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遥摇了摇头:“村长,村长不是那样的人。” “万一呢?咱们都承担不起这个万一的后果。村长今日同意了,咱们能有二十五两的事情,村里只有村长一个人知道,他会念在那二十五两的份上,为咱们保密的。” 田遥虽然觉得郁年有些担心不该担心的事情,不过想一想,能有二十五两的银子也还算是不错了,虽然会有些遗憾,但到底也算是离他们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第二日,村长一个人去了镇上的钱庄,将五十两银票换成了两张二十两的银票和十两银子回村。 村长回来之后召集了村里人去祠堂,去的时候,大家都一头雾水,而作为这件事的正中心的人,田遥跟郁年并没有去。 “先前山匪的事情,想必大家都有耳闻了,此次将山匪送去县衙,衙门为了嘉奖咱们村,特意拨了三十两银票,算作奖励。” 底下的村民先是惊呼,后面又窃窃私语:“不是流民吗?怎么成山匪了?” “三十两哎,每家平分吗?” “遥哥儿没来?” 村长沉着脸,打断了他们的讨论:“我话说在前面,本来这三十两银子,该全部都给遥哥儿他们家,只是遥哥儿不要,虽然他不要,但咱们不能忘记他们的功劳,所以这三十两银子,我打算分五两给遥哥儿,算是他受伤一遭的补偿,毕竟他家艰难,连药费都还差点。” 众人听了这话,都表示没有什么意见,毕竟田遥一个哥儿,拦住了那么些凶神恶煞的流民,如果没有田遥的话,只怕他们整个村子都遭难了,所以给五两银子让田遥治伤,并无不妥。 只是在人群当中的田文小声骂骂咧咧了两句,心里想着怎么那些人就没有砍死那两人呢,只是他碍于村长,并不敢高声说话,只是阴着脸,坐在人群中。 自从他们搬回村子里之后,村里的人都不如原先那样敬重他们了,现在他这个读书人已经不稀奇了,毕竟村子里还有一个更有文采人品更好的郁年。 底下的人都是地地道道的槐岭村的人,一下子得了些钱,大家都有些不太置信。 村长又问:“这二十五两银子,大家想想,怎么样能够惠及到每一家。” “干脆就平分呗,也公平。” “公平什么!有些人家,那天那样凶险,就只躲在自己家里做缩头乌龟,每家都分,我可不依。” 这个夫郎意有所指,那天晚上灰灰一嚎,很多家里的青壮年都去帮忙,但也不少做缩头乌龟的人家,离陈旭家最近的就是田文家,他们那天可没看到田文出门。 “对,平分不公平,有些没出力的,凭什么得好处!” 田文的面色铁青,王翠花的脸上也不好看。 村长看他们争吵不休,揉了揉眉心,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咱们槐岭村,这么多年了也就只出了田文这一个读书人,村子里现在的蒙童很多,总不能让他们都跟咱们一样地里刨食,所以我想,要不就用这笔钱,在村子里办个蒙学堂。” 众人在底下窃窃私语,家中有小辈的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只是那些家里没有小孩儿的又不干了。 “我们家中的孩子早已经过了能学的年纪了,那还不是我们吃亏。” “说得是啊。” “那你们家以后就没有小孩儿了吗?” 村长看向他们:“建学堂的好处,不是这一段时间的好处,你们可有想过,只要学堂建起来,将能造福后辈的事啊。” 村长继续说:“难道你们想,咱们的后人,这一辈子就只能在地里刨食,永远不能出人头地吗?槐岭村这么多年了,只出了一个田文,考了个童生。” 田文挺起了胸膛。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没了声音,都在思忖着村长说的那一丝可能。 “要建学堂,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吧,村长,先不说建房子,就说那些笔墨纸砚,就已经是很大的花销了。” 众人点头称是。 村长大口吸着自己的烟袋:“我也考虑过,咱们现在可能是没有什么条件买什么笔墨,我想,要不就先做一个沙盘,那沙盘只要做出来,就能够一直使用,等日后再宽裕些,再买笔墨纸砚也不迟了。” 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只是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摆在他们的面前,怎么教,谁来教。 田文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有些轻蔑又不屑地抬起头,而后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等着村长开口求他。 村长顿了顿,刚要开口,田文就站起身来:“村长,不是我不愿意教孩子,实在是我近来为了备考,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指导一点基础都没有的孩子。” 村子里嘴很厉害的李家夫郎啐了一声:“谁稀罕你教,真当你是什么能人了?考了四五年都考不上秀才的人,还想教孩子,怎么,教孩子怎么上赌坊酒馆吗?” 王翠花一听李家夫郎数落田文,立刻站起身来:“李家的,你胡说什么?我们家田文,今年肯定能过考中秀才的,不像你家那儿子,现在还只知道在码头给人扛包袱吧?” 李家夫郎也不让着她:“是,我家的是在扛包袱,但至少我家的不去逛花楼,不会去赌坊让人打断了腿。” 两人说着就快打了起来,还是村长黑着脸,两人才消停下来。 “我本也没想让田文来,我只是蒙学堂,还不至于让他来大材小用。”村长抖了抖烟袋,“我想,遥哥儿家的夫君也是识字的,不如就请了他来,他整日在家中无事,也算是一桩好事。” 陈旭赶紧说:“那感情好,我一直认为郁年的才学是很好的,别的不说,那字写得是真好。” 村长点了点头:“哪日我去跟遥哥儿商量一下,他要是能来就再好不过了。” 见村长并没有考虑自己,田文觉得自己被人侮辱,他站起身来:“村长,虽说我是没有时间能给孩子们上蒙学,但您也不能随便找个阿猫阿狗来吧?您这样,将我这个童生置于何地?” “不是你说你没有时间吗?这会儿又能来了?”一个婶子说话了,“要真是你教,我还不想送孩子去了呢。” 田文指着他们:“我倒要看看,一个瘸子能把你们的孩子教成什么样子,你们一个个的也是不嫌弃,什么臭的香的都要。” “田文!”村长黑着脸,皱起眉头,“你给我出去,这里在议事,不是你逞威风的地方。” 郁年和田遥对祠堂里的争执一无所知,他这两天背上的刀口开始结痂了,总是发痒,他想去挠,总是被郁年拦住。 “真的很痒啊。”田遥还是趴在床上,偶尔郁年会帮他翻个身,侧躺着,他感觉自己的一双手无处安放,总想往自己背上挠去。 “现在正是伤口愈合的关键时间呢,你要是总去挠,怎么都好不了,痒的话,我拿帕子给你擦一擦?” 田遥勉强地点了点头,就看见郁年熟悉地找盆打水,然后水盆放在他的腿上,再慢慢地移动过来。 最后带着温热的湿意的帕子落在他的伤口处,才觉得好受了一些:“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全啊?” “刀伤难养,你再坚持两天。” 说起药,田遥才想起那天的老大夫说的话:“他说你的腿还能治,等我好了,咱们就去找他治腿吧。” 郁年面上的表情淡淡的:“我听他说了,治腿的花费肯定不少,就算咱们现在有二十五两的入账,也得省着些花,你入夏不是还想盘炕吗?这笔钱先不动。” “要是一直等,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田遥的眉眼耷拉着,“先用那二十五两先治着,后面我身体好了,就能赚钱了也能续得上。” 往常他说什么都赞同的郁年,今天却是没有同意他的话,田遥有些气闷,别开了头,不去看他。 这件事上,郁年有些私心,他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用几乎是田遥的卖命钱来给他治腿,他无论如何都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郁年给他擦完背之后,把中衣给他穿好,才出了门,就看见村长带着几个村里的叔伯过来了,郁年以为他们有什么事情,赶紧去门口接着。 “郁年啊,这次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郁年赶紧说当不起,又询问到底是什么事。 “因你们一家人的慷慨将那二十五两充公,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这些银子,用在村里的孩子身上。” “我的意思是,其一间房子,在村里办个蒙学堂,教村里的孩子们断文识字,只是这夫子,想来想去也找不到人选。” 郁年看着他们一群人来,就知道他们是想让自己去了,他只是问:“想来还是田童生更适合一些,我只是一界草民。” 村长摇了摇头:“田文那人,功利心太重,文思才学并不出众,不太适合。” 郁年只是笑了笑:“我连童生都没考过,实在是难当其职。” 一个村里的长辈说:“说实在的,我们是想过田文,但办蒙学堂本就是为了村子里的孩子好,田文那一家人,若是真的当了蒙学堂的夫子,只怕是,村里人的负担就要更重了一些。” 田遥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村长,你就让我家郁年去吧,我们都不收束脩的。” 村长听见田遥中气十足的声音,笑了笑:“遥哥儿恢复得还挺好?” “村长,我好着呢。”田遥扯着嗓子说,“您别听他的,我们是愿意去蒙学堂的。” 郁年只说要再考虑考虑,村长他们这才离开。 送走村长,郁年才问田遥:“为什么想让我去?” 田遥说:“你成日在家中也没什么事情,跟小孩子们待在一起,心情会好。” 郁年摸了摸他的脸:“那好,我去试试。” 田遥这才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笑过之后才想起:“我真的没想到村长会把银子拿来建学堂。” 背上的伤在冬日好得比夏天快多了,出了正月他就几乎全部好了,但郁年还是让他多喝了几天的药,直到完全康复之后,他才放田遥出门。 自从村长这边把那些流民带到县衙里,层层上报之后,朝廷终于重视起来了流民的问题,连安抚带镇压,总算是解决了这个问题,这也让所有的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131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