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知道长远侯多看重这三棵树。 在他提出要不要将树还给长远侯府时。 沈雁行告诉他,他爹的心上白月光早就逝去三四十年了,而他的心上人还在,那三棵树是他第一次送祁丹椹东西,如果被要回去,岂不是让祁丹椹很难堪? 更何况天底下没有送心爱之人东西又要回去的道理。 于是他就收了把树还给长远侯的心。 他提前没有同长远侯打招呼,这次看到长远侯与祁丹椹交谈,他怕事情会露馅。 所以想找长远侯问问具体情况。 这一问就问出其他东西了。 祁丹椹突然跟长远侯聊起李从心调查程国公一事。 祁丹椹鲜少同人聊起朝堂之事。 他与谁交情都不深,在外遇到朝廷官员,他除了基本礼仪,根本不会多交谈什么。 就算跟他聊,也只在商议事情之时,除此之外,他跟任何人都不会多说一句废话。 长远侯点头:“当然,可能是因为本侯与李公公共事过,他好奇李公公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他不知道宣瑛为何突然凝重,仿佛为了证实自己,他道:“当时韩国公就在我们不远处,可能会听到些什么?你可以问问他……” 宣瑛警觉:“侯爷,您刚刚说的是谁?” 长远侯:“我们聊的时候,韩国公就在旁边,与我们几乎同行,不过他脚程快,很快走到前面去了,也不知他听了多少。” 宣瑛郑重道:“侯爷,麻烦您将当时的情景完完整整复述一遍可以吗?包括祁少卿何时与你说这样的话,韩国公何时出现的?旁边还有谁?何时出现的,将您记得的,全部告诉本王。” 长远侯见宣瑛凝重的样子,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应了声是,开始细细回想,原原本本的将当时的场景说出来。 他不知宣瑛为何突然神色凝重。 明明他刚拦住他问他与祁丹椹聊什么的时候,看上去很紧张担心,仿佛生怕他拆他台,但是言语里少不了的开心。 他甚至非常诚心实意的想将那三棵树买下来。 他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不管宣瑛为何送那三棵树给祁丹椹,但他送出去了,当然不希望再要回去。 他摆摆手说自己不要钱,只希望他们能好好照顾那三棵树。 他无意间提到他与祁丹椹说话的内容,没想到引起宣瑛的重视。 怕摊上事儿,他只得按照宣瑛的吩咐。 等长远侯说完,宣瑛基本了解事情经过,道:“多谢侯爷。” 祁丹椹同长远侯聊的话,哪里是说给长远侯听的? 明明是说给韩国公听的。 他在暗示韩国公灭程国公的口。 只有程国公知道韩国公唆使他的事情。 也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他们之间做了什么交易。 从表面看,只要韩国公灭了程国公的口,那么将死无对证。 可是,只要韩国公灭了程国公的口,他才是真正的死到临头。 只有程国公活着,他为了自己的家族,自己的亲人,绝对不会将韩国公供出去。 他怕世家报复他与他的族人。 现在没有了太子的依傍,世家想要碾死他们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为了保全族人,程国公不可能供出半点世家的信息。 所以程国公会将所有的罪揽到自己的身上,任凭李从心怎么审问他,他都不会供出世家半个字,更不会牵扯到韩国公,他会以个人的死,换家族的安危。 这件事会在他揽下所有的罪后彻底终结。 但倘若韩国公灭了程国公的口。 那么他不仅失去了顶罪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算是彻底落了马脚。 李从心会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他。 真是好深的一条毒计! 宣瑛脊背生寒。 祁丹椹为何要置韩国公于死地? 他之前猜测祁丹椹要么是与安昌侯有仇,要么是与苏家有渊源。 现在看来,祁丹椹是与苏家有渊源。 安昌侯与韩国公,一个是当年苏泰的女婿,忘恩负义,落井下石。一个是揭发哥哥密谋造反,用哥哥的命换来自己的爵位与荣华富贵的人。 能把这两个人串联起来的,只有苏国公。 那他是苏家的谁呢? 长远侯刚走,右一冬就来到天工门前,道:“殿下,有重要的事情。” 宣瑛点头:“说。” 右一冬:“那日祁少卿在天工门外,遇到被宗正寺带出来的四殿下,他与四殿下说了些话,四殿下暴跳如雷。当日安昌侯也在场,他从始至终脸色铁青,当日回府就对昔日的侯夫人现今的宋姨娘动用了家法。” 宣瑛蹙眉:“哦?说下去。” 右一冬:“后来,宋姨娘就被发配到安昌侯府的庄子上去了,这本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属下越想越不对劲,安昌侯并不是无能只对女人发泄怒火的人,相反他非常儒雅随和,不会对女人动手,那天回家为何突然大发雷霆?” “属下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使用一些手段,撬开了安昌侯府一个护卫的嘴,他说当日安昌侯暴跳如雷,说是宋姨娘毁了安昌侯府,念叨着什么报应报应,以及他问宋姨娘要一封信……” “信?什么信?”宣瑛疑惑。 当日那件事根本牵扯不到宋姨娘,安昌侯会要什么信? 她有什么信? 为什么是宋姨娘毁了安昌侯府? 不是他自己作死吗? 右一冬摇头:“属下不知,属下怕耽误了什么事儿,得知这桩事的第一时间就赶来告知殿下。” 宣瑛呢喃:“信?” 他耳畔突然响起那道清凉的声音:“之后他写了一封勒索信给富户,却不想信去如无物,别说回信,富户一家连个反应也没有。” 勒索信? 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一个可能。 他立刻对黄橙子道:“你入宫将补品拿给母妃,告诉母妃,儿臣今日办点事,等办完再去看望她,让她好好养身体。” 右一冬连忙跟上:“殿下,怎么了?是什么大事吗?” 宣瑛点头:“是,非常大的事情,本王要去求证一件事。”
第52章 夜。 无风无月无星。 整个夜空浓黑得如同一团化不开的墨。 宋慧娘躺在木板床上睡觉,木板床上铺的是稻草,稻草上简单铺着席子算是垫被。 她盖着的破旧发黑的棉被上尽是大块霉斑,散发出一股难闻腐朽的味道。 屋里的陈设也极其简单,一个瘸了腿快要散架的桌子,一个充当板凳的烂木桩子,一个摇摇欲坠的立柜,柜子没有门,里面摆放着几件粗布麻桑衣衫,老鼠在上面兴高采烈的你追我赶。 宋慧娘被老鼠吵得睡不着,拿起摆放在床边用来发出声音震慑老鼠的木棍,敲了敲床边,希望老鼠听到声音能消停一会儿…… 她最初来到这里,见到虫子老鼠会吓得惊恐尖叫,会抱头鼠窜躲避。 她的尖叫躲避不仅没有得到同情,还遭受庄子上的佃农老嬷们无情的嘲笑。 她们笑她有贵夫人的病,却没有贵夫人的命。 不仅如此,这些下贱的佃农老妇给她最重的活,干不完不让她吃饭,她们联合起来欺负她,找她的麻烦…… 开始几天,她会摆出自己侯夫人的款儿吓她们,可得到的却是更重的欺凌。 她知道安昌侯根本不会管这些事。 他虽说让她滚到庄子上当老牛赎罪,但只要把她扔到这里就不会管她。 一定是侯府的二房夫人见她失势,就可这劲儿欺辱她。这些势利眼的佃农老妇为了巴结侯府新主人,就不遗余力的折腾她。 她想到当年的齐云桑。 也是这么被他们扔到庄子上,她吩咐人不要给他吃的,她纵容暗示庄子上的老妇欺辱他。 那时的齐云桑腿断了,根本走不了路。 这是齐云桑给她的报应吗? 可齐云桑死了,她没有。 她咬牙忍耐。 等将来云星成了安昌侯府的掌权人,她的好日子就来了。 离开侯府这段时间,她很少发疯病,脑子也渐渐清醒了,这不就证明她的好日子将要来了吗? 等将来云星掌权,她要将整个二房都发配到庄子上来,让她们往死里干活,不给他们吃喝。 她无论最开始来这里多么不适应,现在都习惯了。 她开始觉得那些下贱的佃农老妇又丑又脏,身上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现在的她成了那些人中一份子。 她能看到虫鼠在脚边爬过而面不改色,也能在浇完大粪的田庄里面不改色吃完发黑的馒头…… 她敲了半晌,老鼠声音没了。 庄子静悄悄的。 但她的屋顶咯吱一声,有人从屋顶上翻下来,继而她的房门被咯吱一声推开。 接着,就哐当一声。 整个门板砸下来,屋子里灰尘四溅。 她那门板非常不牢,只是用一块小木头契合在一处,稍一用力,就会整个脱落。 她吓得惊坐起来,四周黑漆漆的,她模糊见几个人影踩着门板走进来,惊慌道:“谁,你们是谁?” 有人打开火折子。 左夏拿着火折子一瘸一拐走到墙边,将那劣质灯油点燃,屋子里顿时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油味。 他一瘸一拐走到宣瑛身后。 他这辈子就没翻过这种凹凸不平都是碎瓦的屋顶。 想他锦王府数一数二的高手,暗杀过无数人,竟然翻个屋顶崴了脚。 屋里亮起烛火,宋慧娘才看清。 屋子里站了三个人,都穿着黑衣,头戴幂蓠遮住脸,其中一个一看就是另外两个人的头儿,浑身上下散发着高贵气度,隔着幂蓠看向她时,让她不寒而栗,不敢直视。 在他们的脚底下,捆绑着个人。 是齐云星,他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嘴巴被布帛塞得满满当当,只能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她惊恐慌张道:“云星。” 她看向几人:“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你们竟敢绑他?他是安昌侯府的嫡子,你们竟敢……” 这时,右一冬一脚踹在齐云星的肚子上,疼得他呜呜咽咽,额头上满是疼出来的冷汗。 因过度疼痛,他上半身不自觉弯曲颤抖着。 右一冬先是从骠骑军出来,后又在军中历练。 他一脚能踢死一只狼,齐云星这种世家出来的公子,没受过苦,他饶是收着力,也能踢得他肺腑受创,脾脏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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