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什么?”萧厉侧身让开。 话音刚落就看到立在墙上的人影,他大步上前,脚步一跃将人拦腰带离墙头。 “你上墙头做什么?”萧厉紧绷的声音似乎是咬着骨血发出的,细听还带着有一丝颤。 这话沈怀玉答不上来,玉奴也是,便只能沉默地站着任罚。 春红虽看不懂两人之间的暗涌,但也能感觉到空气中莫名的凝重,她斟酌着开口道,“殿下,矮榻我已经收拾好了。” 沈怀玉与萧厉离得近,闻见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血味,奇怪,看起来也没受伤,难道是闻错了? 自己的五感也逐渐失灵,兴许过不了多久就该先瞎了吧。 沈怀玉的胳膊被萧厉一把拽住,就这么被拽着走了一路,房门被大力推开,萧厉松开了手。 “你为何不来找我?” 他背对着光影,眼神落在沈怀玉的发顶。 “你想做的,我都会为你做到,你为何不能等等我?” 他不等对方回答,突然抬手拔出腰间的佩剑,刺向自己的胳膊。 沈怀玉下意识地伸手去拦,利刃擦过他的手背,在萧厉的胳膊上留下一道快要入骨血痕。 “萧厉你干什么!” 沈怀玉放弃伪声,恨不得给他头顶来两巴掌,他伸手去堵伤口的血,手却被萧厉握住。 他疲惫地露出一个笑,像是在漫漫风雪中流浪了很久终于看到一盏灯火的旅人。 “我抓住你了,沈怀玉。” 沈怀玉沉默片刻,抬手慢慢揭下脸上的易容,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萧厉,“沈瑾已死,世上再无沈怀玉。” 萧厉攥住他的手,胳膊上蜿蜒的血痕滑入他们交握的指缝,“我会为沈家正名。” “你知道你将会面对的是什么吗?”沈怀玉摇头,“是身居高位的帝王,是俯瞰一切的皇权。” 身如浮萍,命不由己。 “萧厉,我不想将你牵扯进来。”沈怀玉别过眼,“你......” “沈怀玉,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是吗?”萧厉松开手,钳制住他的下巴,“在远县水疫泛滥的时候,我曾对你说的,” “‘哥哥,我的命是你的,你去了,我的命也没了。’” 沈怀玉看着他,撕开伪装后,眼里是一如当年不加掩饰的,令人心惊的执拗与疯狂。 “萧厉也死了,在沈怀玉离开的那天。” “哥哥,你现在又想抛下我,再杀我一次吗?”
第38章 “以后都蹲下来听你说话” 沈怀玉瞳孔紧缩。 那血渗入他的掌心,他恍然回神,声音干涩,“......不杀你,你先止血。” 得了承诺,萧厉才缓缓松手,露出一个笑来,叹谓道,“沈怀玉,我好疼啊。” 沈怀玉撕开他早已被血浸湿的衣袖,“药在哪?” “往常你放的地方。”萧厉盯着沈怀玉,不舍得挪开半分。 沈怀玉一愣,这才注意到这屋子里的陈设布局竟然和自己当年在沈府里的房间一模一样。 他转身去拿药,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他牵着,萧厉也不松手,沈怀玉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你不松手,我如何给你上药?”沈怀玉回身,无奈地看着他。 萧厉松开牵住他的衣袖,沈怀玉拉过他的胳膊,看着这血淋淋的伤口,语气严肃略带指责,“萧厉,你总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萧厉只看着沈怀玉的动作,答非所问,“沈怀玉,我想将你藏起来。” “不行。”沈怀玉头也没抬。 ”为何?”萧厉想抽走正在上药的胳膊,沈怀玉抬手给了他手背两下,似乎他就等着挨这两下打般,打完就老实不动了。 沈怀玉给他裹好纱布后挑眉,“你身边本来就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这些侍从都是皇帝赏赐的吧,实为监视。你这里凭空多了个人,皇帝定会起疑。” “你不相信我,”萧厉神情阴郁,“我会将你藏好的。” “怎么藏?金屋藏娇?”沈怀玉无奈地笑,“若是旁人说六殿下成日和一名男子厮混,这又算个什么事?” “旁人与我何干。”萧厉浑不在意地打量胳膊上的蝴蝶结,“哥哥愿意被我金屋藏娇吗?” 沈怀玉声音很轻,也很坚定,“不愿意。” “好吧。”萧厉遗憾道。 原本下午是无事的,但皇帝突然传话召见萧厉,太监走后,萧厉不情不愿地起身,沈怀玉从屏风后走出,就见萧厉巴巴地望着他。 “快些去,去了快些回,别使小孩子的性子。” 萧厉一步三回头,“我回来,你还在吗?” 原来是担心这个。沈怀玉走上前,用小拇指轻轻勾了下他的,“我就在这里等你。” 萧厉回来的时候,已近黄昏,他步调沉稳地行走在走廊上,到了院子里,步子陡然加快,推开门,看到矮榻上的身影,紧绷的指尖放松,将门关上。 听到动静,沈怀玉坐起身,“嗯?你回来啦。” 他的发丝凌乱地铺散着,揉着眼,是睡眼惺忪的慵懒模样。 萧厉的心突然定了下来,他想,他所求不多,这样就很好了。 “嗯,是不是饿了?我让人将饭菜布好。”萧厉走上前,沈怀玉懒洋洋地抬起一只手,示意萧厉拉他起身。 萧厉弯腰将他抱起,沈怀玉一愣,将头靠在他的怀中,“多年不见,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些,方才我就想说,和你说话仰的我脖子疼。” “那我以后都蹲下来听你说话。”萧厉将沈怀玉放在木凳上,果真半跪在他面前,“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沈怀玉眉眼弯弯,“想吃你做的玉米烙。” 萧厉思索片刻,“厨房似乎没有玉米,明早我给你做。” “你怎么连厨房里有什么菜都知道,难不成现在还是自己给自己做饭?”沈怀玉玩笑道。 萧厉摇摇头,“自然不是。”皇帝给了他那么多侍从,不用着怎么对得起皇帝的这份心意。 只是......他不只连厨房里有哪些菜都知道,他还知道有几位侍从是三皇子萧彻的人。 刚搬进来时,这些人有好几次意欲给他下毒,最后都被萧厉察觉,在他将人按在地上,让他们将地上有毒的饭菜舔干净后,后厨再无人敢给他下毒。 不过,就连皇帝派来的侍从都有萧彻的人,那皇帝是不知道还是顺水推舟,将这些麻烦丢给自己呢? 帝王之榻,岂容他人觊觎。这三皇子,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些。 沈怀玉在屋内,饭菜自然是由萧厉亲自送来。 他带人回来一事也不怕殿内有人多嘴,上一个多话的,早已被拔了舌头让他含着血吞食进去。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些人心里有数。 多年不见,路途遥远,一封信送到便要几月,一年也说不了几句只言片语。 时过境迁,现在竟和萧厉同桌吃饭也恍如隔世了。 只是,他们这样假意的片刻安宁,又能维持多久呢? “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侍卫,若是总呆在这屋子里或是不出现,别人恐怕会起疑。” 他自己是无所谓,但沈怀玉总得为萧厉考虑,这些身份和地位都是对方挣来的,不可随意挥霍。 萧厉手中的筷子一顿,“哥哥想如何?” “平常我依旧以易容的样子呆在你身边。”沈怀玉注意到说道“你身边”时,萧厉明显抚平的眉头,心下松了口气。 萧厉没有应声,沈怀玉便当他已经同意了。 他们都没有问对方经历过什么,这是属于他们的心照不宣。 但当沈怀玉看到萧厉背上交错纵横的伤疤时,却再也维持不住从容的模样,他捂住脸,无声地哽咽。 萧厉换好寝衣回身,就见沈怀玉红了眼眶,湿意从指缝中溢出。 他一下子慌了神。在春游宴上认出沈怀玉的那一刻,他想立刻冲上前将沈怀玉带走,但他知道不可以。 甚至他也想过,沈怀玉易容换身份,应当是不希望自己认出他的,但是他实在是不能忍耐。 他见到萧仲伯身后熟悉的身影时,嫉妒得快要发狂,为什么不能相信他,为什么要呆在萧仲伯那个草包的身边? 他想发火掀桌,但他知道不可以。 但沈怀玉不想被他认出,也不可以,人必须要呆在他的身边他才能安心,哪怕是用绑的。 但好在,沈怀玉真的乖乖跟着他走了,虽然是以另一种身份。 在马车上,他无数次希望沈怀玉能对自己坦白,告诉自己假死的原因,以及......不能告诉自己的苦衷。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好吧,因为他是沈怀玉,萧厉永远都会原谅他。 看出他想逃走时,萧厉想将他锁入地牢,反正世人都知道沈家公子已身死,沈怀玉只是他的。 但他知道不可以,沈怀玉会不高兴。 他小心翼翼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只希望沈怀玉不要被他身上由血浸染出的杀伐之气吓到,他不希望沈怀玉对他感到陌生。 但他什么都想到了,却唯独没有料到沈怀玉会哭。 他从来都没见过沈怀玉流泪的脆弱模样,他走上前,将沈怀玉覆在脸上的手拿开,用指腹擦去他的眼泪,“哥哥,我很高兴,这眼泪是为我而流的。” 沈怀玉实在不想让萧厉见到这么狼狈的他,他偏头躲开萧厉的手,“......胡说什么。” 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他红着脸,伸手扯过萧厉的衣袖就抬手擦眼泪,顺便挡住自己的脸,“丑死了,别看。” 衣袖在他胡乱擦完眼泪后被萧厉拉开,他捧着沈怀玉脸,弯腰抵住他的额头,学着沈怀玉当年哄他的语气温柔道。 “不丑的,哥哥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第39章 我的怀玉 自以为代表着怯懦的眼泪被对方一点点吻走。 沈怀玉的脸颊被对方轻柔地捧着,眼神里是万般的珍重与怜惜。 而他额头轻抵着自己,低声喃喃道,“哥哥心疼我是不是?早就不疼了。” “......嗯。”沈怀玉低低地应了声,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前言还是后语,亦或是两者。 沈怀玉抱着萧厉的腰,微红着眼,眼中的雾气还未消散,他软着声音道,“萧厉,我好想你啊。” 萧厉将沈怀玉抱坐在桌上,低头吻住他。 有时候,心意相通的恋人只需要一个吻便能倾诉彼此的思念之情。 沈怀玉的指尖揪着萧厉腰侧的衣服,萧厉扶住他的后颈,安抚般的浅尝辄止地吻着他的唇。 不安的沈怀玉仰头索吻,像是在确认对方的存在,急切地纠缠着他的唇舌。 像是一切都颠倒,温柔地接纳对方所有不安的人变成了萧厉。 他学着以往沈怀玉的样子,笨拙地安抚着爱人,将满地破碎的瓷器一片片拾起,小心翼翼地揣进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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