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相墨没死,也立刻就会被察觉出来。 毕竟聆仙阁的卜月盘上的四颗星辰就像灯一样,人死灯灭。 若少年侥幸活下来,迎接他的将是大肆的追捕。 又将是另一番风浪。 事实上果然不出他所料。 第二日,阴暗潮湿臭气熏天的牢狱迎来了一位仙气飘飘的贵人。 “咔啦”一声,接着是一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门锁被拿下来,狱卒替那贵人推开了段轻舟锁在的牢房的铁门。 段轻舟只是盘腿坐在草垛上打坐,双眼闭着,两手搭在两膝内侧,对开牢房门的声音充耳不闻。 贵人开口了,“轻舟,只要你愿意说出相墨的下落,我就有办法把你弄出去。” “相墨的魂灯没灭,我知道一定是你在搞鬼。” “你能护得了他一时,不能护他一世。周王恨他憎他,他便不可能在这个国家立足。” “我昨日夜观天象,发现红月当空,是大不祥之兆。有异常的光降在周国狩猎的那片地方,不知将有什么妖祸要出世。” “天若反常,必有其意。一定是因为相墨苟活后做了什么,才会触发星轨异常!如果不趁他现在还没有发展起来杀他,将来便是想要除去这个祸害都难。” 看男人充耳不闻,闭着眼睛,面色淡漠如常,云诞咬牙切齿。 “轻舟,你心肠那么软,不愿意害死一条生灵,可你难道想看着将来的人间成为观天策中的一片炼狱吗!” 听着对方最后这句愠怒的批判,段轻舟终于睁开了眼,冷沉又平静的目光一瞬不眨的注视着他。 云诞被这目光盯的浑身发冷。 良久,男人终于动唇,平静疏离的开口了。 …… 被推下悬崖,相墨感觉失去平衡和重量,迅速的直直向下落去。 伴随“砰”的一声,他脊背传来剧痛,眼前一黑,可失重感终于消失了。 他腰背跌到了一棵树上,痛的面目狰狞。 就当歪树中断“嚓咔”要发出断裂声时,有隐隐向下倾斜的感觉,他顿时心如擂鼓。 迅速的抓住下段,翻滚到下面。 接着就听到那节枯树坠落空幽悬崖发出的的声音,声音很小,却令人寒毛直立。 他忍着剧痛贴靠石壁坐着。 紧接着,他便听到崖上面脚步声,定然是来探查他有没有摔死的。 一瞬间,他紧张的腰背僵直,抵在凹凸不平石壁上的手心全是冷汗。 因为这里处于中下段,两个人没能发现小心翼翼的贴着嶙峋石壁的他,但声音通过石头这样的固体传播的很清楚,他能听到走动声。 一会儿后,声音终于消失。 在这个地方终究太险,这断剩的半截树枝,不知何时又会断裂。 如若不趁早找到一块栖身之地,届时不论是被追兵在悬崖下向上望时发现、还是失足落下悬崖,都是必死无疑。 他四处向上看,探查太傅说的那个石洞,可怎么都找不到。 腿上中箭流血不止,手臂也渗出血来,他几乎不能活动,又找不到那石洞的位置,心里焦躁焦灼,脸色隐隐发白。 忽然,就在他低头看大腿深入骨髓的箭矢时,瞥见斜下方有块茵绿。在他这个视角,可见长草被风吹拂时,隐隐露出的洞口。 他心里欣喜若狂。 活动了一下手腕,尝试跳下去,可没有外物,怎么能使自己正好落入洞穴而非掉下悬崖粉身碎骨呢! 他检查身上,什么也没有。 一副救命用的金丝软甲也不能帮他拖着伤腿跳上这唯一有几乎保命的地方。 忽然,他看到手臂上的袖箭。 袖剑的尖端可以当匕首,用以在攀援时固定。 他便立刻采取行动。 将袖剑的金属尖端扎进石壁里,缓缓将剧痛的腿抬至一边,腰身发力荡起双腿,将身体甩到了那石洞之中。 “咚!” 一道闷响,是肉身撞击石头的声音。 相墨落的时候,伤腿撞到了石面,整条腿全都是血,白袍裙摆彻底成了血红色。 剧痛钻心而来,他咬紧牙齿还是没法压抑痛呼,额“啊!” 他整个人都摔在了石面上,浑身像是被拆了一遍。 好似一块猩红的沉重面团被砰的一下丢在地上,声音却又更切合被用力扔下的一堆硬骨。 带着痛嘶的喘息沉重,额头全是豆大的冷汗,疼的他躺在漆黑石穴里几乎都爬不起来。 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扯着手臂上的箭伤,疼的他面目狰狞,漂亮精致的五官几乎扭曲。 他咬着牙,眉头因难以承受的疼痛而皱紧,胸膛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喘息。 “太傅……” “太傅。” 石洞里面漆黑一片,只有被草盖住的洞口透进几束光来。可因为已经黄昏傍晚,光亮也昏暗微弱。 来到石洞里,不用再提心吊胆怕被追兵发现,心里绷紧的弦也逐渐得到恢复。 疼痛刺激下,头脑愈发清晰起来。 这么高耸的悬崖,怎么会有这样的石洞? 是生来就有的,还是后天造成的? 如果是造的,那这里面住着的……是人,还是旁的生物? 若是人,怎么会在石壁上凿洞居住…… 就在他这样想着,洞穴的阴暗深处仿佛有什么细微的声音传来,像是鳞片摩擦地面传出的沙沙声。 一瞬间,他鸡皮疙瘩起来了! 刚刚才落回胸腔的心,在一刹那间,又跳到了嗓子眼儿。 砰,砰,砰,心跳的迅速,像是要跳出胸膛一样。 自己身受重伤,勉强苟活。身上的蛊虫早已死光,只凭他这一副半死不活的躯体,哪还有能力对付野兽?! 只会成为猛兽的入口之食。 他贴在地面上无法动弹,屏住了喘息。颤抖的左臂对准洞穴深处,左手绷紧握住袖箭的发射机关,苍白的脸上汗如雨下。 “嘶嘶——”蛇吐信子的声音越来越近,沙沙声也越来越大。 他的神经绷紧到极致,几乎下一刻就要崩断了,紧咬后槽牙到咬肌凸起,额头凸起的青筋根根分明。 从洞外传来的昏暗光照下,相墨先是看见了一条银尾的尖端。 紧张的情绪堆叠到高点。 他预判着蛇头的位置,猛的按下机关,同时骇然的发现——这大蛇的尾比他大腿还要粗! 那银鳞巨蟒灵活的躲开他的箭,游走到他的身前,似乎好奇他狼狈的躺在这地上,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都说打蛇打七寸,他看着这巨蛇的腹部,想翻身擒住它,可他的身体却疼痛不已,丝毫动不了。 仅是手臂轻轻一动,就痛的钻心。 “人的味道。”一道少年的清脆声音响起,充满了好奇。 听到人声,相墨瞳孔猛的收缩,怎么会有人?! 巨蟒一寸寸接近,马上就要把他吞下,此刻又出现陌生男孩的声音。 濒死的恐惧下,他虚弱的声音颤抖着,“谁!” “谁?呵,本座就在你面前啊,你不是刚刚还要杀我吗?” 那巨蟒又逼近他,鳞片泛着光泽的银头俯下去看,几乎要碰触到他的头。 忽然发现什么,饶有趣味的说:“不对,你身上的气味不是人类……那你是什么?”
第五十二章 我是人,不是怪物! 相墨被那几乎要压到自己脸上的庞大蟒头震悚。 眼睛睁大,看着那吐出的猩红信子,迅速偏过头躲开。 他浑身的肌肉都在用力,脖子上筋脉凸起。 他瞳孔放大,满是血和脏污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咬住牙关,“你会说人话,你是妖!” “哦?妖?本座可不是那种低贱的东西。” 那银鳞巨的声音中有些不可思议,似乎觉得自己这样高贵,竟然被与妖族混为一谈。 遂而有些生气,“你可听好了,本座乃是流落人间的圣物守护者,是高贵的神族!” 蟒将下巴微微抬起,像是人一般露出高傲模样,稚嫩的少年音也带着三分傲气。 相墨都怔住了。 “神……” “你是神?” 相墨心道,自己是疼的出现幻觉了吗? 一个妖怪,敢自称为神? 巨蟒被他这幅模样惹恼了,气声道:“你这不是人的奇怪物种,竟然怀疑本座?若本座是妖物,早就将你吞下肚子了!” 相墨抿唇,废了全身力气才痛苦的从地上爬起来,直起身子,气喘吁吁的跌靠在身后石壁上。一身冷汗,痛的几乎昏厥。 是啊! 如果对方想要伤害自己,满可以立刻就用獠牙咬断他脖子,不必要在这与他废话。毕竟他现在能斜靠在石壁上,都已经竭尽全力了。 拖着一条几乎疼到麻木的腿,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出了洞口,立刻摔下万丈悬崖,必死无疑。 明白了对方没有要取自己性命的意思,他开始冷静下来,脑海里对巨蟒的话进行思索。 低垂的眼睫下,一双漆黑眼里异常冷静,苍白的脸上却浮现出少不经事的不可置信的模样。 再抬头时,眼睛从下往上去看那巨蟒,又配上那张漂亮凌乱、楚楚可怜的脸,使出惯会的卖乖讨好手段。 “我不是人?大神,别拿我开玩笑了!” “你身上有血腥、杀戮和…灾祸的味道,像是千年前消失的一个种族。” “不可能!”相墨几乎立刻反驳,笑道,“大神之所以闻到血腥味,是因为我现在被重伤,浑身是血。” “而且我生在周国长在周国、父母都是周国人,我怎么可能不是人?” 银鳞巨蟒看着他,顷刻间,化身成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少年头戴月白镶黑晶石都额环,两颊有少许泛光泽的银鳞,白发及腰。身着空青色纱衣,披帛像雾白的云一般的绸缎,腰封素黑,赤脚悬浮在空中。 竟仿佛自带一股仙气。 就连衣袖是相墨没见过的款式,几乎垂地。 相墨看着面前的男孩,眼里划过一丝怔然。这孩童,竟真的是神吗? 仙童…竟然被自己遇到了…… “本座已经活了三百多年,你这小子竟然将本座看作孩童?你应称呼我为护灵尊者。” 相墨瞳孔微微张大,怎么会?他难道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护灵尊者说:“本座并没有对你使用读心的法术,是你的眼睛向本座坦白了你的想法。” 听到这句话,相墨睫毛轻颤了一下。 眼神,出卖了自己…… 心里想起太傅曾经说过的——为王者,必然喜怒不形于色。 这样来看,自己还差得远。 就在此时,护灵尊者接近他,站在他面前伸出手,银光在他的头顶上拂过,将一丝魂线牵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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