伧尐没仔细听豫灵的话,只看了看九汜周身的灵力浮动便知不好,立时朝九汜灌输了大量灵力。 三界之外的人前往下界本就是禁忌,若不是九汜私自下界,伧尐并不知晓,否则伧尐定是要阻止的。 断不会让九汜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灵力紊乱,心绪浮动…… 这到底是为了谁啊? “卫芜僮……”九汜痛苦地皱着眉,脑海中凡尘记忆交错,让他不自觉地叫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恍惚间,他瞧见卫芜僮冲他笑了笑,转身拥住他。 他正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欢愉之中,却见卫芜僮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消失。 “你杀我兄长……” 那犹如梦魇般的话语,再次出现。 九汜不可置信地伸出手,却什么也改变不了,他眼睁睁看着卫芜僮死在他面前。 “不!” 九汜忍不住低吼,泪流满面,“不是这样的!我要去找他!” “九汜!”一片朦胧中,不知是谁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臂,等他定晴一看,瞧见一张历经沧桑的脸。 九汜怔愣了片刻,关于沂族少主的记忆扑面而来。 陌生又熟悉。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伧尐语气愤愤,“下界一遭,连你自己的身份都忘记了吗!” “我的……身份?”九汜抬手捂着头,纷杂的记忆之中,他见得一缕剑光。 他又想起卫芜僮。 那日皇城大雪。 日夜不歇。 “是我……是我逼死了他……”九汜费力地撑着地面起身,双眼通红,肿得厉害,不管后来伧尐说了什么,九汜都听不进去,疯魔了般便要往外走。 伧尐没拦住,不得不撤去灵力,怒道:“你想去找谁?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你也不想想,那个人想见你吗!” 九汜脚步一顿。 卫芜僮想见他吗? 这个答案,他再清楚不过。 “是啊,他那么恨我……”结界之前,九汜苦笑着跪了下去,任由体内灵力肆虐,身如刀搅。 望着喃喃自语,神志不清的九汜,伧尐无奈地摇了摇头。 “罢了。”伧尐最后给九汜渡了一缕灵力,到底是不再管了,“此事由你,你好好想想清楚吧!” 随着伧尐的离去,岛屿上的灵力浮动再次恢复往昔状态。 豫灵在一旁躲着看了许久,这会才敢出来,围在九汜身边,“少主,您还好吗?” 九汜靠着门扉,无知无觉地流泪,没回话。 豫灵瞧自家少主这样一副伤情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从前,少主出入仙界,倒也高高兴兴的,怎么下界一次,就这般难过呢?” “少主啊,您还记不记得,您从前跟我说,什么大道为先,情爱为次,说是在仙界听来的道理,怎么这些道理到了少主您这,就行不通了呢?” 豫灵还想说什么,却见九汜眼神微动,终于有了些不同的反应。 “少主……”豫灵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九汜起身,目光直直落在房内那些云纱上。 这些云纱,是九汜在下界之前收集的,那时九汜进入仙界,于传道会上听了许多话。 每一句话,九汜都记了下来,写在云纱上。 如今再瞧见旧物。 九汜百感交集。 他失魂落魄地往里走,握着一截云纱,贴着墙面滑坐下来。 云纱上,“修道先修彼身”几个字刺入眼帘。 九汜脑海中想到一张熟悉的脸。 记忆陷入往昔,他与卫芜僮凡尘初见。 那个时候,卫家小公子握着他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名字。 “卫芜僮。” 卫家小公子期盼地抬眼,等着他的回答。 “初次相见,他应当是欢喜的吧?”九汜仰着头,泪水不自觉地滑落,他靠着墙面,握着云纱往手腕上一划。 鲜血涌了出来,灵气四溢。 钻心的痛楚传来,可奇怪的是,九汜竟有些麻木了。 不过就是一道血痕,怎么比得上卫芜僮初入宫那夜,心上人残暴对待自己的心痛? “少主!”豫灵急得在空中乱转,“您这是干什么?” 话音未落,九汜又握着云纱往自己手腕上划了一下。 第二道血痕出现,蜿蜒的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滴。 血色滴落至半空,化为烟尘飘散。 在那片烟尘里,九汜恍惚瞧见卫芜僮满眼诧异,被那道传达钱公公五马分尸的圣旨吓得跌坐在地。 那个时候的卫芜僮,该有多畏惧? 九汜眼眶生疼,自嘲般笑了笑,再次握着云纱。 第三道血痕,记得那日宫中夜宴,他粗暴地将卫芜僮按在桌沿…… 第四道,第五道,甚至第六道…… 鲜血滴落无声。 却一遍遍在提醒九汜。 他做过的事……桩桩件件不可原谅。 昔日的卫芜僮,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绪留在他身边的呢? 被困深宫,足有半年之久啊。 是多少个日日夜夜…… 九汜哽咽着,几乎要握不住那云纱。 他这点痛楚,比不得卫芜僮昔日所受万分之一! 眼见着九汜又要挥下云纱,豫灵劝说无果,索性将云纱挡了去,“少主,再这么下去,您的血会流尽的!” 被云纱所伤,自愈极慢,且伤痕永远不会消褪,豫灵觉着自家少主定然是疯了,才会选择用这么痛苦的方式自虐。 慌乱之下,豫灵急中生智,道:“少主可还记得从前您出入仙界的那条缝隙?” 豫灵胡诌了一句,“我在少主回归之前,偷偷通过那条缝隙看了一眼,我好像,看到了少主经常说的长宁仙尊。” 九汜果然被这话吸引了注意力。 他终于从回忆中脱离,小心翼翼,紧张地问:“你看到了……谁?” - 仙界百年一次的传道会在即。 自然了,这主办之人,便是长宁仙尊。 长宁修大道,是最有资格进行传道的,这数千年来,次次传道会,长宁都不曾懈怠。 但今日的传道会…… 长宁于云雾之下,遥望天际顶端的云清宫,那里,有人负手而立,亦在望着他。 昨日与述钦的谈话跃于眼前。 “长宁初归尊位,明日传道会只怕无法尽心,不知可否……” “你想推迟传道会?”述钦打断他,“推迟一日,两日?还是说,下一个百年?” 长宁顿了片刻,一时竟有些答不上来。 下界历劫本是稳固道心,但长宁自从历劫回归,凡尘记忆无法抛却…… 长宁皱了皱眉。 他本该忘记的。 “既然无解……”述钦克制地拍了一下长宁的肩,“那便顺其自然吧。” 云雾升腾,述钦的声音随之远去,长宁收回视线,恰好见承秦前来。 “仙尊。”承秦先是行了一礼,而后有些抱怨地道:“仙界众仙都知道仙尊历劫方归,这灵力还未完全恢复呢,传道会推迟几日又不要紧,也不知道仙帝为何不肯答应。” “现下好了,传道会是如期举行,那仙尊您,不就要辛劳一些……” 承秦正埋怨着,听长宁淡淡地应了一声,“嗯,无妨。” 承秦腹稿一堆,只得憋了回去,谁让自家仙尊性子恬淡呢? “好吧。”承秦有些无奈地转过头。 入目灵力辉映。 仙人们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地站在结界外。 粗略一瞧,只觉得密密麻麻,望不到头。 以往每次传道会几乎都是如此,毕竟能得仙尊传道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这百年一次,确实焦灼难待。 承秦估摸了一下时辰,想着差不多了,便道:“那,时辰已至,请仙尊,开结界吧。”
第二十七章 传道会不限制仙人灵力。 几乎是仙界所有的仙人都可以参加。 除却那些有职位,需要值守的仙人,还有一些仙君并非修行大道,无需听取传道的,其余仙人都等在了结界外。 开启结界后,云清宫下,偌大的云台上密密麻麻地涌进来许多仙人。 此等盛况,百年一遇。 所谓传道会,自然是传道解惑,那便少不了仙人的提问。 长宁堪堪将道法要义其一说完,便瞧见云台上最为靠前的,一名约莫是月老手下的小仙出列。 他行礼后问道:“仙尊适才提及道心,修大道者,道心稳固最为重要,那,小仙敢问仙尊,情爱,于道心,是有利还是无利?” 长宁未下界历劫之前,关于道心,也曾讲解过一二。 彼时长宁觉着,修大道者无情,却也有情,应当一视同仁。 可下界一遭…… 长宁于云台高处端坐着,宽袖之下,指尖却不自觉地微微弯曲。 长宁淡淡地扫过云台下诸位仙人,目光再转回时已给出了答案,“一心一意,彼此相护的情爱自是珍贵,但世间情爱,并非毫无瑕疵。修大道者,当摒除瑕疵。” “摒除?”那小仙不解地皱了皱眉,“所以仙尊的意思是,应当割舍情爱,无欲无求,才算于道心有利?” 长宁微微颔首,既说给那小仙听,也说给自己听,“若是,道心不甚稳固,易被情爱所扰,不如割舍。” “哦……”那小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云清宫之上,述钦也与那小仙一样,听着长宁的回答。 听到最后一句,述钦饶有兴致地抬起视线。 他望着长宁的背影,停顿了一瞬,又转向云台上诸仙。 此次传道会,来的人倒是多,比之百年前还要更多一些,有的是熟悉的面孔,还有的,便极为陌生了。 尤其是……目光扫至云台入口处,一袭白袍从上往下,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时,述钦顿了顿。 “白袍……”述钦低声自语道。 百年前,传道会开始之前的一幕涌入脑海,述钦唇角极浅地勾了勾,双眼被他蒙上灵力。 刹那间,那袭白袍从他眼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同于仙界的灵力,勾勒出一道劲瘦的身形,还有那人背后,透明的,张开的双翼。 那双翼,便是沂族的象征。 述钦身旁的仙侍察觉到述钦的灵力波动,主动上前道:“仙帝,可是有何吩咐?” 述钦收回灵力,摇了摇头。 云清宫下,长宁似有所感地侧了侧视线,余光中,一名小仙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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