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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云海楼推门进客房的时候，免不得咳嗽几声。 乐无极的跟前的案几上摆了水烟，书，墨，以及许多墨迹未干的图纸，层叠，混乱堆在一起。 见云海楼过来，乐无极拾掇了几张分类。又往旁边移了一点，给云海楼腾地方坐。 他们的影子闲闲投射在对面的墙上，一些升起雾气遮蔽了乐无极的眼睛，他一只手撑在桌子上，苍白而瘦。 “你抽吗？”乐无极问，递上水烟。 云海楼摇头坐下：“这么乱，你还能分清什么写的什么。” “我自己写的，当然知道。” 乐无极道。 云海楼的视线停留在乐无极眼下的黑眼圈上：“文俊彦说过，你很喜欢看书。我想着你感兴趣，没想到你感兴趣到一宿都不用睡。” “我其实也没多喜欢看书。”乐无极抽了口水烟道，“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因为自身知道的太少，太浅薄了，所以对世界的其他样子好奇。” 云海楼一时惊讶于这是从一个纸醉金迷，耽于享乐的肤浅人嘴里说的话。 但乐无极其实一直是让他惊讶的。名声极差，都道不孝子，白眼狼，当年不还是救了身份不明的他吗。 云海楼送给乐无极的书，是关于军火、机械一类的。都是前人的著作，部分文字晦涩难懂，今人阅读后，有自己的理解，在书上进行了不同标注，一本书上有好几种不同的笔迹。 “迷域的文明，远高于其他国家吧。”如果之前还只是猜测的话，乐无极在看完这本书后，已经有了结论，“但迷域内部肯定很有问题。” 世间七国，东秦，北冥，南楚，西陵，迷域，镜川，水月， 国与国之间遵循丛林法则，常上演战争、弱肉强食的戏码。 当权者大多是野心家。 迷域手握如此巨大的力量，这些年却一直保持神秘，没任何动静，只能证明一件事，迷域内部有问题。导致不能使用这样的力量。 云海楼闻言面色不易察觉地一僵：“见微知著也可能是缺点。” 乐无极笑了笑：“有问题没什么，哪个国家没有问题。”他话到此处又补充道：“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根据历史规律，国家也是会完蛋的。” 云海楼：“……” 这是说的什么，年轻人思想很危险啊。 云海楼翻了翻乐无极的图纸，在一张纸上，乐无极写了几组数据。 通过调整合金比重，改变军火射程和威力的方案。 “可行吗？” “不知道。得测试后才知道。”乐无极如实道，“如果你打算测，记得叫上我，或者告诉我结果。” 云海楼继续翻图纸，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就算乐无极曾任职禁军副统领，带兵打仗。怎么会对军械一类事物有如此深的了解。 通常而言，将领就算会使用军械，也鲜少有清楚原理，能制造军械的。 而乐无极的许多演算步骤，明显留有特地训练过的痕迹。 那么又是谁训练的他。 “我要去晨跑了。” 乐无极伸了个懒腰道。 “这么精神？” 这一幕有些熟悉。 菩提寺。 僧人们都被集中看管，钟声、敲木鱼声停歇，游客上不来。到此刻宁静、清幽。才终于有几分遗世独立、不染凡尘的意思。 乐无极走进日光下，银发熠熠生辉。 云海楼想起件事，不久前，他去南楚皇宫做客。南楚皇族有做早祷的惯例。 他们的国君洛天衡在安静的早晨朝拜当地神像，也是银发金眸血统。 这联想实在是有些不着边际了。可望乐无极的侧脸，弧度同洛天衡似乎有几分相似。 “乐无极，你以前去过南楚吗？” 云海楼忽而问。 “没去过。” 乐无极毫不犹豫地说没有。 ----
第20章 火焰
乐无极终于结束交接，见到文俊彦的时候忘记了一件事。 龙子珏对他说的那句，没同他商量。 他也不算忘记，准确说，他被人威胁放狠话的次数太多，早进入熟视无睹，债多不压身的境界。 交接的地点选在菩提寺的半山腰。 乐瑾瑜并没亲自到场，然而下属根据他的指令，一步一步与乐无极商议交谈，以防乐无极出尔反尔时。 周围见证者免不得唏嘘，这亲情寡薄，还是趁早散了吧。 “我们走。” 乐无极对菩提寺无好印象与留恋。领着文俊彦下山。 山上虽修了台阶，然而地势陡峭，还有草木遮挡视线，是故路并不好走，下山比上山还危险困难。 “你嘴怎么了？” 文俊彦一边注意脚下，一边看乐无极，这一看把来时路上的一些疑惑全忘了，问了眼前的。 “被咬了。” 乐无极咳了一声，避重就轻。 “情人咬的吗？” 文俊彦有些不开心。亏他这段时日还在为乐无极的境况忧心，结果乐无极还有空找人调情。 云海楼插话答：“敬亲王咬的。” 文俊彦闻言差点一脚踩空。 敬亲王咬的？敬亲王……咬的？怎么会咬这个位置？ 他难以消化这样的信息，瞪着桃花眼望乐无极，像某种被伤害的小动物。 “你和敬亲王不是不合吗？” “人都是会变的。” 乐无极深沉道。 文俊彦嘴角抽了下，有同乐无极绝交的冲动。 “我义父有没对你不好。” 乐无极同样在看文俊彦，无外伤，却灰头土脸，憔悴了不少。 脸颊上少了肉，桃花眼显得更大了，有向弱不禁风的病弱美男子发展的趋势。 “还行。” 文俊彦嘴上说着还行，实际上神色古怪。 “到底怎么了？” 乐无极皱眉。他知道乐瑾瑜不喜欢他，但怎么说君子的名声也在那儿，难道因为他苛待文俊彦了吗。 “他叫人单独给我上课，还监督我写课业。” 乐无极：“……” 云海楼：“……” 那的确是叫人一言难尽。 “我讨厌读书。” 文俊彦小声道。 “好，不读就不读。”乐无极安慰，拍了文俊彦的肩，“大不了以后去捡垃圾。” 文俊彦嘴角又抽了下：“我是富家子弟，可以坐吃山空，不用捡垃圾。” 乐无极不怎么在意：“好。” 但文俊彦一想到文家一大家子人，其实明白，继承家产并不容易，怀疑乐无极是在变相劝他好生读书。 文俊彦：“我喜欢学医。” 云海楼道：“好事。但没前途。” “我爹也这么说。” 文家是靠做药材生意起家的。 虽说是同医有些关联，但做生意就是做生意，本质是计较得失的生意人，并没什么救世济民的想法。 在文爹看来，这个世道，学医只能去当大夫。而医患关系自古紧张，大夫最多也就是混到御医，搞不好就沦为什么皇宫争斗中的棋子。 更差点，还要被诛九族。 乐无极望了云海楼几眼：“迷域那边有好的先生吗？” 云海楼挑眉：“怎么，你要送文俊彦去我那儿读书？” “给他组一批人。” “这可要不少钱。” “要多少？”乐无极离开皇城的时候，把大多的资产都折现转移了。他从袖袋里拿出一叠银票递给云海楼。“不够找我，劳烦你了，以后请你吃饭。” 云海楼笑：“你对他可真够意思的，我都要酸了。” 文俊彦看到那一大笔钱，也有些不安，拽了下乐无极的袖子：“要不去别处学吧，这太坑了。” 云海楼眉头动了动。 “要学就学好的。你有天赋。”乐无极没有改口的意思，“俊彦帮了我很多，不是吗？” 文俊彦一开始学医，还真同乐无极脱不了干系。 他受武侠话本影响，觉得人生在世，图的就是豪情，是个“义”字。 他陪乐无极打群架，两个人受伤，他想着自家就有药材，懒得去别处买，自己草草翻了书，就抓药。 而乐无极在太学府被针对，回镇国府还要被镇国侯教育。受的伤严重些。 为了让乐无极快点好起来，他又对制药的事上了心。 于是草草翻看医书变成仔细翻看医书。房间里的医书并不如武侠话本多，只有几本，却都是精读过的。 文俊彦问：“如果我其实没那么有天赋怎么办。” “那就去捡垃圾。” “……” “怕什么，你捡垃圾我又不嫌弃。” 真是叫人感动。 正插科打诨，骤然，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阵地动山摇。 天空中闪过雷电，却并无雨落下，反而掉下了许多石块。 众人猝不及防，情急之下，连忙抓紧树木遮挡或者身边的人稳住身体。 乐无极躲在一颗树后，在他人抱怨到底出了什么事时望向云海楼，后者也望着他，两人脸色大变。 “怎么了？” 文俊彦觉出不对劲。 “你们几个，去爆炸的地方拦人。”云海楼紧急做下吩咐。 他在拿到乐无极的数据后，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临时组了一批人，炼金的，算术的，玩机关的，随意做实验测试。 原本一直没突出的成果。 他和乐无极都很是失望。 不想今日准备走了，山上却发生威力如此巨大的爆炸。 乐无极知道云海楼的意思，这些人在没有收到指令时，继续私下实验，若是不能收为己用，就只能杀人灭口了。 然而浓重的黑烟吞没一切，山上起火，烈焰以滔天之势蔓延开，令草木一片连着一片焚毁焦枯。 得到命令去拦人的下属们被大火阻隔，无功而返。 “大人，那些人可能被炸没了。” 一时，云海楼和乐无极皆面色复杂，心跳快了起来。 “大人，我们也得赶紧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接连着石块、瓦片下落，众人不敢耽搁，也不怕脚脚滑踩空了，铆足劲往山下跑。 乐无极认出，有的瓦片是菩提寺的。他问云海楼：“你还记得数据吗？” “记得一些。” 这事是两人一起经手办的，期间新调整的参数，他们都有记忆。 但要知道具体是哪组参数发挥的这么大的威力，看样子只能重测了。 云海楼道：“你得跟我回迷域。” 乐无极知道，这时候，事情已经不是凭自己意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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