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身着紫色圆领锦袍,腰上扣着玉带,衣裳的胸前双臂皆绣着四爪金线团龙纹,束起头发戴上幞帽,又在忍冬的伺候下围上了斗篷。 等李殊出府门时,亲王仪仗的架势已经备好,只等李殊坐上马车,王驾仪仗便浩浩荡荡的朝着京兆衙门驶去。 五更天是黎明前的时辰,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京兆衙门前还挂着灯,因着大堂上死了人,此刻又在善后,就连衙差们都觉得阴森诡谲,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忽的,有衙差从门口慌慌张张的跑来,将收拾大堂的人吓了一跳。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人吓人吓死人了。” “别收拾了别收拾了,怀王殿下驾到,请京兆尹大人前来接驾。” 几个人一合计,丢下手里的事便朝着后堂跑去,去把那个恐怕已经脱了衣服入睡的京兆尹大人从被窝里叫起来。 李殊的王驾都停在京兆衙门外,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最后头又跟着宁王府的府兵,架势威严。 他冷静的坐在马车里,从撩开的车帘里瞧见京兆尹带着衙门的差役连滚带爬的从衙门里跑出来,还险些被衙门的门槛绊倒。 京兆尹跪伏在衙门台阶上,伸手扶正了下因跌倒歪掉的官帽,他向马车里的李殊叩头道:“下官叩见怀王千岁。” 李殊直视着他,慢悠悠的从马车里出来,撑着忍冬的手下了马车,直勾勾的看着京兆尹冷笑道:“府尹大人今夜为我朝免去一场战祸,孤是来嘉奖你的,快起来。” 京兆尹不明所以的抬头望向李殊,此刻天色不明,仅有的灯火映衬着李殊的笑意,使得京兆尹看了都脊背发寒,跪伏在地不敢答话。 李殊迈步向台阶,站在他的面前,厉声道:“你真是丢人现眼!” “怀王殿下,下官……下官只是为着朝廷着想,不为其他啊。”京兆尹颤巍巍的说道。 李殊笑了笑,朝着京兆衙门前摆着的鸣冤鼓走过去,取下鼓槌朝着那鸣冤鼓便敲击了过去,登时发出的震天响声将京兆尹都吓得不知所措。 李殊丢掉手中的鼓槌会看着京兆尹,冷淡道:“有人敲响鸣冤鼓,身为府尹,不该升堂问案么!” 京兆尹依旧不明所以:“怀王殿下莫开玩笑了……” 李殊道:“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孤今日便做一回状师,替无辜冤死的死者打官司。” 京兆尹对上李殊的视线,心道不好,李殊虽然在京城里名声不太好,可遇到事他也是真的敢上。 那尹允是高丽的皇亲贵眷,搞不好会影响两国邦交,如今他要较真,势必会惹麻烦,故而他起身壮着胆子道:“怀王殿下,那女子不过是普通百姓,损她一条命,能换两国安稳不好么?” “呵?”李殊冷笑,直勾勾看着他问道,“那孤问你,是这女子先惹事的么?” “不……当然不是。” “那是她含冤受屈,撞柱身亡么?” “是……。” “既然含冤莫白的是她,犯错的不是她,为何要她一介弱质女流来承担这样大的罪名!”李殊指着京兆尹道,“你到底是领着我朝的俸禄,为何要替杀人凶手辩白,洗脱罪责,你该当何罪!” 京兆尹被李殊的气势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殿……殿下……” “升堂!”李殊愤怒拂袖,负手迈步进了京兆衙门的大堂。 京兆尹被差役搀扶起来,擦拭着额头的汗珠,颤颤巍巍的跟着进去后,连忙吩咐人去使臣驿馆传唤尹允,以及从牢房中将那受害女子的父亲提了出来。 虽说还是五更天,可因李殊要来打官司,这京兆尹自然是吩咐人将所有的灯都点上,甚至还在庭中燃起火把,将这衙门照的亮如白昼。 李殊站在公堂上,抬头看着京兆尹头上悬着的明镜高悬的匾额,只讽刺一笑。 公堂上那受害女子留下的血迹早已清洗干净,就连一点血腥气都没留下,留下的只有清洗血迹时的水渍,还未干,沁湿一片。 差役提着押入大牢的苦主回到了堂上,年近半百的男人此刻头发散乱,神情颓败,只有见到李殊的那一瞬间双眼才亮起了光,噗通一下跪在了李殊的面前泣不成声,最后才咬牙道: “殿下,冤枉啊!” 李殊听着他用尽全力的呼喊,亲自将他搀扶起来,拍着他的肩头道:“大伯,今日这里没有怀王,我是你的状师,你有什么冤枉可以告诉我,我替你向府尹伸冤。” 那男人望着李殊,涕泗横流,眼里一时分不清是震惊还是感激,只是在要跪下谢恩时,又被李殊一把拉了起来。 “你这莽夫竟敢得罪本公子,看我不叫你们皇帝治你的罪。” 就在此刻,衙门大堂外响起尹允愤怒的声音,可他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景修单手拎着他的衣裳后领,连拖带拽的将人带来了公堂,甚至都没给尹允一个穿衣服的机会,似乎是直接从床上把人拖出来的。 尹允此时狼狈不堪,衣衫不整外,甚至连鞋都没穿好,直到发现自己进了京兆衙门的大堂,景修才将他丢在地上。 尹允抬头看了一眼堂上的人,冷笑道:“好啊,你们竟敢深夜从使馆掳走使臣,我看你们是不想边境安宁了。” 景修道:“老子就是领兵打仗的,有本事咱们战场见啊。” 尹允吃瘪的盯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可瞧见使臣带着随从出现在公堂外,他也变的有了底气,站直身躯整理了衣襟,望着冷眸的李殊挑衅道: “本公子在你们天子脚下被屋里对待,等本公子回去后一定会一五一十与王上说清道明。” “那你怕是没有机会回去了。”李殊说道。 “你什么意思。”尹允怒道。 岂料他话音刚落,被堂上差役的镇堂威吓了一跳,眼神闪烁的看着京兆尹:“你想做什么!” 李殊没有理会他,只是朝着京兆尹揖礼深拜,然后恳切道:“学生作为苦主的状师,今日状告高丽学子尹允在京城天子脚下欺男霸女,诬陷他人,致使苦主喊冤自尽,还请府尹大人秉公办案,还苦主一个公道!” 尹允瞧着李殊衣冠整齐的模样,不由冷笑道:“怀王殿下莫不是听信了什么谎言吧,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别诬陷了好人,不好给我朝交代。” 李殊直勾勾瞧着他那副嚣张的样子,嗤笑一声:“诬陷好人?你也配?你真当这里高丽,容得了你含血喷人,冤死他人还能全身而退?只要本王在,你休想!” 尹允被李殊的气势震慑的有些语塞,脸上除了尴尬的冷笑外,一时竟想不到有什么词可以反驳。 李殊继续道:“尹公子说那姑娘是暗娼,与你是心甘情愿的,可你掳走那姑娘时天还未黑透,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强行带走,还敢给自己喊冤枉,你也配。” 尹允咬牙切齿,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反驳道:“那是她做戏,是她故意为之!本公子是被冤枉的,你也休想栽赃。”
第69章 069 069 “可我们有人证, 若一人能被收买,那百人作证呢?” 忽的,楚玉的声音自京兆衙门外传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他挺拔颀长的身姿。 他气宇轩昂,大步流星的走向公堂站在李殊的身侧, 直视着尹允, 又侧首往衙门门口看去,不过片刻时间衙门口便乌泱泱的聚集了不少人, 男女老少一个不少,皆拥挤在门口殷切的望着公堂。 尹允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我可是高丽人,你们没权处置我!” 李殊道:“你在我朝犯法, 就该按我朝律例处置,更何况你当街强抢民女,□□不成反诬陷他人致使无辜的人枉死, 难不成在你们高丽你还能全身而退么!” “青天大老爷, 草民原替云娘作证, 她是良善女子,清白人家,绝不是什么暗娼,我敢对天发誓!” “是啊青天大老爷, 我们都能作证!” …… 一人发声便有百人跟随,他们乌泱泱一片跪在衙门前,以赤诚之心向京兆尹喊冤。 而京兆尹此刻也是犯了难, 一边是皇帝的亲叔叔, 皇亲国戚,另一边是高丽使臣, 也是烫手的山芋。 如此两难的境地,即便是有人证物证他都举着惊堂木迟迟不敢做决断。 尹允整理着衣襟嚣张笑道:“有人作证又如何,我是高丽人,就算我犯了法,也该送本公子回高丽去受审,怀王殿下这么喜欢为民请命,不妨就随我回高丽,用我高丽的律法来惩治我啊。” 楚玉凝神,已是眉头紧锁在极力压制心头的怒气。 反倒是李殊冷笑一声,朝着明镜高悬匾额下坐着的京兆尹揖礼深拜,语气似威胁似询问道:“京兆尹大人如何看呢?是按我朝律例处置,还是放凶手回去,寒我天.朝百姓的心,让外邦皆认为我朝软弱可欺,就连杀人都可以置之不理么!” 京兆尹握着惊堂木,看着神色愤慨的李殊和愠怒的楚玉,又看了看堂外跪拜的百姓,甚至还有跪在堂下的死者父亲,更有神色嚣张的尹允,终究是心一横,怒拍惊堂木,震的尹允神色一凛,衙差们便立时齐声喊着震堂威。 京兆尹激昂愤慨道:“来人!将犯人尹允押在堂下,听候审判!” 得了差遣的衙差们纷纷上前将尹允押解按在了公堂上,而尹允却因此十分恐慌,挣扎道:“我可是高丽王后的亲侄儿,你们不得对我无礼!” 然而早就按捺不住的衙差们根本没有因他的话松懈分毫,反而是因他刚才的话越发的有了干劲。 京兆尹瞧了李殊一眼,刚开口要宣判,就听到高丽使臣急匆匆的从外面冲了进来: “住手!你们怎么如此无礼!快放了尹公子!” 他带着几个随行的高丽士兵推开衙门口跪着的百姓冲进衙门,打算以强势的姿态来保护尹允,却不料京兆衙门里的其他衙差却在景修的带领下将使臣他们拦在公堂外。 那使臣望着李殊,怒道:“尹公子好歹是我高丽使臣,不是你朝臣民,你们如此对待他,是不将我们高丽放在眼里么!” 李殊怒摔衣袖直视着使臣,迈步出了公堂站在台阶上对上他的双眸,又瞧着他带来的士兵冷笑道:“那使臣大人可知在我朝,若私自带兵闯衙门罪同造反,当诛九族,使臣如今带兵闯我京兆衙门,是想与我朝开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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