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美人卷睫轻颤,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王爷......” 我将元宵牢牢按在怀里:“你既求生路,本王便给你条生路” 楚楚坐在榻边,低眉敛目不敢言语。 “本王且问你,那军报你看了之后,是怎么处置的?” “楚楚并未损毁军报!看完便原封不动放了回去!” 我挑眉,算她蠢的不彻底。 “你晓得你如今是个什么境地?” “后有追兵......前有......” 楚楚小心翼翼抬头看了我一眼,前有什么不言而喻。 我伸手扯了个凳子坐下,看着她脖颈上的红痕,心里难免生了怜弱的心思。 古来女子婚嫁皆不由己,她不甘为妾,奔走出逃,又于举目无亲的境地里,孤身替自己谋求出路。 能有此番坚韧,于女子而言已是不易。 我叹了口气:“本王能给你的生路只有一条,你且将东海将军府诸般事宜细细说来,若能助本王攻城得胜,便是叶宝泰亲自来追你,本王也有的是法子叫他有来无回” 楚楚看着我,似是在斟酌能不能信我。 横竖船上也没旁的事,我便也耐心候着她慢慢权衡,半晌过去,我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不想只是这浅浅一个动静,她便吓的直往榻里缩。 我眯了眯眼,心里渐渐起了一桩迷思。 “你是不是......怕本王对你起什么歹心?” 楚楚两只手护着胸前衣襟,眼中惊惧之色满溢,将这一问回答的清楚明白。 我扶了扶额:“本王不好女色,你心安吧” 楚楚闻言仍是眨巴着一双水泠泠的眼睛,似是有些不信。 也是,她这般皮相,从前定是被诸多男子渴慕的,想来叶宝泰派兵追她,也是舍不下她这张楚楚可怜的美人面。 我捏着猫嘴,诚心诚意的劝了她一句。 “你若是不想男人对你起歹心,就不要用这双眼睛,做出这番神情,如此只会让男人......算了,本王不好女色是实话,你不必相疑” 楚楚低着头,嘲讽般说道:“楚楚活了十九年,还没见过不好女色的男人......” 我笑了笑,知她是将寻常男人看透了,以至被人垂涎到了恶心的地步。 “可见东海不开化,你竟连个断袖也没见过,如今船上拢共三个人,木师父同你相比,本王宁愿和木师父胡来” 楚楚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一脸受了惊吓的样子。 我笑了一声,抱着元宵出了舱门。 “你且慢慢想,想明白了再来同本王认投,离着东海还有十几日的水路要走,不着急” 自这一日后,我便日日抱着元宵钓鱼,钓上来了,就扣下鱼目珠子喂它。 木师父说元宵见了荤腥就要变野,等长大了势必难驯。 我看着元宵吃的欢快,只说:“做人一生不得自由,已是憾事,它一个猫儿,何苦还要叫它生憾?”
第159章 ● 待到小船行至东海境内,已是十日之后的事。 这十日中,楚楚同我抬头不见低头见。 然而我终日只是钓鱼抱猫,看都未曾看她一眼,她才逐渐放下了戒备。 这一日入了海域,夜里航船风浪渐起,天生星斗亮的奇异。 楚楚站在我身后,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我懒得开口,只静静等着她言语。 若此番她肯认投,真心相助于我,那就还有的谈。 若她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我便还是要将她丢到海里喂一喂鱼的。 海风绵绵,腥咸带热。 元宵摊平在我腿上,睡的四仰八叉不问世事。 “王爷......” 我回头看她,拍了拍身边木师父坐过的小板凳,意在叫她落座。 不然她说起话来,本王还得仰视于她,实在是累得慌。 楚楚见状,提着气坐在了板凳上,轻声细语开了口。 “王爷......楚楚愿助王爷......” 我笑:“何以称助?” 楚楚俯身贴向我耳边,长长同我耳语了一番。 这一番耳语说的有丁有卯,我听的很是舒心。 待她说罢,我抬手拍了拍这个美人儿的削肩膀。 “你若是个男儿身......或许连本王也要败在你手里......” 楚楚面上一红,只说:“王爷谬赞......” 船头碾过海波浪涌,楚楚同我一齐看向不远处的海岸崖城。 那是东海之境的第一道关口。 东淮关。 ...... 两日时光不过弹指,船只靠近东淮关时。 海上白云好似受了一点热气,竟稀稀拉拉蒸腾出一场小雨,一时有一时无的飘洒着。 我牵着马下了船,楚楚和元宵一个也未带在身边。 楚楚是出逃的小妾,自然不能白日里现于人前,遑论......她还有她的一番事情要做。 不过只要进了东淮关,她定是比在外时周全,毕竟灯下黑这个道理,自古便好用的很。 任叶宝泰如何敢想,也断断不会猜到楚楚会孤身再回东淮关。 我伸手扶了扶脸上的银面具,又摸了摸身后背着的蛟魂枪。 枪身此刻搁在遮锋的布袋子里,外人看了,一时半刻也分辨不出这是棍棒还是枪刃。 我看着眼前建在海岸之上的青石关口,关口之下皆是熙熙攘攘的百姓。 这些百姓大都靠海吃海,晨起出关打渔,日落便收网入关,归家休憩。 因着这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习性,东淮关里的百姓,人人都手持通关的名牒,出入关口皆有记载。 我从怀里摸出一张名牒,仔细看了看上头写的名字,不由笑出了声。 “龙霸天?” 也不知四儿这个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托他做张假名牒。 怎么还给本王起了这么一个土霸王的名字? 我摇了摇头,拿着名牒往关口走去,虽然这名字要强了些,但此刻也改不成了......将就用吧...... 好在守关的小兵眼力不济,并未看出这是张假名牒,是以这个关,本王入的还是颇轻松。 将一进城,迎头便见一街卖咸鱼海货的商贩。 我看着摊上那些一寸来长的银鱼干,忽然有些后悔没将元宵揣在怀里带来...... 临下船时,木师父抱着元宵和我作别。 元宵瞪着一双透蓝的眼珠子同我喵喵叫,小爪子还扑腾着想往我怀里钻。 彼时若不是木师父在跟前,本王极有可能要掉两滴眼泪,再冲它喵喵两声辞别。 此次入关,我算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带着踏虹骢已是显眼,若怀里再揣只猫...... 干脆这仗也别打了,就地在这海崖上养老算了。 我边走边叹气,指尖不由自主搓了搓,就好似在空中摸了一把元宵那毛绒绒的小脑袋。 如此闷头走了一刻钟,便见一家平地起高楼的大客栈,客栈阶前满是马匹轿辇。 往里一瞧,也是客来客往,商民济济的模样。 我还未决定要不要下榻此间,殷勤的小伙计便已从我手里接走了缰绳。 “公子带着兵器,想来是江湖人士吧?可是来东海行侠游历?咱们观澜庭是东淮关最大的客栈了!您可算是来对了地方!” 我被他这一顿抢白弄没了话,只得跟着干笑两声,稀里糊涂就进了客栈。 站柜的小伙计先是吩咐人拴马喂马,后便同我力荐天字第一号的厢房。 说是等到入夜,此间推窗便能见海上生明月的奇景。 我这耳根子是天生的软,见笑脸人便不愿意辜负美意。 是以便用一百两银子的价钱,住进了这个天字第一号的厢房雅间。 那站柜的小伙计见我掏银票时颇痛快,又给我做脸一般在堂中大喊了一声。 “客官龙霸天!入住天字一号房!” 满堂用饭的宾客皆抬了头,看傻子似得看向了我。 我咬着牙挺直了脊背,狠狠压住想往桌子底下钻的冲动,逃也似的往楼上蹿去。 那小伙计见状,拔腿便追在了我后头。 “客官!客官!您跑什么呀?您知道这房在哪儿么?您慢点儿呀!让小的给您领领路呀!” 及至进到了这天字一号房里,我才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不想东海民风竟如此跳脱...... 打发小伙计送茶饭来后,我便心有余悸的在房中逛了逛。 小伙计所言不虚,这屋里确实大极了,也确实开了四面大窗,通透的很,同王府西厢也差不离。 茶案坐落在敞厅之中,还另起了一间屋做用饭的花厅,再往里走便是卧榻。 卧榻之上一层纱帐,再一层却不是布帐,而是几十条用海贝串成的帘子。 若有风来,想来会生出些清脆的响动。 我站在卧榻之前,瞧着这些雪白海贝很是稀奇。
第160章 ● 旧年宫中虽有东海上供的螺钿,却从不见这素净的海贝。 大抵是因为这些海贝,都是从沙土之中刨出来的,够不上贡品的资格吧。 我掀开这一帘海贝,兀自歪在了榻上,各州兵将还有十五日才能到东海。 辛乔或许会早个一两日,但即便他来了,也只有个整军练兵的效验。 十三万兵马如何渡海,才是真正令我忧心的事。 如今东南西北四方战场,皆是需以少胜多的艰难险境。 我这厢不容易是真,只怕颜问慈、常京童和唐骄,也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致胜之法。 东海境内,我若想胜叶宝泰,需占住先机,虚张声势,一气儿吓住他手下的兵将。 再割下他的脑袋高挂城头,彻彻底底将其打为叛党国贼,才能算是兵不血刃的收服了东海。 然而如今我只占一个无声起兵的天时,地利则是一面倒的贴在叶宝泰这个地头蛇身上。 至于人和......还需再等一等时机。 眼下最要紧的,是十五日内要寻来千条战船,给众将士渡海。 思索间,小伙计端着茶饭敲响了房门,我起身开了门,由着他自行布菜。 待他走后,便一边用饭一边看起了东淮关的地图志,东淮关的水路四通八达。 各色江流的末路皆在于此,除却淮阳江,还有西边来的襄州河。 这两条大江大河皆是在东淮关前,彻底汇入东海的。 我咬了只巴掌大的烧青虾在嘴里,起身抱着图志,走到了窗边细看。 若是水路之上能夜间行军,船上再配火炮投石车,趁其不备一举轰碎了城门关口。 倒不失为一个刚猛的攻城之法。 然而问题还是在于...... 没船呀...... 我将虾子嚼了嚼,用舌头剔出虾肉咽进肚里,又回头将虾壳吐进了瓷盘之中。 然,心里装着郁结的时候,再鲜美的吃食也味同嚼蜡。
161 首页 上一页 89 90 91 92 93 9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