了这么多年的先生。 可今天他真正坐在齐念安面前时,当他能真正如他许多年前所渴望期待的那样,好好儿看看他先生的时候。 他却迟疑了。 他在想是不是时间真的是最狠心的东西,它不由分说地将层层的痛苦累加在两人身上,又将两个原本最亲近的人变成了陌生人。 是的,陌生…… 连楚荆不得不用这个词去形容他的先生。 他在见先生之前,心中是局促不安的,是激动难耐的,是百感交集的。 可最后这些汹涌的波涛好像在真正见到先生时变成了一汪死水。 他不知自己的情感筏纽是否在那瞬间被人上了结,他只是觉得自己太冷静了,或许是这些年的等待让他丧失了激情。 可不该是这样的啊,这是他等了五年的先生,是找了五年的先生。 怎么能只是这样平平淡淡地像陌生人一样,连一句好久不见也说不出来呢? 于是连楚荆匆匆离开了。 甚至在离开时,齐念安还跟着宫人一起,为他行了大礼。 他听到人跪下去的声音,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碎了一块。 直到见到赵景玄的那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齐念安之间缺了什么。 赵景玄尊他敬他甚至臣服于他,却从不将自己放在低人一等的姿态,他从来都知道无论身份如何,两人都是并肩而行的。 而齐念安不一样,他心心念念的先生似乎已经不再将他当成学生了,而是将他当做帝王。 因此哪怕齐念安一个为他倒茶的小动作,也能让这些年来久处权利漩涡的连楚荆发现,对方在奉承讨好他。 或许真的死去的人才是最无可替代的,他们永远光鲜亮丽,永远保持着最好的样子,在活着的人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赵景玄,他真的是朕的先生吗?”
第七十四章 赵景玄闻言眉头狠狠一跳, 以为连楚荆看出了些什么。 好在连楚荆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而已,也因此,赵景玄错过了连楚荆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直到对面的人许久都没个动静儿, 赵景玄才发现不对:“怎么?” “没什么,”连楚荆摇摇头, “只是觉得五年过去, 物是人非。” “陛下, 是不是还在怪臣, 怪臣让你们平白分开五年?” 连楚荆没说话, 说已经不怪了一定是假的。 他只是在想, 其实若是站在对方立场上,赵景玄做的似乎没错。 自己当时年纪小, 即便不是赵景玄, 也会有别人借清君侧之名杀了先生,或许还不一定会心软留先生一条命。 加之彼时赵景玄势力也不算稳固,本就处于四大家的敌对方。 若是再加上自己身边还有先生扶持,他这个摄政王便永无出头之日, 即便最终有所成就, 也只能落得个兔死狐烹的地步。 说到底,在权利的角逐场上,永远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想明白这点,连楚荆便也不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在赵景玄身上。 只是五年的分别,到底是变了。 在不知道先生还活着时,先生就永远还是连楚荆心中那个别扭又笨拙, 强大而温柔的少年。 然而等人真的在面前了,连楚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消解两人之间五年未见的疏离。 而连楚荆心烦之际, 抬起头正看见盯着他的罪魁祸首。 他直起身子,将上半身撑起在桌面上。 接着抬起这罪魁祸首的的下颌,让对方不得不仰起脆弱的脖颈,才能勉强保持身体的稳定。 然而虽然受制于人,赵景玄那双眼依旧如一匹精悍的狼王,漫不经心却带着勾人的强势。 “陛下这是要罚臣?” 低哑的嗓音带上些蛊惑人的意味,勾得连楚荆心痒痒。 他强压下去忍不住弯起的唇角:“你觉得……朕该怎么罚你?” 赵景玄闻言,将两只手并在一起伸到连楚荆面前,目光灼灼: “那就将臣绑起来,一辈子都不放开……” 连楚荆彻底被对方逗笑,一巴掌拍在对方手上:“你倒是想得美。” 本是一番针尖对麦芒,倒是被赵景玄轻易转了向,反倒化解了连楚荆心中的郁结。 这一番下来,连楚荆心情好了不少,只是在触及对方已经快无法被衣领遮住的丑陋经脉时,目光依旧是冷了一下。 赵景玄这些日子的昏迷,身上的刀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 两人经此一番,明明互相已经明了了心意。 而乱浮生一毒,只要两人相爱便能解。 可那纵横的丑陋经脉,却分明依旧顽固地爬在赵景玄胸膛上。 甚至这几次赵景玄都固执地不肯脱衣,才没让这个两人迟早要面对的事实展现在两人面前。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连楚荆不敢细想,只囫囵将这件事放在一边。 转眼一来二去便彻底入冬了,乌孙使团始终没做什么。 万寿节将至,江宁铁业肃查不久,虽说追回了不少银子,却也到底没免一番动荡。 连楚荆便下了旨,一切从简。 然而虽是这样说,民间皇宫却也都是热闹非凡。 连楚荆不喜祭祀,却抵不过一群老臣日日上谏,草草去了诵经算事。 到了晚些时候,宫中才算是真正热闹起来。 万寿宴设在太平行宫,歌舞升平,八珍玉食,满目琳琅。 四品以上的官员皆着蟒袍前来,再近处坐着的,是皇亲国戚以及乌孙的使团。 赵景玄简单易了容站在连楚荆后面,一眼望去,四品以上官员许多都是生面孔。 他略一思忖,便知道这朝廷算是彻底变了天了。 这些日子的官员更替是连楚荆早就谋划好的,加之杨家那边因着有个识趣儿的杨茂不断表忠心,韩家的势力也大都被收拢来。 因而此时万寿节上,大半都是连楚荆自己的人,看着倒是舒心不少。 除了…… 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才朝乌孙使者和众大臣举杯: “诸位都是大兴的功臣盟友,深望诸位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这些日子乌孙使团来到京都后,便一直在鲁朔的监视下。 鲁朔的人手段一流,饶是如此,竟都没抓到乌孙使团的半点把柄。 可于情于理,乌孙使团都不该只是来贺寿那么简单。 因此越遮得严实,反倒越让连楚荆担心。 另外…… 连楚荆的眼神,无意识地落到了乌孙使团为首的那个一身水蓝对襟长袍蒙着浅色面纱的女子身上。 按理而言,乌孙为了得到大兴的支持,特派他们的公主同使团一同出行,本就是有意要与大兴联姻的。 可这些日子来,这位神秘的公主除了刚来时的那次觐见,竟一次都未曾揭下过面纱,更没入宫来过。 草原上的儿女都热情大方,怎么也不该是这样拘谨的样子才对。 连楚荆心中疑惑更甚了几分,眼神便没移开过。 “嗯……”正思忖之际,腰间突然传来一阵酥.麻。 连楚荆闷哼一声,扭头去看,果然看见了赵景玄易容的侍卫不动声色地到了他身边。 此时那双作恶的大手正从台下臣子看不到的角度,轻佻地搭在连楚荆腰上,轻轻拧了一把。 那人分明带着些醋意,却不说话,只一番动作让连楚荆红了脸。 察觉到那只手还有肆无忌惮要继续向下的趋势。 连楚荆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克制地放下杯子空出一只手,重重按上了那只“罪魁祸首”: “别动……” 小皇帝还顾忌着台下臣子,怕有人察觉到台上的动作,赵景玄的动作却愈发大胆。 他似是吃准了连楚荆不会在台上有太大的挣扎动作,轻易便绕开了连楚荆制止的手,拨开了外袍向内而去。 连楚荆终于忍无可忍,咬牙道:“你的手这么灵活,不如回去再多练练别的活计。” 连楚荆的本意自然是练武,话听到赵景玄耳朵里,却多了些别的意味。 “陛下想让臣练些什么?” 赵景玄略带着几分蛊惑的嗓音让连楚荆警铃大作。 他瞬间明白过来,只小声嘟囔道:“练练也好,反正上回也是不舒服……” “不舒服?”赵景玄的手重重掐了一把,让连楚荆咬牙才压下了惊叫。 “陛下不舒服,还那么快……?” 这下连楚荆的脸彻底红到了脖子根儿。 他欲盖弥彰地将酒杯重重摔在了桌子上:“闭嘴! ” 这下动静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 连楚荆一愣,才发现赵景玄的手早就收回去了,人也规规矩矩站在一边。 他倒像是没事儿人了。 连楚荆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勉强才扯了扯嘴角,在刘进忠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朕有些醉了,诸卿尽兴……” 而后他转过身去,赵景玄连忙会意地弯下腰伸出手来。 连楚荆故意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对方身上:“赵景玄,朕今晚好好儿跟你算算账!”
第七十五章 赵景玄没说话, 只低着头压住嘴角,不声不响地带着连楚荆往外走。 小皇帝的酒量不算差,可今日思虑的事情到底多了些, 便没忍住多贪了几杯。 此时靠着赵景玄,半是小施惩戒, 半是真的有些醉了。 赵景玄扶着连楚荆往外走了许久, 小皇帝才意识到两人离行宫是越来越远了。 他只当是赵景玄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便也没多问。 直到赵景玄带着他上了一辆马车, 颠簸的马车突然动了起来, 一个柔软的吻落在他脸颊上。 他才倏地如梦初醒, 半拉着赵景玄的衣领,眼神带着些迷茫:“这是要去哪儿?” 酒气混合着热气, 随着小皇帝带着光泽的唇开合扑在赵景玄脸上。 他一时有些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而后终是没忍住,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便落了上去,语气中夹杂着些醋味: “陛下只顾着看乌孙来的公主……可真真是辜负了臣的为你准备的生辰礼。” 连楚荆的意识在赵景玄的吻落上来时,便清醒了不少。 此时听见赵景玄颇带着怨气的一句, 忍不住失笑:“怎么什么醋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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