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恶心也非要折腾他。 敲门声响起,传来方书年谦恭有礼的声音,他一向这样君子端方,“师尊,用早膳吗?陈大厨熬的粥。” “放寝殿的前殿吧,你吃就好,我等会儿再过去。” 段轻舟沐浴后换了身衣服,不在穿那件白衣,换了一身淡粉色,腰带很细的绑在腰上。 主要是腰酸腿疼,穿不了干练的劲装。劲装穿起来麻烦,又是宽腰带,不如这种软料衣袍舒服。 段轻舟出来的时候方书年看的一愣,浅粉色的衣服不好驾驭,在别的男人传来可能会娘或别扭,可师尊穿来就有一种风流多情的桃花韵味。 只一刹,马上便移开了目光。 他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位置,不该多看。 男人弯腰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椅子扶手,重心在一侧,身上哪哪都疼,脸上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用完早膳就去地窖吧。” 方书年点点头,却将他细微动作收紧眼底,深晦了眸色。 不久两人就出现在地窖里。 不同的是,这次段轻舟并没有给方书年蒙上眼睛,方书年问为什么,男人只是握着他的手腕,轻轻的说:“师尊信你。” 轻轻的一句话砸在方书年的心上,烧出来一个大窟窿,炙热的滚烫的在他心里翻滚。 指尖的血珠滚落进浮生镜中,眨眼间两人便进入了镜中世界。 这次,段轻舟没有再用往生石。 用了往生石,重鸾便能监视他们。 “浮生镜里都是凡人的记忆,当真能够出现离魂剑的消息吗?即使出现了,不也是已经发生在过去的事,师尊,我们还能找得到吗?” 方书年看着四周的景象,墙壁残破,像是户普通人家。 “你就这么点耐心?” 段轻舟脸上露出一点讥笑,眼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离魂剑比你想象的重要,但凡有一丁点希望也得找。” “若非在下神界寻不到下落,我又何必进这浮生镜?” “师尊,有人走过来了!” 说罢,方书年便要拉着段轻舟躲起来。 却被他拿开了手,“不必了,这次没用往生石,没人能看得见我们。” 方书年一顿,抿唇:“是我鲁莽了。” 有人走进来,是一个妇女领着一个又瘦又小的小女孩进了这间屋子,跟她说,“以后,你就住这儿。” 耳畔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很文静,却也普通的没什么特色,“今天是我来刘家的第一天,我本没有爹娘,是个流浪儿,在我十岁那年刘婶带我来到刘家,并给我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刘鸳。鸳鸯的鸳。” “刘婶并不是我的婶娘,而是街坊邻里都这样叫她,她说我这样叫她就可以。” “刘婶虽然丈夫早逝,家中贫困,可她十分善良,对待我也非常好,就像亲生母亲一样。她只有有一个儿子相依为命,把我捡回刘家后,我们三个就成了亲人。” 眼前的景色一变,是秋天的柳树和村边的池塘。 树下有黄色和红色的小花,小女孩坐在池塘边,安静的绣着手中浅粉色的帕子,虽然底料是再粗糙不过的布,可绣出来的鸟却灵动的像是活的一样。 突然,一颗石子击中了小女孩的手,力道并不重,但是手帕却掉到了地上。 小女孩儿捡起地上的手帕,看着上面粘上的灰,眼里露出一点愠怒,显得娇俏可爱,“武成尹,你怎么老是欺负我,难道你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吗?” 视线出现了一张男孩的脸,那名叫做武成尹的男孩儿坐在树枝上,看着比刘鸳看着要大两岁,因为经常干农活而晒的黝黑的皮肤上五官端正。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笑得开心,“刘鸳,你个大笨蛋,你要是生气就来打我呀!” “我才不打你,陪你闹完刘婶铁定会训你,我不想让刘婶训你,不愿让她生气。” 时间过得很快。 一眨眼,小女孩儿都已经十四岁了。 出落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此时的她依然在春风拂面的柳树下面绣着花,看着池塘里的水光,映出远处的炊烟袅袅村庄和头上蓝蓝的天。 她眼中充满憧憬,“尹哥,你说京城是什么样子的呀?” 男孩此时也长成比她高一个头的少年,拥有着强健的体魄,由于大部分时间在学堂,肤色也由偏黑变成了小麦色,帅气又开朗。 扔出一块石子在水上打水漂,带着少年人的阳光,“我觉得,京城应该像书中说的一样繁华!有琳琅满目的美食和衣服、数不尽的珠宝,还有漂亮的女孩子。” 少女听了,神情有些落寞,“要是我能去京城就好了。” “不过我觉得全天下的女子都没有阿鸳漂亮。” 少年摘了一朵花,别到身边少女的耳朵上,绯红色的花和少女红起来的脸庞相映衬,少年一时看得入了迷。 竟一时说不上来到底是人娇还是花娇。 “阿鸳。”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就是想呼唤她的名字。 少女抬头,微风拂过她额前的碎发,阳光照进她的眼睛里,仿佛这世间的良辰美景,都在这双眼睛里,万般景致都没有这一幕来的美丽。 悸动在少年的心里是如此的强烈、热忱。 少年第一次产生这种想法,他想把面前的人娶回家。 刘鸳看他呆呆的看着自己,不解的问,“尹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少年耳朵有点红,他轻咳了两声,“没什么,绣你的花吧!” 少女及笄里的那天,一向节俭的刘婶去城里给她买了几尺布,缝了一身漂亮的浅蓝色裙子。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穿过这种裙子,裙摆的纱随着转圈的身影而蓬起,她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漂亮的像是湖边的精灵。 少年就这样看着她,也跟着慢慢的笑了。 不久,少年便向母亲请求,他说,“母亲我想娶阿鸳做我的妻子。”
第十八章 离人泪【二】 刘婶看着已经高挑英俊的儿子,早就猜到了他会说这个,慈祥的目光里带了一丝愁绪,“你对她有心,你可问过小鸳是否愿意?” “况且你现在只是个仍在读书的秀才,男儿立业再成家,你可明白?” 却被站在门外要进来送绣帕的少女听到了,她敲门走进来,脸颊通红,一双含情目此刻显得害羞,“刘婶,我愿意等尹哥金榜题名。” 少年与她的视线相接,她的眼睛里是那样的清澈、那样的坚定,让他的心几乎要剧烈跳出胸膛。 刘婶一愣,随即欣慰的笑了,“好。” 眨眼间,便是放榜的时候。 武成尹挤进看榜的人里,从最下面往上看,到第一个也没有自己的名字。 身边有人欢呼,有人哭泣,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失魂落魄,好像天塌下来一般。 他沉默着回到家,把自己锁在屋里。刘婶看他颓废一蹶不振的样子,在门外焦急徘徊着,他却怎么也不肯开门。 刘鸳上集市卖帕子回来,正想着今天该怎么庆祝尹哥考中,去看刘婶一副失落难过的模样,明白他落了榜。 她站在门前,用轻轻的声音安慰他。 直到他打开房门,重新振奋起来。 眨眼又是三年,这三年里武成尹刻苦努力,几乎茶饭不思,整日闷在书房里念书。 可时运不济,今年的榜单上依旧没有他。 他足够坚强,可现实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他击倒,直到他快没有力气爬起来的时候,才会讥嘲你不可能做到。 邻里街坊原本看他是这里少有的秀才,个个都说他会去金榜题名。即使第一年没考中,他们也都只是说运气不好啊,说两句人能听的安慰,这一年又没考中,他们便露出那副可怕的吃人嘴脸了。 他们说,“哎呀都是秀才了,比我们这些干农活的强了不知道多少,还不知满足啊!要我当时说呀,拼啥拼呀,这三年一下子就浪费了。” “刘婶,你儿子没那个命,快找个媳妇娶了算了,我看你家那个就可以。” “我说小武啊,你看你娘和那个小闺女整天累死累活的供你读书,你又读不出什么东西来,干嘛还继读啊?” “你可能就不是读书的料,我看没有读的必要了。” “呦!这不是那个心高气傲一直想奔京城看不上我们干农活的那个武成尹吗?今年考出点啥来了?哈哈哈哈,我就说你不行,你还偏跟我倔……” “……” 那一些的流言蜚语,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开了花,那些疯狂的花朵开在他的身上,拽住他的腿脚,迅速爬上咽喉,快要将他绞杀了。 武成尹只是个刚刚加冠的青年,童年无忧无虑,少年都在书里,没有经历这世间的险恶。 恍惚间在这些言语下,一颗炽热的心蜷缩得渺小起来。 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读下去的必要。 也许他自己本就不是这块料,他这一辈子注定只能被困在这个小村子里耕地,不能带着心上的姑娘去京城看一看。 那个遥远的梦就像一朵长满刺的花,一碰就疼的心里皱起,和他的身体一样蜷缩在角落里。 举目皆黑,阴霾再度笼罩,比上一次更加汹涌,更加强烈。 她回到家,看见站在门外满面愁容和担忧的刘婶,刘婶仿佛苍老了好多,脊背也有些佝偻。 她将做好的饭又热一下,让刘婶先回房歇一歇。 刘婶拗不过她,抹着眼泪离开了。 刘鸳端着饭去敲他的门,“尹哥,吃饭吧,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三次。坚持就会有希望的,世间失败者大多因为放弃。” 她站在门前,从未劝他放弃,也没有半分气馁,每一句话都是轻轻的,可却是一下又一下的击碎笼罩在少年心上的阴霾。 她说,你一定可以。 她说,你的所有的努力都会有所收获。 她说,不论如何请坚定自己的选择。 她说,我相信你。 女子的语气永远是那么的坚定,那么的温暖。 像阳光一样,穿过那二人相隔的木门,慢慢的渗透他心里每一个伤心难过的角落。 两颗年轻的心,隔着门紧紧相拥在一起。 天渐渐的黑了,太阳打西边落下,屋外飞过几只鸽子,像是黑幕里的一道白光划过。 女子腿都站麻了,手中端的饭菜都已经凉透了,可她声音却依旧温柔,不厌其烦的细心劝导,也不知青年是否在听。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打开了。 刘鸳怔了怔,仿佛没有料到这扇门会打开一样,随后便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笑着问,“尹哥,吃饭吗?” 武成尹原本坚硬的心一下子柔软了,盘旋在眼眶里泪水忍了很久都没有让它流下,此刻却不争气的从脸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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