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地面上武靴踏出的水声越来越近,姚卫良一口气提到嗓子眼。 “太子殿下到!” 这声通报救了他,皇后急忙去拽靳风,“走!快走!被他发现就完了。” 两个人着急忙慌出了地牢。 姚卫良抹了把汗,走了出来,脚步虚浮地踱到了秦宗面前。 “秦大人,殿下有事相询。”姚卫良说。 “老夫一阶下囚,没什么可说的。” 姚卫良靠在牢门上,叹道:“你我同僚一场,你有几分抱负我最明了,你没机会挣个海晏河清,不想看看你儿的选择吗?”秦宗低着头,只是手上的枷锁发出一声轻响,姚卫良继续道,“殿下马上到了,想不想活,想怎么活,可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姚卫良退到了一边。 日头正盛时项含卿回来了,她鬓角湿润,长发高高束成马尾,一身玄色短打衬得她英气十足。 她此行查明秦青进入了河东地界,之后音讯全无。 “休息吧,近日辛苦了。”项含卿道。 她身后那群死士便是去年从竹缘山离开,改投镇泽军的禄门弟子,现在个个都是历经沙场磨砺的战士,不同以往。 她下马准备回府,祁玉成正在府门外布防,见她回家迎了过来,“二嫂辛苦了,饭菜都有现成的。” “没陪着文辞?”项含卿看了眼他手里的行军图,“有需要出门的事情交由我们来做。” “文辞伤好了。”祁玉成说,“在爹书房里,我们明日便可帮忙干活。” 话音刚落项含卿反身扬手一巴掌甩在祁玉成脸上,寒声道:“你还真下得了手?” 祁玉成偏着头没说话。 项含卿火冒三丈,言辞激烈,“他为你付出的还不够多吗?识相的话就别再招惹他!” “二嫂。”祁玉成忽然改口,当着府兵的面恳切道,“姐!我知道文辞待我好,我也想回应他……” 项含卿切齿道:“你要走的是条什么路,你不清楚吗?他现在已经是个普通人了,最后一命你还不能放过他?” 祁玉成错愕地回望着她,顿时心乱如麻,“最后一命?” “我料你也不知道。”项含卿说完扔下他进了门,祁玉成快步跟进来却是朝祁琛的书房去了。 “文辞,你师叔隐退了。”祁琛说,“他此番伤重,我许他回陵州养老,过过寻常人的日子。” 项文辞过去或许不懂,如今却能理解。 祁琛又说:“你呢?作何打算?如果也想回陵州,伯父可替你安排。” 项文辞端得是一派气定神闲,敛衽一礼道:“伯父,您以为我远离他就能解决问题吗?祁玉成身体里运转的是我的灵力,灵魂也是我的一半,他爱上我是必然,您让我回陵州他只会跟着我走。” 祁琛一拍桌子,叱道:“你怎么也跟着他学成这副无法无天的模样!”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①。伯父亦知我留在他身边不易,文辞不会轻易放手的。” 轰一声响,祁玉成破门而入,差点把门板搡烂,祁琛眼睁睁看着亲儿子一把抓住项文辞,连拖带拽拎小鸡一般把人带走了。 祁玉成摔上门把项文辞按翻在桌子上,手忙脚乱地扯他的腰带,眉头紧蹙着去掀他的衣袍。 “大白天的,你……”项文辞一边推他一边拢自己的衣襟,不想陪着他白日宣淫。 然而祁玉成不顾他的阻拦,急吼吼扒开他身上的层层遮挡,面色僵硬地盯着他的小腹,“怎么没有了?” 那里光洁如瓷,唯有肌肉线条凹凸,曾经猩红神秘的痕迹不见了踪影。 “怎么没有了?”祁玉成难以接受地一遍遍重复,骤失温度的双手犹疑不定地抱住项文辞,无力地垂头抵在他肩上。 项文辞仰面躺在桌上,看着屋顶,松松地抱住他,“幸而你带我练了剑,不能再以命换命时让我还有与敌人一战之力。” 祁玉成拼命摇头,手臂越收越紧,他嗓音沙哑道:“你苦练十数年的修为,短短两年就全为我葬送了。” 项文辞抬着他的下巴,让他仰起脸来,“你甘愿为我付出唯一一次生命,我既能修出四条命,便是都送给你又何妨?” 祁玉成从第一次见到项文辞就不明白他为何信念如磐,从再见项文辞就更不明白他为何对自己至死不渝。世上难解的事有很多,他觉得归根结底还是他老婆性情太可贵。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问:“你怎么这么喜欢我?” 项文辞含笑道:“美得你!” 祁玉成时常觉得,项文辞就像诗里写的江城水色,尽管他的确未见过多少碧波万顷的绝景,可为何项文辞陪在他身边,他就宛若听着雨声能心安入眠,项文辞一笑,他便好像能听见玉笛飞声,看见白帆悠悠,春风和烟雨瞬间将他吞没。 祁玉成忍着酸涩,把脸埋往项文辞的发间,惯常来去无踪无迹连一丝味道都不容留下的身上却流溢着淡淡的墨兰气味。 是祁玉成常熏的香。 这种占有项文辞的强烈感受充盈祁玉成的肺腑。 “玉成。”项文辞搂着他的脖子轻唤道,“玉成~” 他讨好地踮起脚将祁玉成抱得更紧,主动往祁玉成身上缠。 祁玉成也慢慢就着这个半压着对方的姿势动手动脚起来。 “你不喜欢吗?”他温热的气息盘绕在项文辞耳后,十指放肆地撩拨搓揉,在他腰际留下新的红色痕印。 “我喜欢。”出乎意料地,项文辞突然抬起身,捧着祁玉成的脸吻上来,“我最最喜欢。” 项文辞其人,冷情冷性,偏偏对祁玉成百般纵容,此时昏聩,浑然忘了祁琛交代过午后要碰头议事,就着衣衫半褪的姿势被祁玉成一番折腾,匆匆忙忙擦干净下体,站在祁家父子几人的面前时攀上耳根的潮红还没有褪去。 祁平渊勾着项文辞的领口朝旁拉了拉,眯着眼睛扫过他的脖颈,吻痕遍布衣襟遮也遮不住,随即抬手点了点祁玉成。项含卿一脸恨铁不成钢,祁司衡干笑,祁琛状似闭目养神,实则眼不见为净。 作者有话要说: ①《礼记·缁衣》
第59章 东去 “卿儿,探得河东暴乱情形如何?”祁琛坐在正堂上发话。 项含卿道:“一名叫段素生的乡绅带领近五万民兵驻扎平阳,现今还在招兵买马,扬言‘天道残缺匹夫补,只为苍生不为主’,实则是嫌课税负担太重。” 祁平渊畅然笑道:“好一个只为苍生,若非我明日要和刘将军换防,我倒想去会会他。” 祁琛肃声问:“玉成,是你使的坏?” “爹,你是不是对我有成见?什么屎盆子往我头上扣。”祁玉成忿然道。 “不然怎地一提东部门户固若金汤拿不下来,人就反了?” “徐术想积功兴业有的是鬼点子,我不过是提了一句盐利颇丰罢了。”祁玉成说完讨赏般看向项文辞,不出所料地收获了他忍俊不禁的可爱模样。 祁司衡开解道:“爹,您先别怪他,目前时局看来,程讴没粮饷供给,不敢轻易兴兵镇压,虽说行了险着,但确实是接管河东最好的理由。” “那你去,把事儿办成。”祁琛冲祁玉成道,“说是三殿下将要北上,我便去岭南吧,也将新政在南边推一推。” “让刘恕将军同去。”祁玉成尽量放软语气提出建议。 “还需你置喙?”祁琛毫不客气地说。 祁玉成怀疑他父亲对他确有成见。 河、汾之东百里地,史书中谓之尧都,河东地区黄土嵯峨,景色壮美,祁玉成一行沿着官道向东行,途中收到京城来的三封信。 “跟彭修元说,照旧,他只管好好治国理政。兴修水利、设咨政内阁,是重中之重。”祁玉成把彭修元的信丢到祁封面前,躺回项文辞膝上,祁封则坐在车里按他说的奋笔疾书回信。 “下一封。”祁玉成打开徐术的来信,看了几眼便嚷起来,“按我说的写!就写我有什么办法啊?中书令彭大人刚推行药价常平改制,现在吴邦药材统统降价,我光是养家糊口都难,你知道我家几口人吗?还指望我养你一并养着国库?” 如此这般就又将信丢在了祁封的案上。 “简云岚是谁?”祁玉成手上拿着姚卫良的那封,抬眼看着项文辞,满脸纯一不杂不似作伪。 “在淮南被你削了脑袋的那位。”项文辞答。 “就他们家那粗浅的功夫,还想来找我报仇?” “你当初看到他舞那两把子午鸳鸯钺可不是这样说的。”项文辞不以为意道。 祁玉成眼睛一亮,坐起身笑吟吟说:“当时好大一股醋味,我喝着酒都闻见了。” 项文辞外强中干冷声回他,“有些人朝三暮四,那么大股狐臭味却闻不到。” 祁玉成凑过来搂住他的腰,手掌顺着尾椎慢慢向下滑移,悄声说:“我错了,肉偿好不好?” 项文辞如坐针毡看了眼祁封,那小厮正襟危坐,下笔如飞,耳朵却通红。他当即推开祁玉成跳下马车,把清扬的笑声抛在身后,下车却见到了久违的熟人。 “项公子许久不见,一切安好?”程谚客气地笑着。 项文辞回礼,“都好,殿下挂心了。” 他们一行四人,还有亲兵张弛和护卫萧问,外带一个打杂的漱玉。 萧问仍是不太待见项文辞,也不与他打招呼,倒是漱玉亲热地抱了抱他。 祁玉成挑开车帘,招呼程谚上车议事,萧问隔着段距离就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从腰间取下水囊递给漱玉。 程谚登上马车,在祁玉成对首坐下,视线又将马车周围探扫一圈,拢紧了车帘。 祁玉成率先说:“探过了,起义军不信我们有皇储,也不开城门,我只好坐这儿等本尊来。” “表哥知道秦青带着遗诏在平阳城内吗?”程谚问。 “查是查到了,但我料想他不会轻易暴露身份,更不会随便把遗诏拿出来,毕竟是保命的东西。” 程谚得意地扬起下巴,聪慧里透出几分稚气,“但他找我了。” 祁玉成松了口气,“那敢情好。只是这个叛军头子关起门来闷声干事,谁也不见,警惕得很,我以为只能绑出来说话,你认为呢?” 程谚有点害羞地摸摸鼻子,“什么时候有我说话的份了,表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呗,这样一问,倒显得我有那么几分少年主公的样子了。” 祁玉成凝眸看着他,双目炯炯明朗,一看就还有后话没说,程谚被看得浑身汗毛直竖,往后退了退,紧紧贴在车壁上,“怎么?又要我作诱饵?” “哪里话!主公怎么能作诱饵!”祁玉成道,“此事一成,回朝指日可待,我有一事相求,待你承袭大统,可否给我和文辞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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