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憋笑憋的半个身子都在抖,华馨也捂着嘴偷笑,小声对我说道:“常家哥哥也太不知羞了,小时候他在爹爹跟前学枪,一见我就说长大了要娶我,后来被唐骄打了一顿才作罢的!怎么长大了还是这样呀!” 我笑着摇了摇头:“华馨你可小看了你常家哥哥,这才叫男儿本色,看上谁都便求娶谁,坦坦荡荡,不遮不掩” 华馨歪着头思忖片刻,又道:“可是那个姐姐看着却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可见强扭的瓜总是不甜的” “傻丫头,强扭的瓜甜不甜有什么要紧?它解渴呀!” 华馨又笑,我心里却起了一层薄霜,不论这叶婉莹肯不肯嫁常京童,如今对她来说最好的结局便是这样了。 以皇上的手段,今日她不入宫则罢,若是入了宫,不管她是不是叶宝元的爪牙,不管她有没有在后宫兴风作浪的手段。 她都是必死的。 皇上不会怜惜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尤其是这个女人还姓叶。 ...... 此刻灯火如豆,我看着叶崇然只觉他懒倦可爱,便有一搭没一搭回着他的话。 “废了一子又如何,叶家是大族,总不会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选秀时再送几个进去就是了” 叶崇然摇了摇头:“只怕陛下那边,会十分防备叶家女儿入宫” 我将肘子撑在桌上,看着叶崇然皱眉思索的样子,心里满是彷徨。 这么好的一个人,这么合我心意的一个人,这么温柔多情的一个人。 为什么偏偏要反呢? 我抬手摸了摸他微微蹙着的眉头,只觉这人总能勾出我心里的柔情万千。 于是不自觉的放慢了声调:“这不是大事,你不要心焦,我养着侍书茉莉这么多年,众人皆知她俩品貌不俗,前一任大理寺少卿还为我养着这两姊妹,上书骂过我一回德行有亏” “明儿让我华馨认下她俩做义妹,届时记在璞王府名下一并送去选秀,皇上和朝臣也只会觉得,是我这个纨绔在媚上逢迎,想来就不会再多加防备” 叶崇然闻言,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王爷从前便有这样的打算?” 我笑:“什么打算?” “送美人入宫,以谋......” “阴差阳错罢了,相爷不必多思” 我打断了他的话。 天色亮起,叶崇然出了璞王府,身上还穿着我的衫子,天水碧的衣料,和黎明破晓的颜色一般无二。 他走路是好看的,有风掀卷他的袍角,时起时落,他的背影也几乎要和雾蒙蒙的晨曦融在一起。 我这一生看过许多人的背影,哥哥跪在龙床前,看着父皇宾天的背影,孟崇言伴读期满,从西直门出宫的背影。 还有玉门军营之中,向熹策马离去的背影。 这些背影有的叫我伤怀,有的叫我失落,有的叫我痛彻心扉。 而叶崇然的背影,却叫我看不透彻。
第66章 ● 天光终是大亮,梁管家早起在御街口打听的消息,说是常统领出关的日子又延后了一个月。 我想起常京童那个痴劲儿,只觉得人算不如天算,叶宝元费尽心机,也抵不过这夯货的神来一笔。 早膳过后,我吩咐梁管家将侍书茉莉带来书房,选秀是大事,不论是太后那边还是皇上那边,我都得送两个人进去意思意思。 待到侍书茉莉站在书案前的时候,我看着亭亭玉立两个少女,不觉一笑。 到底是我璞王府养人,当年瘦瘦小小的两个姑娘,如今也出落的这样玉软花柔。 “九月底宫中要殿选秀女,咱们府里也没有旁的女眷,唯独你俩年龄样貌都不出错,本王的意思让你俩认华馨为义姐,从华将军的姓,届时往宫里递个名字,待到十月初进宫殿选一回” 我话还没说完,往常冒失些的茉莉都没说话,向来老成的侍书却打断了我。 “王爷,这如何使得,奴婢卑贱之躯,进了皇宫也只会,只会......” 她说的着急,后头的话还未想的清楚,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 “你且稍安勿躁,这不是个大事,听本王说完你再分辩也使得” 侍书水涟涟的一双眼睛,幽怨的望着我,我知道她不是单纯的不愿去参加选秀。 只是她不肯选秀的理由,本王也真是不敢接茬。 我清了清嗓子,又道:“你俩上殿选秀,无非是顶着璞王府的名号走一个过场,届时有人会从中斡旋,让你俩不至入选,而后撂了牌子拿了香囊回来,咱们还是过咱们的日子” 待我说完这番话,侍书的脸色才好看了些,茉莉则是懵懵懂懂问了一句。 “王爷,万一要是选上了呢?” 我从案头拿起一把折扇,在茉莉头上敲了一记。 “那还能怎么样?那我们茉莉就要进宫当娘娘了呀,日后本王见了你,就得叫一声皇嫂了” 茉莉脸一红,没忍住笑开了。 “不要不要,茉莉还是想留在王府里,昨日夜宴,只瞧见宫里的太监宫女连大气也不敢喘,真是闷死人了” 我伸手揉了揉茉莉的脑袋:“得了,就这些事,到日子了梁管家会给你俩添制新衣,你俩只管走一趟,看个热闹就是了” 茉莉点点头,欢天喜地的走了。 而侍书却站在我面前,淡淡蹙着眉头,似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此刻茉莉一走,她才犹犹豫豫的开了口:“王爷......” 我将人拉到茶桌上坐下:“本王知道你有话,但说无妨” 侍书垂着眼眸,手里那绣鸳鸯的手帕被她绞的没了形状。 “王爷这样安排......可是要在后宫中,安插些自己的人?” 她说的小心翼翼,及至话说完,嘴唇还是颤抖的。 我闻言有些心惊:“哪里来的这个话?” “侍书在王府多年,外头事关王爷的风言风语从来不断,都是些难听极了的混账话,可侍书得王爷厚恩,深知王爷不是外头说的那般品行,又想王爷这几年丝毫不管这些流言,侍书就想......王爷或许是刻意为之,毕竟王爷是天子胞弟,若锋芒太露,只怕会有祸事缠身” 我看着侍书,她这一番话虽说的轻声细语,可确是字字珠玑,将一切看了个通透。 侍书见我只盯着她瞧,也不说话,顿觉自己僭越,当即就跪在了我身前。 我这些年怜惜这小丫头伶俐,极少让她行这样的大礼。 而今天,我却没有迟迟没有让她起身。 “你还有未说完的话,一并说来吧” 侍书跪在地上又抬头看我:“王爷恕罪,奴婢妄议......” “不妨事,说完” 侍书一双素白的手摊平在乌黑的青石砖地上,愈发显得白皙柔弱,她犹疑半晌,才缓缓说出了余下的话。 “王爷为求自保,不惜将名声舍去,今日送侍书入宫选秀,想来也是为了叫侍书......做王爷在紫禁城中的耳目” “你这样想?” 侍书满眼哀色,却好似还有一份希冀,仿佛笃定我是存了这个主意。 我看着她,想笑却又觉得悲从中来,都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侍书将所有的事都看透,却独独未将我看透。 “侍书,你到底看轻了本王,本王不屑用弱质女流来做那过河的石头,即便你不是本王养大的,只是街上寻常人家的姑娘,本王也不会如此” “侍书,本王晓得你的心,该说的话也已同你说尽,你不要做那些糊涂事,于你无益处,于我是罪孽” 说罢,我从书房中离去,只留她独自跪着。 后花园中的茉莉花丛已经开到了荼蘼,瞧着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我站在花丛前思索良久,无端又叹了几口气,侍书太聪明,可伤也伤在这份聪明上。 方才她寥寥几句话,句句皆在点子上,言语间竟是随时预备着要为我舍了自由身,入宫去做那走卒棋子。 我后头说了重话,只说自己不屑利用女儿家去谋权夺利。 她若真聪明,便该听得懂我的话。 ...... 隔日我还未梳洗起身,常京童便带着喜帖杀到了璞王府。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厮一朝抱了美人归,如今当真是爽过了头。 一张笑开花了的脸,双手将通红的喜帖塞进我手里,笑眯眯道:“师兄!我要成家了!” 我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既然都要成家了,还一天到晚横冲直撞的,像什么样子?” 常京童很是无谓的一笑,眼看翡翠厅开了早膳,也不问有没有人要留他用饭,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捞了一碗粥就开吃。 华馨看他这样高兴,便起了促狭的心思,问他道:“常统领,人家叶姑娘有没有说过喜欢你呀?” 常京童一边喝粥,一边从桌上拿了个包子吃,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没说过,但我觉得她肯定是喜欢我的” 这下不单华馨好奇,连我也好奇了起来:“何以见得?” “她虽没说喜欢我,可也没说不喜欢我啊!想来她是害臊了!日后一定会说的!”
第67章 ● 华馨将嘴里豆浆喷了出去,我看着我这好师弟,也是一阵无语凝噎,只得笑着摇头。 “还得是你活的痛快” 常京童见我这样说,也乐了。 “可也是!” “......” 日子就这么不疾不徐的过着,待到九月二十六,常京童的一干婚仪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正是该迎新娘子入门的时候。 常府上上下下都挂满了红绸,就连常越和他夫人,也穿了崭新的暗红衣裳,欢欢喜喜候着新妇过门。 听常府的小厮说,常京童接亲前两天两夜没合眼,上马接亲的时候,腿软的不行,三五次都没蹬住马鞍。 我领着华馨前往常府赴宴时,恰巧同叶崇然坐在一张席上,他朝服穿的端正,眼下却泛着青黑。 华馨一入席便同那些侯门夫人说个没完,这倒让我有了时间,和叶崇然说上两句话。 “怎么脸色这样不好?” 叶崇然一笑,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这几日......宫中事多” 我见他如此,便也想抬手摸摸他的脸,可婚宴之上官员甚多,我放肆不打紧,只怕他要受非议。 思前想后,只得作罢。 常家的宴席开的很是阔气,常京童牵着花球,将新娘子牵进来的时候,跨的火盆都是纯金的。 我近日手里总捏着一把折扇,见此情状,即刻开了扇面,同叶崇然说道:“这要是过门的时辰没把持好,只怕这火盆要烧化了” 叶崇然摇头轻笑:“你呀......” 常越是个清官,以清官的家底办这么一场婚宴,想来已经是倾其所有了。 一对新人拜完高堂后,新娘子回了屋中静候夫君,而常京童则在外招呼宾客,任谁来敬酒他都一口饮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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