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姬喝了口茶说“这都是应该的,我一介女流,无法上战场,能在后方为向公子出些拙见,还是有的。” 向执说“为何不可以?” 茹姬的茶就在嘴边,眼里都是茫然。 向执安说“上战场,为何不可以?只不过你们的战场,不在沙场之上,而楼阁之内,但是若如此,就会在暗礁险滩之上,恐有抱虎枕蛟之险。” 茹姬听明白了向执安的意思。 做刺杀的女郎。 茹姬问“有酒么?” 向执安打了个手势,毛翎送酒上来。 茹姬召来了其他姐妹,说“向公子想让各位入军,杀尽棉州狗贼。各位可有不愿的?” “那我们也不会拿刀啊?” 向执安说“可以学。” “我没有杀过人。” 向执安说“他们杀了很多人。” “我愿意。” “我也愿意。” 茹姬将酒给各位姐妹分了,一饮而尽,摔碗在此地。 向执安说“茹姬姑娘,卫州为你们开辟了校场,也找了军士来教,若你还有别的女子,也可为我尽数收纳。茹姬姑娘,这里,便由你做主。” 向执安说“有需要的,都可直接找毛翎拨账。” 向执都走出了院子,走了几步,又回头找茹姬。 叫茹姬去边上,向执安红着脸不好意思的问,“男人,那个…就是…都喜欢什么?” 茹姬姑娘早就听闻向执安与赵啟骛那点事儿,竟是真的。 附着向执安的耳轻声说了些。 *** 赵啟骛在郃都啥也不干,一天到晚就在磨璎珞。 向执安带璎珞真是太好看了,每到郃都落雨他就想向执安。 边磨边想,怎么时候才能再见他。 真不想在这郃都呆了,没什么意思。 赵啟骛将帕子一扔,踢翻了椅子,就出去了。 门口遇到了崔治重。 赵啟骛回头看牌匾,这不是神机营吗?崔治重来这做什么? “世子,速去上梁。”崔治重难得的正经。 赵啟骛暗道不好。打马就回了上梁郡。 心慌的奔了四日半,赵啟骛才到上梁。 军师与帐下校尉等人围了一屋子,看着赵啟骛进来都闭了嘴。他们瞧不上赵啟骛这个混子。 上梁被逼退了一城,父亲旧伤复发。大哥不知所踪。 这次战败的祸事,原先应是赵啟明在城外设伏,等丹夷压境,找准时机,里应外合。 巴巴的望了半宿,但是赵啟明没有来。 城池军士迟迟没等到援军,筋疲力尽,父亲摔马在城墙之外,众人合力护法,才将赵思济夺了回来。 众人见形势不妙,杀出一条血路送赵思济往后一城。将士折了小半,剩下的,伤的伤,怕的怕。 赵啟明所携军粮尽数被丹夷夺取。 此事有蹊跷。 一般行军打仗,若见势不好,便直接火烧军粮,或趁机在水源下毒,怎么都不该让敌军以战养战。 但是现在也不是思虑这个的时候,赵思济的昏迷才是军心低迷的关键,若是赵啟明还在,将士们也还有可以倚仗的统帅。 但是他赵啟骛算个什么东西。 一次仗都没打过,就是个狗胆包天,腹无谋算的浪荡子。 赵啟骛在他人眼中顶多就是没什么本事,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十六岁的那场仗要了他半条命。 那割掉了头颅的脖颈泛着血色的泡泡,一直漂浮在他的梦中。但是他是赵思济的儿子,是赵啟明的弟弟,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他除了世人所说的没本事,他还害怕。 他害怕的紧,父亲未醒,大哥不知所踪,上梁的一切都要他来担,但是他知道自己是个废物。 一个上了战场还需要父亲来救的废物。 军师力排众议,将赵啟骛举为统帅。 虚名而已,哪有服的。 他在这时疯狂的想念向执安。 向执安看着瘦弱单薄,但是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胆大包天。他有落子无悔的胆色,又有周旋于各势的谋算,他从来只信他自己。而赵啟骛是个懦弱胆小的,甚至于他现在面对这一切时都觉得像梦。 赵啟骛想逃。 但是他不可以。 丹夷的大军现在正向此城奔袭,他们现在势如破竹,要赵思济还二十年前的账。 赵思济的旧伤就是当年救赵啟骛时脖颈后侧的那一箭,那一箭差点捅穿了老头的脖颈。 这一箭伤得赵思济很深,军医说要是略微在偏一点点,怎么也不能活了。要不是那箭射穿了铠甲,早就一命呜呼。 郃都的人失了下奚的兵权,若赵啟骛守不住城,迟早要遭跟下奚一样的下场。 下奚远啊,且跟瓦剌交战也未得到什么便宜,神机营一乱,下奚自己都自顾不暇。 若神机营趁此来吃上梁,封个无兵将军把赵思济捞去郃都放在朝廷面前,赵啟骛不敢想。 这战,他没有任何人撑在他前面。
第36章 误寄 这战,赵啟骛只能自己打,哪怕死在这沙场,也不要活着看见那一幕。 晚间,赵啟骛去信道别,他找的最慢的驿站,若是这战能胜,他打死了马也要把这信追回来。若是不能胜,那反正等向执安接到了也无甚所谓了。 头一次写遗笔,竟还有些薄了脸。 刚送出信,丹夷又开始攻城。 赵啟骛以前也跟着父亲站在城楼上,父亲负着手,似前程嘹亮无所畏惧,哥哥赵啟明有着鹰眼,时势如何他打一眼便知。 赵啟骛第一次站在这个位置上。 他强装着镇定,按父亲以往的布局行事,丹夷比他想象的更为骁勇,一个个的视死如归。 城楼上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丹夷人好像怎么都杀不完。云梯倒了又直,直了又倒,身边都是高声的喊叫,混着撞木的闷响。丹夷的死士爆出似从地狱传来的冲锋号。 疯狂砸向丹夷的火油似起不了一点作用,女墙都被投石车砸烂,这一次,丹夷有不胜不休的必死决心。 乌压压的人群在城墙底下都像蝼蚁。赵啟骛甚至感觉自己要坠下去。 官兵的叫喊声越发震耳。赵啟骛麻木的指挥着。但是他没有主心骨,他甚至不知道何时该开城门迎战。 迎战时候的自己又该如何取对面舍力的首级。 与自己一同的将士已有被射倒在城墙之上,喷涌的鲜血让赵啟骛仇恨又慌张。 “统帅!现下如何!”将士的声音击败了敌军的冲锋号。 这一句统帅点亮了赵啟骛的眼,他现在站的位置,不是上梁世子赵啟骛,他现在是上梁统帅赵啟骛! 赵啟骛割伤了自己的手,尝到了鲜血的味道,他不是父亲嘴里上梁的闲散雁,他是父亲不知的苍角鹰。 赵啟骛淬去嘴中的血沫,他只想吮吸丹夷舍力的血。 赵啟骛大喝一声,“迎敌!” 城门大开,赵啟骛首当其冲驰马杀入敌军,此刻血脉喷张,羞愤把他压抑在骨子里的怯弱杀了个干净。统帅两字让他直视自己肩上的万民生血。 “不妨,试一试,我能否真的与你并肩。如此怯懦无能的赵啟骛,配不上颖悟绝人的向执安。执安啊,骛郎不会给你丢脸。” “我只会怕一晚。” 赵啟骛杀进血泊之中,周旋于敌将之间。他的眉眼显得凌厉,眼角的杀意无处可藏。赵啟骛伏低了身子压着长枪策马,在这黑夜中与自己厮杀。 这压了他七年的胆寒成了赵啟骛骁勇的大力,他杀的不是丹夷的狗贼,他像是在杀死那个羊质虎皮的自己。 赵啟骛想翻了这压死他的巨石,斩断这束缚他的锁链,他想飞,想做最无畏的猿鹤,他想冲,做最无忌的虓虎。 赵啟骛踏马冲向丹夷舍力,暗中一箭刺中了他的左臂,赵啟骛不觉得痛,他觉得爽。这痛感让他清醒,也让他痛快。他将自己拧成了妖怪,体内似乎有压不住的咆哮要冲破他的眉心。 他克制不了自己想杀人的冲动。他的牙变得锋利,手长成了攫足,他□□的马在此刻嘶鸣,它不再是马,他的鬃毛变长,面孔挛缩,他是黑夜里气吞山河的狻猊。 赵啟骛很是愉悦,甚至脸上还挂上了笑。丹夷与赵思济斡旋多年,怎不知这个混账世子。 苟且在父亲羽翼下的废物。 这鄙夷目光撩拨得赵啟骛神清气爽。 “来吧。” “杀吧。” “杀死我。” 赵啟骛似是在勾引他,呼唤他。 脸上喷溅的丹夷鲜血让赵啟骛癫狂。他做梦都想尝尝。 赵啟骛直冲舍力,单手扛住了他的劈刀,回身一旋又轻巧卸力,趁着不备,直插舍力咽喉。 舍力下腰朝后仰面,躲过这向死的一刀,二人的战马怒气冲冲,但每一步都有忌惮,“叫什么名字。” 舍力答“卓必”。 赵啟骛说“好名字。死了我给你立碑。” 卓必答“先给赵啟明立碑。” 这一句惹恼了赵啟骛,长枪从赵啟骛胸前横出,又被卓必的刀扛住,二人卧颈亲密的似乎就在耳语,又一下子弹开。 二人在这沙场上时刻观察着形势,又在心里计算对方的短板。双方的兵马齐齐厮杀在一处,统帅之间的较量是他们心里的称。 狂风卷血水,烽火连天起。 赤地千里外,龙血玄黄归。 枪林刀树,飞箭如蝗,赵啟骛没有心思再看他处,他只盯着卓必的咽喉。 不似执安的好看,想给他扼断。 “杀敌!”赵啟骛喝道。 又一番向死而生的扑杀,战鼓声踏踏,赵啟骛犹如嗜血的兽,想一爪就将卓必穿胸而过。 卓必的轻敌成了他必败的缘由,卓必仅一丝未藏好的慌乱被赵啟骛尽收眼底。 “杀!”赵啟骛趁着这一瞬的晃神刺穿了卓必的手臂。接着又要起马往下劈去,卓必的护卫在此刻勾着卓必马匹的缰绳,青筋暴起的拉着卓必逃离。赵啟骛追上卓必,腾起弓箭,赵啟骛屏息凝视,一箭射中了卓必的耳朵。 天要亮了。 “撤!”卓必高喝。 丹夷人消失在黄沙之中。 守住了。 赵啟骛守住了。 赵啟骛浑身被抽干了力气,他终于明白父亲那句“每一次大捷,都是一场新生。” 赵啟骛躺在尸横遍野的战场,眼泪流满了面颊。他开始大笑,又捂着脸大哭。收拾沙场的将士没有人正眼看他,谁没有过这般的时刻。 鼻里混着血水,他吐出了一口血沫。 他杀了从前的自己。 这不是上梁的大捷,这是赵啟骛的大捷。 *** 赵啟骛顾不得浑身的污血,衣服都来不及换,只卸了甲便去追信。 卫州已收到上梁失城的消息,父亲昏迷,哥哥失踪,向执安再也没了镇定,他要孤身策马去找赵啟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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