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枯桑动作一顿,勾起嘴角:“分别十年,本座倒是没料到,阿秋竟还能记住我的口味。”
他确实喜欢桂子莲藕羹,但自从当上魔尊后便再也没吃过了,相隔十年,这冒牌货又是从何得知。
“不过本座也想问问阿秋。”木枯桑道,“当年你既没死,这十年来,为何不曾来见我。”
解晚秋眼睛一红,低着头缓步行至木枯桑身侧:“枯桑,说来话长。”
一直咬着发带的陆天风总算梳完了一个满意的发型,他松松散散地靠在木枯桑怀里,懒声道:“说来话长就长话短说,我肚子饿了,没空看你在这儿演苦情戏。”
解晚秋敢怒不敢言:“当年我将你送出火海后,幸得活命,却被那些仙门关入了大牢,整整十年。”
“直到魔界的人找到了我的牢笼,将我救了出去。”他双目垂泪,楚楚可怜,“枯桑,多亏你相信我还活着,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嚯。”陆天风哼笑,起身道,“那你真是高兴早了。”
“天风!”木枯桑急忙拉住他,“说好的陪我去吃早膳。”
“你自己去吧。”陆天风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最讨厌的就是桂子莲藕羹,怕是无福享用。”
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漫不经心道:“你喜欢就多吃点,撑死最好。”
木枯桑想去追,解晚秋却扯住他的衣袖,轻声道:“枯桑,他不想吃便罢了,你……”
木枯桑眉心一拧,猛地将他甩到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出了门。
罗刹殿外有个小花园,栽了几株红梅,翘挺挺地立在那儿,被人用法术催着开了几朵鲜红的花,陆天风一时看得有些入迷,直到有一双手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
他倏然回神,不耐道:“松开。”
木枯桑委屈道:“天风,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陆天风:“我就是这么个说话不算话的性子,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木枯桑温声:“孩童才这样,堂堂蛊主大人怎能如此。”
陆天风耍赖:“那你就当我今年刚满五岁吧。”
木枯桑笑道:“那刚满五岁的陆小朋友,今日我差人做的早膳都是偏甜的,能不能请你赏脸尝尝。”
陆天风矜贵地一抬下巴:“行吧。”
木枯桑煞有介事地点头:“果真是小朋友,一颗糖就能拐走的那种。”
陆天风:“那得看是谁拐。”
若是某日让木枯桑伺候人,那这人必然被伺候得舒舒服服。
这是陆天风入前厅时的第一想法。
罗刹殿的前厅看布置是专门接待来客之地,两面整整齐齐摆了八张楠木椅,中央用一张大长桌隔开,上方以插花为点缀,配之燃香,端的便是个雅。
木枯桑许是怕人没什么胃口,大手一挥将各式早膳摆满了长桌,粗略一看有二十几样之多。
不光如此,他还贴心地安排了随从服侍,这架势一出,险些让陆天风以为他才是这魔界之主。
总而言之,这顿早膳吃得陆天风格外满意,他将所有早膳一一尝了个遍,心中对厨子的手艺大加赞赏,嘴上却只勉勉强强夸出一句“还行”。
木枯桑就双目含笑地坐在他身边,趁着他心情好半劝半哄:“那陆小朋友在魔界留一段时间好不好,就当陪陪我。”
陆天风脑子一热,直接点了头。
然后就因为这一点头,在魔界逗留了一月有余。
时间一晃而过,这三十多日,木枯桑带着他几近逛遍了整个魔宫,某人一口一个“陆小朋友”,把他哄得自己是谁都忘了,被骗着待在魔界一日又一日。
唯一让他感到厌烦的便是解晚秋还是动不动来找木枯桑,十次里面有九次是可怜兮兮地重复着这十年他受过的苦,嚷嚷着要木枯桑替他报仇,不过木枯桑没理他就是了。
而他好不容易记起时间,还是因为尹千煦一个传音过来,告诉他自己总算被放出来的消息。
收到传音球的时候是上午,陆天风正倚在魔宫的屋顶上,看着魔界独有的紫色天空出神。
昨日木枯桑说好要带他去买魔界独有的糖糕,后来不知为何临时改挂,说有急事去不了了,也不说是什么事,只让自己乖乖等着,还差了好多魔界士兵看守自己。
他是在清晨走的,走之前格外珍重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抱了他好长时间。
风不知不觉变大了些许,吹得陆天风有些发凉,他眯了眯眼睛,起身的时候瞥到了不远处看着他的几个士兵,心下无奈。
他飞身从屋顶落下,动作间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的红绳,在白皙的肤色下衬得愈发显眼。
抬眸的一瞬间,他便看到了最不想碰见的人。
解晚秋孤身而立,定定地望着他。
陆天风啧了一声,不想和他起冲突,转身便走,谁料刚踏出一步,身后便响起解晚秋的音嗓。
“陆天风。”
与平日娇滴滴的模样不同,他的声音带了些急促。
陆天风顿住脚步。
解晚秋几步上前:“你知道枯桑为何留你一人在魔界,又不肯告诉你他去了哪儿吗?”
陆天风面无表情:“你什么意思。”
“昨日我于罗刹殿外,听到洛寒雪报告,仙门百家查到了枯桑十年前华帅的身份,想让他血债血偿。”解晚秋一字一顿,“但因着上回大战他们没讨到好,再加上先前你出手救了枯桑,他们便将主意打到了巫蛊山头上。”
陆天风眸色一寸寸沉下来:“说清楚。”
解晚秋咬牙:“三日前仙门百家着手进攻巫蛊山,枯桑为了不让你出事,亲赴巫蛊山阻仙门百家的攻击!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好!竟能让他不顾自身安危只为护着你!现下他身在巫蛊山生死未卜,你竟然还能有心思在此处赏景?”
陆天风心脏狠狠一顿。
解晚秋接着添油加醋:“你若是有点良心,现在就应当去巫蛊山!”
陆天风皱眉,指尖一凝唤出游龙鞭:“用不着你说!”
他心焦木枯桑,一时没注意解晚秋意味不明的笑。
然而,当他立于鞭上欲驶出魔宫时,前方天空突然黑了一大片,紧接着,大批魔界士兵手执利刃,挡在了他的跟前。
“陆公子,魔尊有令,不得您出魔宫半步。”
陆天风锐利的目光一扫,双方顷刻便激起一阵腥风血雨。 ----
第23章 十年口难言
巫蛊山。
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在山头,竹林将此地遮挡出一片阴翳,木枯桑孤身站在山门前,通身染血,一手执把君折剑,一手掐着一个人的脖颈。
那人发辫凌乱地垂着头,奄奄一息,身上散发出难闻的恶臭,细看还能见到他体表趴着的蛆。
他们的对面,是凌然正气的仙门百家,凌冰堂领头,梅霜门、锦衣派、百草堂分布左右,再往后,便是些叫不上名字的小门小派。
双方对峙着,谁都不肯退一步。
木枯桑垂着眸子,食指在君折剑上一下一下地敲,突然将左手拎着的那人往地上摔去。
众人如临大敌,快速后撤几步。
木枯桑被逗笑了:“何必如此,本座今日将人带来,为的不是与诸位决一死战。”
“你不用装了!我们早就知道你是华帅!你居然还没死!”
人群中不知谁哽着脖子喊了一句,听声音像是个青年人。
“本座何时否认过这一事实。”木枯桑挑眉,往前走了一步,抓着那人的头发往后扯。
众人哗然。
叶轩凝眸:“裴宗主!”
“是裴宗主不错,这张脸我不会认错。”赵映月已经不再吞服变声药,嗓音恢复了原先的模样,着装也逐渐偏向中性风格。
有人怒吼:“你对裴宗主做了什么!”
“十年前你大肆传播疫病!若不是裴宗主与吴青师兄出手!我等早已被你的邪术害得没命了!”
“裴宗主在你手上,是不是意味着吴青师兄也还活着!把他们还回来!”
“还回来!还回来!还回来!”
怒吼一重高过一重,群山都为之震颤,众人齐心协力讨伐着恶,行正义之事。
木枯桑就站在那儿,微笑地听着众人将各种肮脏污秽的词往他头上扣,一言不发。
风将他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他孤身一人,像是山巅的松,笔直挺立,傲骨嶙峋。
他耐心地等着对面的人偃旗息鼓,才不急不缓地温声道:“裴洵是我关的,他身上的伤也是我折腾出来的,霜寒宗是我灭的,至于吴青,也是我杀的,用这把剑,一刀剜了他眼睛。”
“不过,十年前的那场疫病,不是我散布的,当年我去无妄崖采摘龙血草,也不过是因为想要制出解药罢了。”他说得那样平常,仿佛这于他而言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只可惜,解药将成之时,被你们心怀天下的裴宗主发现了。”
木枯桑笑眯眯地看了眼裴洵,剩下的话,即便他没说完,众人也已经听出了潜意思。
叶轩道:“你是想说,是裴宗主偷盗了你的成果,还将散布疫病的罪名嫁祸于你?”
“一派胡言!”有人激动道,“裴宗主如此清风霁月的人物!怎么会做此等偷鸡摸狗之事!”
“污蔑!绝对是污蔑!我等誓死相信裴宗主!”
“我看你才是鸡鸣狗盗之徒!还有那个解晚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木枯桑脸色骤然一凝,刷刷两声,细如牛毛的银针倏然掷出,直捣侧颈,下一秒,方才那个喊着“解晚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弟子顷刻止住了话音。
尖叫声响起,人群四散开来,绕着那个弟子围成一个圈。
那弟子身着凌冰堂的统一装束,嘴里汩汩地流着血,他“嗬嗬”地挣扎了两下,眸中浮现出难以置信,最终还是不甘心地倒地了。
“木枯桑!”叶轩拧眉,“方才是谁说的休战!阁下此举,还望给个解释!”
“本座确实说了休战,但这不代表本座认了输,服了软。”木枯桑漫不经心道,“上回尔等人数比我魔界多了不止一倍,到头来不也照样铩羽而归。”
叶轩黑着脸,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语。
“本座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说说当年的真相,还望诸位,管好自己的嘴。”
此话一出,方才吵吵嚷嚷的人顷刻哑了声,像是被割了舌头,连呼吸都放轻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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