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挟持的小师傅胡乱挣扎,拼命想掰开乐无极的手,无果,只指甲在他手上划了许多血印,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样子。 乐无极说话缓解气氛:“小师傅,你叫什么?” “陆仁。” 这名字一听就胡乱起的。 “小陆师傅,麻烦老实点。” 小陆师傅语噎,继续挣扎。 “来个人,绑一下。” 乐无极不耐烦了,猛然一推,叫人将小陆师傅绑起来。 自己则找云海楼要了把苗刀,别在腰上作临时武器。 他的神情在摸到兵刃时有了轻微的变化,有一瞬间近乎缱绻。手指摩挲过刀柄,又失落起来。 他想他自己的剑了。 “阿弥陀佛。”明镜大师闭了闭眼,规劝:“不要一错再错。” 明镜大师身后,菩提寺的僧人们聚集在寺门口,神情愤慨,而香客们早在这一阵一阵的动静中匆忙逃离。 乐无极闻言笑了一下:“你最好听我的,而不是教育我。” 并没什么意义的笑。他只是下意识那样勾了唇,像是习惯。随后长腿一迈,三两步走到大炮前,弯腰,微微眯眼。 这举动又叫僧人惊慌起来,连声质问他要做什么,劝他别冲动。 乐无极只当听不见,从容瞄准方位,又开一炮。 砰! 地动山摇,烟尘起,砂石、木块飞扬,关押他的释迦摩尼佛塔轰然四分五裂。将诸佛神像压在沉重的石墙梁柱之下。空气变成了浑浊的黑灰色,一些零星的残肢被砸断,混合着呛人的火药味,震飞,滚了出来,莫名骇人。 造孽啊。造孽。会遭报应的。阿弥陀佛。僧人们双手合十。 乐无极的目光在甚至不会流血的佛像上一扫而过,不耐烦:“闭嘴。都关起来。” 明镜大师的预感被实现。随乐无极一声令下,云海楼配合地发下指令,将明镜寺所有僧人都抓了起来。 有反抗的,当场打晕,用长绳像串葡萄一样串起来,栓在柱子上。 “这次多亏了你。” “你瘦了好多。” 两人毫无默契同时开口。 乐无极奇道:“你看不见也知道我瘦了?” 云海楼:“实不相瞒,猜的。” 猜的还挺准的。 两人像悍匪一样直接将菩提寺拿下,反客为主将僧人们关进偏殿里。 派人驻守在大门望风。 “你陪我一番闹,以后在镜川怕是做不成生意了。” 乐无极感慨。 “我有我的门路。”云海楼不以为意,“倒是你,年纪轻轻,把镜川高层全部得罪了,也是本事。” 乐无极眸色微变:“你想说什么?” “做人还是不能太锋芒毕露,你以后就算去别的国家,也当知收敛。” 云海楼的眼睛全被面具遮住了,但乐无极却仿佛感受到自己被认真注视。他知道云海楼说的对的,是为他好。 “谢谢。” 他道。又觉得说谢谢太轻,默默记下,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回报。 走进寺内的时候,云海楼虽听力惊人,但并不能听出殿门口的门槛有多高,险些就要绊倒。 乐无极一只手及时伸手扶了一下,另一只手顺便摘下云海楼的面具。露出一张清俊的脸,一双意外温柔清澈的眼睛。云海楼的肤色冷白,发色漆黑。一些碎发被汗珠黏住零散地贴在额间,更显得肌肤白得不同寻常,是常期居住在阴冷气候地带,不见阳光的颜色。 “还是别搞什么听力训练了,明明有眼睛,为何不好好用呢。” 云海楼对上乐无极金色的眸子愣了愣:“也好。” “你老婆也不知什么品味,有你这么好的夫君还同人跑了,孩子也不要。” 当年云海楼出事流落镜川,九死一生。其夫人当他死了,守孝不到一月就着急改嫁,动作之迅速,简直让人怀疑这段姻缘本就有问题。 云海楼垂下眼睛:“感情的事谁说的准。” 乐无极难得热心道:“要不要我替你介绍几个。” 云海楼想起敬亲王龙子珏,质疑乐无极的审美:“你介绍?” 果不其然就听乐无极道:“给你介绍长腿美女。” 云海楼的嘴角抽了抽:“不必。顺其自然吧。” 倒也不是审美不一样,只是于他,腿长有什么用,一时喜欢,岂能得长久。 两人平平淡淡扯着家常,没扯一会儿,话题又到大炮上去了。 此番折腾。 龙子珏自然是最先得到消息的。其次是远在皇城的乐瑾瑜,后者果真中招,将文俊彦送来。 附信:人已在路上。 然后写信给龙子珏,请龙子珏帮忙查看不孝子的情况。 龙子珏盯着乐瑾瑜的信看了许久,觉得字不错,脸上却有了犹疑。他不是太想再插手乐家义父子间的事了。 一来,他自己的家务事都一团乱,自家当君主的弟弟铁了心要杀他集权,造反的罪名都安了上来。 二来,他说到底只是个外人。同乐瑾瑜是朋友,同乐无极…… 他一时想不清楚自己和乐无极的关系,说是长辈和小辈,亲了,抱了。一次是意外,两次三次也是吗。明显有朝不正经的男男关系发展的趋势。 他想起菩提寺内的拥抱,乐无极身上的温度隔着衣服渡到他身上,像抱了块冰,可抱冰他也没将人推开。 “王爷,您怎么想?” 进书房找他的文相语出惊人。 “什么怎么想?” 他坐在书桌前,提笔,迟迟没能回信,一滴墨突兀地落在宣纸上。 “您对乐统领怎么想?” 龙子珏又说些不痛不痒客气话:“年轻有为,就是性格不大好。” “您喜欢吗?” 他没能立马回答这个问题。等要回答时说:“没有。” 都已经不再有说服力了。 他自己也意识到,他停顿的太明显。可若他喜欢乐无极,怎么想都是件荒诞随意的事。喜欢可太简单了,喜欢一棵树,一块宝石,一件藏品,一只路过的飞鸟。一眼就可以喜欢,也不需要多深的思考。 “有好感。” “哪方面?” “脸。” 文相闻言讳莫如深:“但您从前对男子不感兴趣。” “换个话题。” 龙子珏感到恐怖。他只觉得乐无极那一个男的格外漂亮。 青山间的菩提寺,还如从前清幽,香火气浓重。 但菩提寺内已经没有香火了,只是残留的余香。 龙子珏带人一步步登上台阶,在走到门口时就被守卫盯上。 双方都很谨慎,没有多余的动作,于是守卫见他就这么一路长驱直入走进寺庙,往守备最松懈的地方走。停在一处门廊。只要他穿越过门廊,就可以到摆了宴席的一棵大石榴树下。 可他就那么站着,不动了。 “就不吃了吗?” 云海楼问。 “身材不好就不招人喜欢了。” 乐无极摇头,他自己活得肤浅,看人耽于皮相,且以己度人。 云海楼也不劝他。 两人跟前的长案上放了满满当当的卤牛肉、凤爪之类的酒菜,将一些乳酪点心挤在边缘。 乐无极伸手拿酒,他今日穿了龙子珏同款的广袖长袍,广袖顺着手臂下滑,露出半截线条优美的手臂。 龙子珏看不清,但已经想起了那日夜里见到的一手伤痕。 “有人找你。” 云海楼的头向门廊方向偏了偏。稍微一点头,算作同龙子珏打招呼。 而乐无极顺着云海楼的目光看过去,一顿,忘记做伪装,于是原本嘴角噙着的笑意全没了。 “……” “……” 气氛微妙。 云海楼草草饮了杯酒后主动替两人留空间。从另一处门廊出去了。 “叔叔。” 好半天,乐无极才出声喊龙子珏。然后他看到龙子珏沿着石子路走近,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审视他。 “看到我你不开心?” “没有的事。” 他话才落音。 龙子珏在他旁边坐下,动了他的筷子,夹了一片卤牛肉放进他的碗里。 他目睹全程,疑惑自己是不是看漏了什么,比方龙子珏神不知鬼不觉替他下了毒,打算把他毒死。 “吃。” “我不饿。” “你太瘦了。吃。” 事出反常必有妖,龙子珏怎么可能主动替他夹菜。 乐无极一动不动。开门见山询问:“叔叔来做什么的,不妨直说。” 龙子珏这会儿却非要乐无极把自己夹的牛肉吃了,于是又把牛肉夹起来,递到乐无极嘴边。 “你之前还主动抱我,这会儿又突然矜持什么。” “我什么时候抱……” 那不是做梦吗? 乐无极闻言脸色变幻不定。那竟不是做梦,他真的抱了龙子珏。 “吃。” 龙子珏再次道。 乐无极不明白龙子珏是来的哪出。不是才帮着他义父教训他吗。怎么突然又给抱,又给他喂东西吃。 他食不知味将牛肉吃了。龙子珏的神色略微缓和。 “乐无极,我下个月要去南楚羲和城。 乐无极顿了一下:“好。” “你是等我,还是与我一起去。” “……” 不是,他是除了那个梦还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他和龙子珏什么关系,怎么就谈到这里来了。 ----
第18章 异香
乐无极想知道是谁让龙子珏进来的。好端端打扰他的心情。 龙子珏为何突然就对他亲近起来了,有事要他办,有所图。总不至于是良心觉醒,来报恩。 就在他阴晴不定,兀自猜测的时候,龙子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 对方手上的温度偏高,指腹因为常年握兵器粗粝。乐无极感到说不出的异样。愣是给龙子珏摸完了,才问:“你做什么?” “摸了一下。” “为什么要摸一下。”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龙子珏被他撩动了? 龙子珏:“回本。” “……” 感情是找他计较来了。 堂堂亲王,好特么的小气,一点格局都没有。 乐无极不喜欢处于被动,他抓住龙子珏的手,对方的体温跟他截然不同,很是温暖舒适。 那样的温度叫乐无极的大脑反应都慢了半拍,而空气中石榴花与酒的香气丝丝入扣,叫人迷惑。 龙子珏望着他:“过来。” 还要怎么过来,再过来就亲上了。 乐无极喉咙有些干燥,他空着的手去拿桌子上的酒,饮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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