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心生恼恨。 为什么她的儿子成这样了,他却能期待着新欢的孩子临盆。 为什么她与心爱人的儿子一死一残,他却能与心爱人等待着爱情的结晶。 于是,容德妃在别宫生产时,她派去了刺客。 她要杀了那个横刀夺爱的女人,杀了他的孩子。 最后,刺客只杀了双生子中的女儿,千钧一发之际,先太子救下了容德妃与刚出世的七皇子。 他知道是她做的。 可他不敢废黜她。 此后多年,她一直活在情爱的痛苦中。 她不期望自己的儿子也尝她尝过的苦。 她因为爱得不彻底,恨也不彻底,才会活得既无助冷漠,又疯狂善妒。 她像个神经质一样活一辈子。 无牵无挂才会无坚不摧。 若想成为强者,就不该有任何羁绊。 所以,她想让自己的儿子能够舍弃任何他喜欢的,她要磨炼儿子的心智。 她要让他成为没有任何羁绊的强者。 却不曾想,她终究毁了自己的儿子,她磨炼出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她害怕这个怪物,所以她对他极其冷漠,不闻不问。 魏淑妃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流。 宣瑜看着,神色变得温柔,伸手擦了擦魏淑妃的眼泪:“母妃,您怎么哭了?您难道不应该高兴吗?你让我毁掉我喜欢的东西,我做不到,你就打我,现在我做到了,我连亲人都能杀,你应该高兴啊,你怎么哭了呢?” 他温柔的将魏淑妃抱住,拍了拍她的肩背,如同哄孩子般:“母妃,儿子会乖乖的,会努力让你满意的。我杀舅舅不过是因为他们敢骂我们,敢质疑我们,他们那种贱种,怎么能骂我们呢?至于祁丹椹……” 他突然狰狞笑了,笑声如同魔咒般响彻在魏淑妃耳旁:“他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第61章 祁丹椹当夜回去就病倒了。 这一场风雪一直到大年初二才停,祁丹椹也到初二那天才逐渐好起来。 期间宣瑛给他送来了不少珍贵药材与补品,带来了两三个御医。 宣瑜也来看望过他一次,他见宣瑛带了不少药材与补品,也回去命人送了一堆。 两人仿佛较劲似的,送来的东西,祁丹椹的小院摆都摆不下。 祁丹椹病得一塌糊涂,还要提防两人较劲,最后在他的授意下,南星将两人的东西连带着两人一起赶出府邸。 大年初三的午时,宫里来人了。 初三的晚上是宫宴,嘉和帝邀百官共同宴饮,以贺来年的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宫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推脱的,除非病入膏肓,否则若说半个不字,就是对皇室的蔑视。 能入宫赴宴,是为人臣子莫大的荣耀,也无人推辞。 祁丹椹对宫里太监道了谢,又命南星拿出些银两与府邸买的乳酪酥糖打赏给太监。 这场宫宴与以往宫宴并无什么不同,珍馐美食、琼浆玉露、盛世歌舞! 每一样都是这个王朝极尽奢侈的享受。 入朝这几年,祁丹椹都看得麻木了。 与群臣宴饮后,嘉和帝带着两位妃嫔登上皇城城楼。 城楼下万家灯火从京华大街延伸,与远幕银河相接,仿佛灯火是倒映在人间的银河。 今夜,京都将灯火不熄,通宵达旦。 一帝两妃还未登上城楼,城楼下的百姓比肩继踵、挨肩叠背的挤在城楼下。 等待着两位妃子看中谁,会赐给谁果篮或其他年节喜庆的物什。 一些勋爵元老会跟着帝王登楼。 祁丹椹每年都在人后躲懒,反正也没人注意到他。 这次,在登上城楼前,宣瑛突然拉住祁丹椹道:“走,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祁丹椹狐疑:“去哪儿?” 宣瑛:“见我母妃。” 祁丹椹狐疑看向嘉和帝右手牵着的贤妃,心道贤妃不是在那里吗? 继而又想到宣瑛说的可能是他的生母容德妃。 他不知道宣瑛为何要带他去见容德妃。 不等他问清缘由,宣瑛就拽着他走出百官之列,往深宫的方向而去。 他们两人一路避开护卫太监,走到阳春宫的门口。 此刻宫门紧闭,庭院深深,只有一盏幽火照亮这皇城中僻静的一角。 在灯火辉煌的都城,这冷清的角落倒是显出几分阴森寂寥。 传闻阳春宫内里富丽堂皇,极尽奢华靡费,是嘉和帝为其宠妃容德妃所建立。 因容德妃来自江南,他命人在宫殿内造了一座江南风格的宫殿给她,甚至为她建立了一座百尺高楼望南楼,让她可以站在高楼上远眺江南风景,以缓解思乡之情。 可如今这座宫殿依旧,楼阁高耸,却人去楼空,红颜白骨。 宣瑛轻车熟路的踩着百年盘虬的老藤树踏上阳春宫的院墙,他回头来拉祁丹椹。 祁丹椹一路上怕惊动侍卫,没有问他。 此刻见四下无人便道:“殿下为何要带下官来此?” 宣瑛微笑道:“就是想带你来看看,如果我母妃知道你来了,她肯定很开心。” 祁丹椹不解:“这是何意?” 宣瑛心里发笑。 恋爱中的人就是矫情,非要说得明明白白,这种事说破就没有美感了。 他能说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公公你也见了,反正你不喜欢他,你甚至还想弄死他,婆婆你见不到了,但是得走个过场吗? 他不能。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过场。 他带祁丹椹来见他母妃,就代表着他确定此生要同他在一起。 祁丹椹肯定明白这层含义。 他不就是想听他说出来吗? 但若是祁丹椹想听,他肯定要说的。 他就想这么每天宠着他。 他道:“因为我母妃如果知道有你这么一个懂我的人在我身边,她肯定会很开心,我想让她在那边能开心一下……” 祁丹椹:“……”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但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他确实是最懂宣瑛的,宣瑛也是最懂他的。 现在他不再与宣瑛是宿敌,他们是同一党派,也算是他陪着他…… 但为什么他陪着他,能让他母妃开心? 难道是因为没有他给她儿子使绊子,她儿子就能在朝堂如鱼得水? 还是因为他们互相了解彼此,能够懂对方的思路,这对身为太子智囊的宣瑛而言,是极大的助力? 与太子党众多幕僚共事这么长时间来。 每次似乎也只有他与宣瑛能想到一处去。 他理解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当年他辅佐四皇子时,四皇子那些幕僚们没有一个能跟得上他的思维的。 有些阴谋诡计,考验的是人的应变能力与处事能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旦说破,就无法实施。 有时一个表情出错,将会满盘皆输。 智谋智谋,重点在智。 所以他每一场算计,智用尽,谋却不尽然,都坏在无法理解他的猪队友身上。 想来,宣瑛很庆幸能有他这么个能理解他的思维的人,与他同一阵营。 宣瑛想必很想他的生母,否则也不会这么点小事也告知他母妃。 见宣瑛兴致昂扬的份上,他也不好泼他一盆冷水。 陪他看看他娘生活的地方,又不会损失什么。 更何况宣瑛这段时日对他这么好,将他当成知己好友。 他为朋友做点事,难道不该吗? 宣瑛都不介意他是个断袖,伸手来拉他,祁丹椹也不好再矫情,便将手递过去。 两人搀扶着走过高墙,踏上阳春宫的屋顶,翻上了阳春宫最高的一座阁楼。 阳春宫这么多年虽闲置,但每日都有人来打扫,因此这座阁楼并不脏,只是一些栏杆处落了灰尘。 登上阁楼的顶端,可以俯瞰整个皇城。 这是皇宫最高的一处阁楼。 相传,嘉和帝当年下江南,遇到绝世美女容德妃。 他见她第二面就将她封妃,从此两年未曾踏入后宫半步,他对她的宠爱已经到了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的地步。 这座仿江南宫殿与高耸的阁楼,便是他为她建立的。 她来自江南,嘉和帝念她思乡情怯,便在皇宫里为她建立了这座百尺高楼,让她可以登高远眺江南美景,一解思想愁绪。 对于那位妃子的美貌,祁丹椹从宣瑛身上可以窥见一二。 祁丹椹的母亲苏洛曾有三首传世的诗词,均在描写那位女子的美貌。 她称赞她是大琅朝最美的符号,是这个盛世艳丽的牡丹。 苏洛出自三大世家的苏家,是文坛泰斗苏泰的女儿,她见过勋贵世家高楼院墙里无数美人,也曾游历天下,见过来自大江南北各色的美女。 她还是头一次为一个女子写诗词。 一连写了三首。 可见那位妃子是多么的姿容绝世…… 此刻,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宣瑛眺望着与星河连成片的灯海,道:“你也听说过了这座阁楼宫殿是为我娘而建,我父皇为我娘做了多少事情吧?以及我父皇是多么宠爱那个美丽的女人……” 祁丹椹不置可否:“所有人都以为圣上极其宠爱容德妃,连史官都落笔无情斥责容德妃红颜祸水。” 宣瑛自嘲般笑道:“你不是说你不信吗?” 当时在龚州,两人遇难时,他同祁丹椹说过他的过去。 说到容德妃时,祁丹椹说哪有什么红颜祸水,都是些男人甩锅的借口。 祁丹椹点头:“确实不信,若圣上真的宠爱容德妃,为何将她幽闭阳春宫?为何对殿下您视而不见不管不问?” 宣瑛眸子里动容,叹口气道:“我跟你讲讲我娘吧,虽然我知道的也只是后来调查的。” 祁丹椹静静听着。 他是个很好的听客,他倾听的时候,漆黑明亮的眼睛会看着宣瑛,仿佛他听得极其专注,仿佛他是懂他的。 让讲故事的人都受到鼓舞一般,进而会更有耐心的讲下去。 宣瑛淡淡道:“所有人都以为我父皇宠爱我母妃,其实他只不过是需要一个明晃晃的幌子罢了,这个幌子能帮他解决前朝后宫的诸多麻烦。我母妃是江南豪商的女儿,你应该知道我外祖父是做丝绸茶器玉器生意的,在江南是数一数二的富户……” 祁丹椹点点头:“是。” 宣瑛苦笑:“如果没有我父皇,她能富足快乐的过完一生,而不是史官口诛笔伐的祸水红颜,也不是百官斥责的误国美色,更不是百姓无情谩骂的倾城妖妃,这些历史的痕迹,永远抹消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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