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之所以看上我母妃,不过是因为他见我母妃母家无势力,不会对他构成威胁。他当时与世家之间的矛盾彻底激化,他想打击世家,想要推行一些新的政策,但这些新的政策,势必会遭到世家的反对与阻止,甚至他不知道这些政策实行的结果是对是错,他不想背上这个骂名,所以,这个时候他就需要一个幌子……” “我母妃就是他找来的幌子,他想推行对自己有利的政策,他会对满朝文武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告诉他们他推行这个政策是因为自己的爱妃,或他表现出自己的昏聩,被爱妃怂恿魅惑。那么百官不敢对君王发火,只得将怒火转移到这件事的导火索我母妃身上……” “如果这项政策推行下去,那么获利的是我父皇,如果推行不下去,他直接将所有的过错推给我母妃,告诉天下人他之所以做了错误的决策,都是美色误国,他还是那个迷途知返的君王。百官会谅解他,百姓不会责怪他,在所有人的眼里,他只是个深情的帝王,他能有什么错?错的都是那位魅惑君王的妖妃,至于我母妃遭受的骂名,他丝毫不关心……” “其中就包括这座宫殿阁楼,你以为他是为了我母妃才建的江南风格的宫殿吗?你以为他是为了一解我母妃思乡之苦建立的阁楼吗?不是,是他缺钱花了,他要想办法从百官百姓那里弄钱,宠妃就是他的借口,不是所有建阁楼的君王都是纣王,起码我父皇不是。” 祁丹椹虽震惊,但丝毫不意外。 宣瑛冷嘲道:“当年西南大旱,民不聊生,他将所有的钱财用于与世家做斗争,导致国库空虚,一粒粮米也拨不下去。但他不能告诉百姓,是他这个帝王导致国库空虚,所以他想了个法子筹钱,那就是为我母妃建百尺高楼。” “他将这件事告知我外公,我外公真以为他极其疼爱我母妃,宠爱到为她误国。我母妃担了太多骂名,我外公怕惹得民愤,便自己筹集了一批钱财给他建立高楼。这笔钱最后被他收入囊中,他并没有就此罢休,依旧打着为我母妃的幌子,征加税收、要百官筹钱,最后他筹的钱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用在这座阁楼上……你看……” 宣瑛跺跺脚,阁楼发出咚咚声:“这还不是泥浆沙石堆起来的阁楼,只是一堆烂木头堆起来的,哪年虫蛀发霉,百尺高楼就会毁于一旦。这座江南宫殿也是他筹钱的手段,具体我就不细说了……” “他努力扮演着一个迷恋美人的君王,为了这个美人,他可以付出一切。所有人都以为他爱我母妃,就连我母妃也这么认为,他极致的温柔宠爱关切让她迷失了自我,他会一遍遍的诉说自己的难处,他骗得她心甘情愿奉献自我,只为了成为他霸业上的踏脚石。直到我降生的那天……” “魏淑妃因嫉恨我母妃,便在她临盆的那天派了刺客行刺她。当时她抱着两个孩子匆匆逃走,最终被刺客追上,杀了她其中一个孩子,那就是我的妹妹。当时若非二皇兄赶得及,我也可能不在人世了。” 祁丹椹道:“这就是你说的,你与宣瑜素有冤仇?” 宣瑛点点头,道:“对,娘胎里带来的仇。注定我同他势不两立。” 祁丹椹问道:“那之后呢?” 宣瑛:“我母妃知道是魏淑妃派人来行刺她,她失去一个孩子,痛不欲生,要父皇为她做主。” 祁丹椹接话道:“她被圣上驳斥了?” 宣瑛点头:“对,父皇不敢与世家撕破脸,他根本没把自己女儿的死放在心上。后来,我母妃在魏淑妃那里看到了一串红豆珠串……” “那是她伺候我父皇这么多年,我父皇每晚都会拿出来抚摸的。那珠串仿佛是小孩子串起来的,做工极其粗糙,她不可能认错。那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别说如今世家权大,就算世家无权,他也不会惩治魏淑妃。她到了此时才明白我父皇心有多狠。” “他那么爱魏淑妃,却可以做到同她成为陌路人,对她视而不见,看她善妒发疯,走向毁灭……我母妃此后对父皇彻底死了心……后面你应该知道了。” 祁丹椹点点头。 容德妃对圣上死了心,那么也就不甘被帝王利用。 一个失去价值的棋子,对他来说还有用吗? 没了帝王的庇护,失了宠的妖妃遭受什么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百官知道这个宠冠后宫的女子失去了宠爱,往日的仇怨一层叠一层,弹劾奏折如同纸片般纷纷飞来…… 帝王为了显示自己的圣明,为了给百官一个交代,便将容德妃幽闭在阳春宫。 永生永世不得出。 宣瑛缓缓道:“昔日母妃受宠时,不少妃嫔嫉妒她,一旦她势弱,又顶着那么多骂名,可想而知她的日子多难过……所以在我三岁左右,她在阳春宫郁郁而终,去世时不过二十二岁。” 祁丹椹相信,这是嘉和帝能做出来的事情。 宣瑛从怀里摸出一个黄玉佛牌。 那玉石莹润,通体散发着黄色光泽,那光泽虽不如黄金耀眼厚重,却典雅精致。 他道:“这是我母妃留给我……” 他本想说留给他未来王妃的。 但这样形容,会让祁丹椹难堪。 他们都是男子,何来王妃不王妃的。 他连忙改口道:“母妃留给我的,是经过华恩寺上代主持开过光的,送给你。佛牌能驱邪镇恶,聚财免灾,是个护身符,你戴着,肯定能护你平安。” 祁丹椹一看那佛牌便知造价不菲。 怕是数十个黄金玉牌都不能买这一个。 他不知道宣瑛一言不合就做散财童子的毛病从哪儿来的,还送自己娘亲的遗物。 他连连推辞:“殿下,这是娘娘留给您的遗物,您送给下官多不合适,还请殿下收回吧。” 宣瑛撇撇嘴:“给你就收下,你看看你每天病恹恹的,说不定戴戴这个佛牌,身体就好了,你看我,小时候那么弱,长大后就没生过病,全是这佛牌压在枕头下的功劳……” 祁丹椹正要推辞,宣瑛掷地有声道:“你收着吧,你收着我母妃就开心了,就当她送你的新年礼物。” 祁丹椹:“……” 为什么他收下,容德妃娘娘就开心了? 难不成开心他这个朋友收下宣瑛的礼物? 这些皇子都喜欢一言不合就送东西吗? 宣瑛不由分说将佛牌挂在祁丹椹的脖子上,道:“你看看,多好看,就适合你,仿佛就为你量身打造的。” 祁丹椹不好再拒绝,想来宣瑛思母情切,都精神质了。 他道:“那下官先帮殿下保管,殿下什么时候想收回,随时同下官说。” 宣瑛不满:“你好烦!” 他送给心上人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收回呢? 看来祁丹椹还是不相信他愿意跟他在一起,这般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是他给的宠爱还不够吗? 他不仅表白了,还抱了,亲了,甚至许下了诺言,现在连定情信物都给他了…… 难不成是自己曾经对断袖过敏,让祁丹椹对他们的未来不抱期望。因为祁丹椹太爱他,控制不住内心泛滥的爱意,就算他对未来不抱期望,也要同他在一起。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还是说,祁丹椹对他父皇有芥蒂,从而对他们的关系有了新的想法。 他对他再爱,也不能抵得过他外祖父一家的仇恨,他母亲的惨死。 他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很有可能。 祁丹椹不理宣瑜的部分原因,不就是因为宣瑜的外祖父害死了祁丹椹的外祖父吗? 宣瑛警惕看向祁丹椹,郑重道:“你是不是还想着复仇?” 祁丹椹不明所以看着宣瑛,意识到他说什么,他笑道:“有一件比仇恨更重要的事情。” 他望着远处星河灯海,道:“有些人没做完的事情,总得有人继续做,否则他们不就白死了吗?先太子虽然在宗正寺郁郁而终,可他留下了你与太子殿下。我外祖父一家惨死,可我还活着。只要我活一天,我就要让当年的真相大白天下,谁的错谁来担,百姓不该担这个错,我外祖父与先太子更不该担那样的骂名……” “至于复仇,其实殿下是怕下官对圣上下手吧?别说我现在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有,您与太子殿下会允许下官这么做吗?” 宣瑛看着祁丹椹,郑重道:“不会,但本王也不会阻止你复仇,本王与二皇兄都没有资格。本王向你保证,一定会还你外祖父清白,让苏家满门昭雪,让父皇下发罪己诏,将自己罪行告知天下。但父皇毕竟是我与皇兄的爹,他虽冷漠自私,到底将我们养大,给我们爵位荣华,你若杀他,本王不能视而不见,所以我们各凭本事,最后无论结果如何,本王都不会怪你。你也不能怪本王。” 祁丹椹点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宣瑛微笑:“那我们说定了,不要为不相关的人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祁丹椹:“……” 他与宣瑛有什么感情? 更何况,那是不相关的人吗?宣瑛前面不是说嘉和帝是他爹吗? 宣瑛解决了烦恼,开始认真欣赏起佛牌,道:“这佛牌真适合你,幸好不是个镯子,不然怎么送?” 祁丹椹:“……” 这有关系吗? 他莫名其妙收了宣瑛母妃的遗物,他想着既然宣瑛送给他新年礼物了,那他是不是要回点礼? 但以他现在拥有的财务,怕是连这个佛牌的一小片角都买不来。 思考半晌,他取下手腕上的臂缚,道:“殿下,下官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是下官幼年时与六表哥研究的暗器,后来经过我自己改良,遇到危难之时,转动按钮,就会弹射出银针。里面有二十枚见血封喉的毒针,也二十枚微毒的毒针。送给殿下防身用!” 他幼年时除了跟外祖父父亲读书外,最爱研究些机栝。 他看过不少研究机栝的杂书。 恰好他六表哥也爱此道,两人私下里做了些不少东西。 这个暗器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从无虚发。 宣瑛看着那玩意儿:“这东西怎么有点眼熟?十七岁那年,你曾经是不是拿过这玩意儿对付过本王?害得本王卧床三月。” 祁丹椹平静道:“没办法,仇家太多,又不会武,总得有点保命的手段。殿下曾经派来刺杀我的十几波人,都败于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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