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婉见状递了帕子给她,跟旁边的茶摊老板要了碗茶:“喝点水,慢慢说。” 叶君亦掏出碎银付给老板,安安静静地站在云潇婉身后,只听画眉气喘吁吁道:“官兵奉旨来搜查云府,说二老爷贪墨公款,要抓去官府呢!” 云潇婉先是一愣,顿时眉目舒展,回头看向叶君亦:“哥,要不要跟我去看看热闹?” 这副小得意的模样,叶君亦实在喜欢的很,满眼宠溺地看着她:“郡主的家务事,末将不好插手。” “你少来。”云潇婉笑着挽住他的胳膊,“走走走,一起去看看。” 回到云府,云潇婉由竹儿和画眉扶着下了马车。自从被封了郡主,她倒真比从前规矩了不少,叶君亦却忽然有些怀念从前整日在马场策马的小丫头。 得尽快把小姑娘娶回来才好。 云潇婉不知他的心思,头上还戴着他给编的花环,站在马车前笑盈盈地望着他。 门口侍卫都被官兵控制了起来,叶君亦走过去,见到他们的服饰微微一愣,伸手将云潇婉拉到了身后。 云潇婉当即警觉起来,压低声音问他:“怎么了?” “他们不是官兵,”叶君亦眉头轻皱,“你看他们的腰佩。” 云潇婉悄悄看了过去,心头一紧:“这是…” “陛下的亲兵。”叶君亦脸色算不上太好,“现在应当是由太子殿下调令。” 门口的小兵们不认识他们,欲将两人拦下。竹儿上前一步亮出腰牌:“大胆,竟敢阻拦佳熙郡主回府!” 众人立刻跪下行礼:“属下参见佳熙郡主。” 其中一个胆大的抬起头看向叶君亦:“这位大人是?” 话落,领头的男人走了出来,正是叶君亦的副将秦寒舟。秦寒舟一掌拍歪了那人的头盔:“没长眼的东西,还不快拜见叶将军!”说罢转而看向叶君亦,“将军,这几个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叶君亦今日穿的常服,并未佩戴腰牌:“无妨,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兵士像屠户拖猪一般将一人拖了出来摁在叶君亦面前,正是云恒阳。 云锦泽和云锦翊都跟了出来。 上次被行过家法,云锦翊一个月没能下得了床,后来便落了个跛脚的毛病,皇城里那些看不惯他的世家公子纷纷耻笑。 他生性高傲,从没受过这等耻辱,因此始终对三房记恨于心。现下见到云潇婉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站在门外,云锦翊上前一把掀了她的花环:“都什么时候了,你打扮的花枝招展给谁看!我爹出事了!” 云潇婉下意识便想动手,然而叶君亦已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抓住云锦翊肥硕的胳膊向后狠狠一别,耳边顿时传来他杀猪般的惨叫声。 “你爹出事关本郡主什么事?”云潇婉踹向他落了病根的膝弯,便见那一坨肉哀嚎着跪了下去,当即更加嫌恶,“再敢在本郡主面前撒野,本郡主割了你的舌头!滚!” 叶君亦又朝他肚子上踹了一脚,把人踢开。云锦泽沉默着给身后的小厮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把他这个丢人现眼的弟弟带回去。 云潇婉撒完了气,俯身要去捡那花环,被叶君亦拉住了:“乖,改日我再给你编一个新的。竹儿,画眉,送郡主回房。” 云潇婉知他是有公事要办,点了点头:“你别太累,照顾好自己。” 叶君亦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回去吧。” 见云潇婉离开,秦寒舟才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叶君亦:“今日午后,邵丞相入东宫面见太子殿下,呈了一道弹劾云家二老爷云恒阳的奏折,声称二老爷曾在远东任职时贪墨公款。太子殿下本想派将军带亲兵来搜查云府,但听说将军今日休沐,便派了末将来。这是太子殿下的手谕。” 云恒阳闻言拼命挣扎起来:“我没有!你们不要冤枉我!” 秦寒舟冷笑着啐他一口:“二老爷,这整整两箱黄金五箱白银,就是拉个朝廷官员出来抄家,也抄不出这么多东西来。” 叶君亦剑眉一敛:“这么多?” “是啊,”秦寒舟指了指后面抬着箱子的小兵们,“黄金千两,白银五千两。” 云恒阳在远东做的不过是个小小的地方官,若不是贪了银子,单凭他每年的俸禄,省吃俭用一辈子也攒不下这些钱。 叶君亦冷了神色,凛声道:“你带他们把人押到刑部去审,贪银送户部,登记后充归国库,我进宫回禀太子殿下。”
第52章 宫变 进宫的路上,叶君亦却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太多了。 远东毕竟只是东边的一个小城,即便云恒阳贪公,也贪不出这么多。 更何况,云家大娘子才过世不久,云恒阳便出了事。 想起那夜云潇婉在东凝厢偏院偷听到的话,云锦澈说那人是摄政王身边的暗卫。那,这一切大概是赫连清宥有意为之了。 若说赫连清宥有心谋反,那也应当除去朝中重臣,而非对云瑛和云恒阳这两个与朝廷分毫无关的人下手,且都是云家的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另一方面,此事又为何是邵丞相主动上书弹劾? 叶君亦想不出其中关联,隐隐头痛,长出了一口气。 然而,叶君亦才在宫门外下了马,恰碰上赫连清宥从里头出来,满面春风,估计是刚见过他家小世子。 但叶君亦心里很清楚,此人分明是在守株待兔。 即便如此想,他还是走上前去规矩地行了礼:“末将拜见摄政王殿下。” 赫连清宥大手一挥,似笑非笑:“叶将军有礼。看叶将军这方向,似乎是从云府来的?” 叶君亦没有否认:“正是。” “公事?”赫连清宥若有所思地看向宫门,“叶将军这是要去东宫啊。” 叶君亦双眼漠然地望着他:“是。” 赫连清宥对他这颇为恶劣的态度不以为意,随口说起了另一件事:“本王方才去了霜月殿,沅霜公主身孕已近八月,再过一个月,佳熙郡主便会进宫陪公主待产了吧。” 提起云潇婉,叶君亦的表情总算没那么云淡风轻了,微微拧起眉:“殿下此话何意?” “没什么,”赫连清宥上前一步,抬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云府和霜月殿都有不少本王的暗卫,到了东宫该怎么说,你心里有数。” …… 云恒阳贪公一事证据确凿,当日便被下了狱。云锦泽在曲槿苑外跪了半日,恳请嘉王与长公主出手相救。最后还是明卿蓉怕他跪坏了,让人将他带了回去。 二房与三房素来不合,甚至已到了撕破脸的地步,但毕竟事关云家脸面。此事若是刑部主案,她大可出面让人从宽处理了,可如今下狱的旨意是太子殿下问过了宸阳帝的意思,求情与抗旨无异。 二房没了顶梁柱,连大夫人都跟着出来踩上一脚。云恒风无意与云恒墨相争,毕竟等云恒墨搬去了嘉王府,这云府也就归了他手里。 三月初,云潇婉也住进了霜月殿里,陪云姝妍待产。天气总算暖和起来,云姝妍也乐得出来透透气,姐妹二人每日便坐在院子里给即将出世的小家伙做衣裳。 放旬假时,云锦澈便会留在殿里陪她们,在院中抚琴。他的琴是跟明卿蓉学的,和安长公主当年一曲动天下,其琴声婉转,悠扬绵长,如昆山玉碎,香兰泣露。云锦澈则是于此道上更胜一筹,将其母的精湛琴技学了个十成十。 有一日明临杞偷跑到他这里来,正碰上他在弹琴,站在一旁认认真真地听了好一会儿,之后便黏着他要学琴。 云锦澈无奈,只得将教九皇子弹琴一事提上日程。 就这么悠闲自在地过了几日,直到深夜里昭乾宫传来噩耗—— 宸阳帝殡天了。 满朝文武皆从睡梦中惊醒,潆妃连忙带着明临析去了昭乾宫外跪着,比凤鸾宫的那位还早了一步。 邵皇后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走到她前头跪了下去。 明临杞睡梦中被纯贵嫔从床榻上拎了起来,本来还迷迷糊糊的,结果听说父皇驾崩了,小嘴一咧便要嚎啕大哭。 从洗华宫来的路上,纯贵嫔好说歹说才把人哄住了,告诉他在昭乾宫外跪孝时无论如何也不能哭出声来。小皇子听了母妃的话,这会儿正抽抽搭搭地跪在八皇子身后,捂着嘴巴不敢出声。 明临松听见动静,悄悄转过身来,递了个手帕过去,低声哄道:“九弟,别哭了。” “谢谢八哥。”明临杞奶声奶气地抽泣着,“哥哥,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啊…” 明临松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在这里不能哭,御前失仪是大不敬之罪。你若当真伤心,待会儿八哥带你寻个地方悄悄哭。” 明临杞乖巧地眨巴眨巴大眼睛,又掉下两滴眼泪来:“谢谢八哥。” 不再抽噎的小皇子抬眼打量着四周,见八皇子之师魏少傅在不远处跪着。举目四望,却不见他的先生。 片刻后,赫连清宥从昭乾宫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面色沉重地递给了在门外侍候已久的大太监:“夏公公,宣旨吧。” 夏公公摊开圣旨来,一字一句地宣读宸阳帝遗旨。 金底黑字,要的竟是摄政王赫连清宥继承皇位。 潆妃垂在身侧的手登时收紧,指甲嵌进肉里也不觉疼痛,抬眸狠狠瞪着高高在上的男人:“赫连清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篡改陛下遗旨!” “是不是本王篡改的,各位一看便知。”赫连清宥满脸自信,下巴轻抬,“离影。” 离影从夏公公手中接过圣旨,递给了内阁安首辅。几位内阁大臣将那圣旨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笔迹和玺印确实出自宸阳帝之手,一时间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云锦澈才穿好衣裳,正要往昭乾宫去,允茗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喘着粗气:“世子,出事了!” 云锦澈动作一顿,眉头轻拧:“怎么了?” 允茗哆嗦道:“摄政王殿下从昭乾宫出来,让夏公公宣读遗诏。可,可是,那遗诏上说,命摄政王殿下继位!” “什么?!”云锦澈猛然起身,“怎么可能!” “是真的!”允茗语无伦次地指着外头,“小的听外面那些人说的,他们把霜月殿围起来了,说任何人都不能离开。” 允茗话音方落,院里便传来了云潇婉的斥声,显然是也知道了此事。 云潇婉提着长剑站在守门禁军面前:“谁给你们的狗胆,敢围沅霜公主的宫殿!” 云锦澈站在西偏殿门口,扬声唤她:“小婉,回来,别吵到长姐。” 想起赫连清宥手里的那一半兵符,云锦澈直觉背后阵阵寒凉。一直以来,他似乎都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是细细想来,又抓不住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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