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轻舟颔首,“那是自然。” …… 一个月后。 周王宫内,为二王子举行加冠礼。 所有的王公贵族都在两边看着,见证着周国战神成人时刻。 礼成后,纷纷送上自己的祝福。 段轻舟准备了足足一个月,亲自锻造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尖锐长戟,坠上了红缨宝穗。 相景玉摸着长戟上的刻字,是个用黑宝石嵌入的“景”字。又拿下羊皮套,被那锋利尖锐的冷光刺了一下眼睛。 他很吃惊王都竟然有这样的好戟,问了才知道原来是段兄自己锻造的,一时间竟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段兄当真是全能的人才! 夜里。 他按照周国的习俗在府上设家宴,宴请了兄弟姐妹一同齐聚一堂,兴起之时亲自表演了一段战舞花戟。 长公主相蓉拍手称赞,“这一段舞的太好了,这戟也漂亮!二王兄从哪里弄来这样的好东西?” “段兄……太傅赠我的。”差点就说漏嘴,还好他反应及时,将那个兄弟的兄字使劲往喉咙里收,基本没有发出声音。 相蓉呆了一下,“太傅?” “是啊,他还赠我一幅画呢。我瞧着比宫里的画师画的都好看!” 他是非常想炫耀段轻舟给自己画的那幅画,不但找人裱起来了,而且就在书房。 众人都去书房一观,不由得感叹声连连。 一向最好书画的五王子震憾的说,“真像!不是那种表面的模仿,而是直接透过表面画出神韵,笔墨浓淡控制的极好,高雅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深刻。” 五王子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笔力深刻,赞不绝口的咂嘴,“真值得我去好好讨教讨教。”
第四十八章 为他作一幅画像,就这么痛苦吗? “没想到太傅在丹青上竟然还有这个造诣!” “之后也要让太傅给你我画一幅了……” 大家七说八说,纷纷讨论着。 唯有角落里的少年,低垂着眸子,他只看了一眼,就嫉妒的想将那画撕毁。 广袖之下,拳头紧攥,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手背上的筋脉用力的凸起。 太傅,为什么要对相景玉这么好…… 为什么! 太傅都没有给他画过,凭什么相景玉能得到?他甚至都不知道太傅会丹青…… 原本心里已经抚平的疑窦,再次凝成。 已经劝自己不要在意这些,要相信,要相信。可是现实却这样的让人感到扎心。 相墨没有想到,更让他难过的还不是这个,而是男人的态度。 第二日。 他按照一贯的时间去找太傅府,早早的就开始今天的课业。 上节课安排今天练的字,他非常勤奋的都练完了,又主动的去背诵了太傅安排研读的一些兵法书。 乖巧又怀着期待的等待着,设想剩下的空余时间可以让男人给自己画一幅画像。 “今天殿下完成的好快。剩下的时间,殿下是继续练剑还是让臣教一些课余的东西?” “太傅,可以帮我画一张画吗?” 段轻舟迟疑了一下,“殿下想让我画何物?” “画我,可以吗?” 相墨的眼睛亮晶晶的。 随着年龄增大,眉眼越发的浓,一双凤眼上挑,似乎含笑,唇红齿白如同美艳的妖精,近来又有种些几乎要长开的硬朗。 与记忆中的少年……如出一辙。 与自己曾经千千万万次描绘的眉眼,几乎一模一样! 相墨的五官与记忆中那张脸重合,仿佛又看见那个少年笑着喊他“师尊”,可下一刻,少年便灰飞烟灭,一下子幻境破灭、变为冷酷的现实。 段轻舟瞳孔收缩,心脏猝然一痛,像是被扎进了一把刀子,有人握着刀柄在绞他的心肉,疼的几乎要冒出冷汗来。 踉跄着退后,几乎喃喃着:“不…臣画技鄙陋,不能献丑……” “什么?” 相墨现实震惊,似乎根本没有想过男人会拒绝。 随即眼神就阴沉下来,像是听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语气轻轻的,“太傅,你在说什么?” 段轻舟虚虚的扶着身后的桌子,低垂眼睑,不敢直视少年的眼睛,脸色都苍白,“臣……不想画人像。” “但是太傅,你给二王兄画了。” 男人的声音几乎要颤抖,咬牙切齿,“我现在不想画。” “太傅不是说我最重要吗,骗我的吗?为什么连一副简单的画都不愿意给我?” “既然太傅不想画人像,为什么要给相景玉画?” “既然给相景玉画了,凭什么我没有?” “太傅所说的最重要,就是这样的吗?” 相墨一字一句,一步又一步的逼近他,阴暗的目光几乎要将男人吞噬。 “别说了!不是的……不是。”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画……” 男人痛苦的攥紧拳头,用压抑的最冷静的语气去说,身体微微颤抖。 “殿下换一个要求,我…都能答应。” 相墨攥住他的手腕,“我就要一幅画而已,太傅为什么不能答应?这对你来说并不难!” 男人猛的抬眼,眼里爬上血丝,用极为苍白、干涩、压抑的声音,喑哑又深刻的说:“可我不愿!” 每个字都说的那样用力,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反复每一个字都有千钧重。 痛苦。 相墨从他苍白脸上读出了极度的痛苦,是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几乎要奔出泪花的表情。 可他的眼神又是那样的隐忍和压抑,满是红血丝,足以可见克制之重。 相墨蓦地松开手,放开男人的腕子,后退一步跌坐回椅子,眼神也彻底黯淡下来。 他根本不能理解男人眼里的克制压抑,只觉得看着那破碎支离的目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痛起来。 为什么? 为他作一幅画像,就这么痛苦吗?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 情绪一向稳定的太傅,高岭之花一样的人,冷若冰霜的人、淡漠疏离的人……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看见这样的人脸色苍白、露出痛苦至极的表情。 相墨感觉自己应该知道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他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也没有人告诉他。 他心里妒恨交加,又难过的仿佛被扔进了冰水中浸泡,浑身都发冷的颤抖。 颓废的靠在椅背,自嘲的低笑起来。 “呵……” 笑的气断了,声音也变得冰冷,“罢了。不过是一幅画而已,孤,不稀罕。” “太傅若身体不适,便早些歇着。学生改日再来拜访。” “告辞。” 相墨起身,潦草的拱了手,便甩袖推门离开了。 他走后许久,男人才抬起头来,一双殷红的眼里是尽力平复后的冷静。 书年…… 书年。 …… 幻觉久常在,徒妄故人归。可人死随风逝,这世上又怎会再见故人? 痴人说梦罢了。 …… 画像的事情总归是得不愉快。 直到太学复学,段轻舟才又见到了少年。 再见面时,少年却比他想的要平静的多,似乎只是个小小的不起眼的事情,随后便忘了。 月底。 相景玉重新整装出发,领着修整好的精兵,策马前往边陲。段轻舟为他践行。 少年很是平静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表现,仿佛一切都看开了,不再计较这些小事。 上进心变得格外强。 把他恭恭敬敬的当老师,认真的学习和汲取知识,不再要求和他玩乐,只是一味的埋头苦读和拼命练习。 段轻舟对他的状态感到欣慰,同时也有种说不出来的落寞。 他冥冥中的感受到,少年没有那么好接近了。 他知道是自己伤了他的心,自此也陷入了缄默。 原本就是要让少年成为一个好的君王,他更该理清主次才对。 于是便摒弃杂念,一心一意的让少年学习兵法和君王仁道。 …… 一晃又是一年半,入夏。 相墨在这两年中虽然也时常受到排挤、还是在当一个被漠视的边缘人,可也比被欺凌过的舒服。 又加上段轻舟看他羸弱,经常给到府上补给品,还传授了强身健体的剑法和武艺,他的身体素质比从前好的太多。 他的身形也长的很快,从比太傅矮将近一个头,到逐渐追赶上太傅的身高,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如今,临近十八岁的他已经可以与太傅平视。就连从前认为绝不可能的左手剑,都能与太傅打上十招了。 相墨明白了,一味的自嘲自贬、怀疑自己是没有用的,弱者才会自怨自义、永远嫉妒。 他只有不断的成长进步,变得足够强,才那把太傅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七十十二路兵法烂熟于心,千种阵图在沙盘上摆了一遍又一遍,边塞如今的局势他也了如指掌。 他现在就在厚积,也在候机。只待有一天把这些东西都用上,取旁人而待之。 相景玉能做到,他相墨也能! “今年初夏,寡人打算同王子们一起去围场射猎,众爱卿有谁愿跟?”周王坐在王位上,看了一眼王储们,又询问大臣意愿。 老丞相执着象牙笏板,向前一步回答,“臣等都是文人,不会涉猎,若骑上马弓还未拉就掉下马,那可是太丢人。王上英武,何不与武将同去?” 周王手支着头,靠在王座上,“有道理。” “臣以为不然,我文臣里面也有会武之人。”礼部侍郎同样上前。 “礼部侍郎要随寡人一同射猎?” “不,臣不会。臣是听闻段太傅武艺高强,骑射不在话下,这才来推荐。” “哦?”周王来了兴趣,将目光转移到那个兰芝玉树般的人身上,“段卿还会武?” 男人谦逊的回答,“回王上,臣愚拙,骑射略学过一点。” 周王抚掌展颜,“好,那你便跟寡人一同!” …… 段轻舟这两天总是左眼皮跳个不停,感觉不是什么好兆头。 为防止出现纰漏,提前去涉猎的场地看了一圈。 场地很大,树木遮蔽,矮草繁茂,而且中间有处断崖,如果不注意可能会掉下去。 为什么周王会选这么一块地方来射猎? 王都附近有的是平坦之地。 虽然比不过这里的动物繁多,可毕竟这里不安全。 思来想去,还是保险起见。 段轻舟从另一路绕下去,下到断崖底。 抬头向上望。 悬崖很高,几乎看不见。 他摸索着,用轻功向上爬去。悬崖峭壁上生着许多歪脖子树,倒也好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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