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竟结结实实让他抓了一个破绽。 待我反应过来,软剑已然麻脱了手,人也被他摁死在榻上。 他蹙着眉头,试探着问我。 “你还在生气?” “我生你娘的花肚兜!” 如今被治在榻上,已然顾不上体面,我索性学了贞洁烈女那一套。 张嘴就往他颈子上咬去,这一口狠毒,牙关绞住皮肉下力,顷刻就咬出了满嘴血腥。 阿尔野起先还挣动,见我是铁了心要发疯,便渐渐不动了。 我只觉心里翻江倒海,恨意滔天都涌到了这一嘴牙上,恨不能将吃奶的力气施展出来,喉咙发出畜生般的吼声。 也不知是恨阿尔野,还是恨那场让我吃尽了苦头的虐杀,亦或是恨那时......冷眼旁观的哥哥。 我的脑子大抵是坏了,乱如麻丝的思绪一气儿挤进神思之中。 原来人沦落为饮血啖肉的畜生,只需一瞬而已...... “看来舌头是好了” 阿尔野贴我太近,几乎是抵着额头同我耳语,不过一句寻常话,却将我从癫狂中拖了出来。 咬人是个费劲的事,这一番狠咬,咬的我腮帮子发酸,牙关也跟着打颤。 松口时,我微微张了张嘴,一块核桃大小的肉块跌在榻上,又带着血水滚到了地上。 我抬头看向阿尔野,发觉他额头有细汗渗出,颈上血水横流,汩汩没入衣领之中。 形容样貌,恰似我咬舌那日。 他定然是疼的,可不知为何,他面上却没什么表情,看向我的目光幽深而寂静。 “还回来了,就别生气了” 说罢,他似是想摸我的脸,可将将伸出手,就被我嫌恶的打开。 “滚” 阿尔野睫毛轻颤,垂下了眸子,叫人看不清所思所想。 “你为什么叫辛乔来东海?可是要起内战?我可以......”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我示好。 我冷笑了一声。 “你怎知辛乔往东海来了?你插在玉门军营里的探子跟你报的?” 阿尔野抬头看着我,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踯躅许久后,便只剩一句丧气话。 “我没想再攻玉门” 我笑了起来,伸手捏住他下巴。 “草原上的汉子,无论如何都应有一份坦荡,如此才配登单于之位,你盯着玉门动向,又尾随辛乔来东海寻我,无非是想看看澧朝是否当真起了内乱,能让你伺机举兵而已,从前看你是有几分血性的,如今怎么成了这样敢做不敢认的鼠辈?” 阿尔野听了我的话,眸色越来越深,伸手将我捏着他下巴的手握住,丝丝温热从掌心传来。 “我没想过再起兵,阻我登位的人都死了,我无需再立战功服众,你为何总是......” 我闭了眼,被他脖子上那冒着血的伤口晃得几欲作呕,只咬牙讲了一句。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这个人,我这辈子是见不得了,有多远就给本王滚多远吧” 阿尔野怔了怔,复又垂眸,不愿再看我。 可嘴里,却又不死心的另起话头。 “方才在你房里那个少年......” 我欲下榻去拾那软剑,阿尔野骇了一跳,当即拉住了我。 “别,我走” 说罢,他有些委屈的垂着头,伸手摸了摸颈子上的伤,捂住缺了块肉的地方起了身,站在榻边定定看着我。 “我这次从北地出来的匆忙......” 我抬头瞪着他,不知这狗崽子还有什么花招。 阿尔野见我看他,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喉结一动之下,又牵扯到了颈上伤口。 他皱紧眉头,眼里瞬时疼出了泪花,却仍强忍着疼痛不肯出声。 “我这一趟来的匆忙......没有带太多银子在身上......回北地要坐船......你能不能......” 我闭着眼没说话,简直快要气笑了。 再睁眼时,心里只盘算这一件事。 一是现下和他打一场的胜算有几成,二是要了他命之后,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战前不能带伤,不然等到了战场上,势必要吃大亏。 思及此,我咬了咬牙,又闭上了眼睛。 阿尔野见我无言,又默默在榻前站了半刻。 “不给就算了......我把我娘留下的玉佩卖了当盘缠吧......” 说罢,他仍是有些委屈,低声咕哝了一句。 “你方才请那少年吃的饭,其中一道菜的银子,其实就够我回北地了......” 阿尔野说罢,见我仍是不语,又低低笑了一声,叹息般说道。 “我走了......” 及至房门阖上的吱呀声响起,我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畜生” 我捂着额头上撞出来的伤,心里颇有些余悸,若方才不是阿尔野将我拉住。 我只怕...... 这杀千刀的癔病,和这小畜生一样可恶。 总能悄无声息缠魂上身,好似太阳底下不死不灭的鬼魅。 我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搁在手里掂了掂,抬步走到窗边,眼看着阿尔野从客栈大门里走出来。 手中装着银子的荷包鼓鼓囊囊,我抬手就向他背影砸去。 心想若能砸他个头破血流,当场暴毙,也算了了本王一桩心愿。 可这厮偏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似的,回身抬手,振臂一捞,稳稳接住了这一袋儿结实的银锭子。 阿尔野捂着颈子,抱着银子,抬头看向楼上的我。 蓦然,他笑了。 天地间是橘红的夕霞之光,海上轻风吹散了他身后青丝。 墨蓝长衫银发冠,万般风流在眸中,他原是北地新王,悍勇无匹的一代暴君。 偏偏此刻,又笑的像个孩子。 这身衣裳......好似还是我在嘉峪关给他买的。 我捏了捏眉心,伸手预备关窗,却听他猝不及防喊了一句。 “盛子戎!我被你咬死也甘心!” 街面上小贩民众聚集,他这话像极了对秦楼小倌儿喊的荤话。 众人看热闹似得顺着他目光向我看来。 我则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立时从窗前跳出了三尺远。 “狗娘养的小畜生......你给我等着......”
第163章 ● 方才阿尔野那一句连名带姓的混账话,不知被多少人听了去,不过世人大都只知璞王之名,少有人知本王名讳。 想来......也不妨事。 我从榻上的包袱里拿了条丝帕出来,替自己料理了额上的伤口。 心绪不平则生鬼魅,东海这把烽火还没烧起来,我却被这接二连三的不速之客扰的心火难平。 我低头看着丝帕上的血色,有些无奈的摘了脸上面具,打算找小伙计要盆水来洗把脸。 银光熠熠的面具之上,鐕着数朵西番莲花,此刻莲花也被血色沾染,竟有几分妖异之相。 待梳洗整齐,给额头敷了一层药粉后,我才再次走到了窗前,窗外已然入了夜。 海上残阳不能恒,须臾便有明月升。 天字一号房的海上明月之景,既然敢要价百两,想必是有些过人之处。 横竖此刻心乱,看看也好。 推窗一刻,夜风烈极。 方才洗净的面具还没阴干。此刻被风一扑,银器独有的凉意带着未干的水痕,齐齐贴在我灵台之中。 我被冰的一抖,忽然想起那时在群青之峰偶遇的松蝉师太。 彼时她老人家便是用软桃枝蘸水,对着我灵台洒下,清心之效奇绝,立时如梦方醒。 我怔了怔,抬头看向天上明月。 明月皎皎在云间,清光点点赴海潮。 我不由弯了嘴角,俯身趴在窗边,看向海中月亮随着波涛悠悠起伏。 海岸间有浪涌来,月光将那浪头照的如同纱雾堆起的茉莉花海,白的出奇,亮的可爱。 这个景,倒的确值百两之数。 子夜初刻,我枕着浪声入眠,梦里不见菩萨高坐莲台,只见自身泛舟海上。 海上一时浪涌,一时浪静,四际黑水之中,有群鲸环伺,鲸鸣不绝于耳。 似泣似诉,如鲛人之歌。 ...... 隔日天明,我换了身江湖人常穿的衣裳,匆匆洗了把脸就出了门。 东淮关中闲逛一日后,便摸清了城中的地形。 城墙壁比之京城不算厚,关口小兵大约九百,两个时辰一次巡防换查。 备军不在东淮城中,想来是去城郊扎了营,如此不管谁打上门来,后备兵力皆能在一个时辰内赶来守城。 我走在街道之上,手里提着方才买的一兜子小鱼干,一边走一边嚼。 咸丝丝儿的香气蔓延在口舌之中,越吃越齁得慌。 于是又找了个简陋的茶摊,问老板要一碗粗茶喝。 老板笑呵呵接了生意,转身从身后的灶眼上提了一只粗陶茶壶,十分利索的倒了一碗黑乎乎的茶汤给我。 我皱眉看着碗中的“茶”,有些喝不下去的对着老板问道。 “这......是个什么茶?” 老板一笑:“凉茶呀!公子是外乡来的吧?咱们东淮关靠海建城,湿气重的不得了,没有这碗凉茶,吃什么都要胀腹的呀!” 我端起茶碗搁在鼻下闻了闻。 “陈皮......红果......忍冬......还有......” 老板见我闻的出茶料,颇有兴致的坐到了我对面。 “还有一味蕺菜!” 我闻言当即皱了眉头,蕺菜这个东西我是无福消受的。 打小便一口都吃不得,一闻见那个味道,胃里就要做怪。 若将这一碗凉茶喝了,势必要把方才那七八条小鱼干呕出来,不值当的。 我将茶碗推开,又把茶钱搁在了桌上。 “劳驾您给倒碗凉水来吧,在下喝不得这个” ...... 待回了客栈,楚楚黑灯瞎火的在房中等候,她换了男子装扮,脸上还抹了些草木灰。 可即便如此,那双闪着水光的多情美眸,还是叫人一眼就看出她是个故作丑态的柔弱美人。 我看着她一笑:“你如此打扮没有用,乍一看像个楚楚动人小乞丐,更叫人觉得好欺负” 楚楚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羞怯的笑了笑。 “王爷所料不错,叶宝泰此刻还不知大军压境的消息” 我将面具摘了,从桌上倒了一盏茶灌进嘴里,这才彻底解了齁。 落座之时,又将揣在怀里的小鱼干给了楚楚。 楚楚接过鱼干儿一愣,我打了个哈欠,坐在桌前拿出地图,又点上了一盏油灯。 “坐下,边吃边说” 楚楚喃喃点头,坐到了我身边,和我一起看向地图。 “军营在哪里?” 楚楚伸出纤细指尖,点在关内一处靠山的林场上,我看着点了点头。 “不错,若是本王守关,也会将军营扎在这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粮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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