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天下最有才能贤德的老师们,教授圣贤之书。被知书达理母仪天下、以“贤”为封号的娘娘言传身教,又有以仁义礼智孝为立身之本、品行端正的兄长作为风向标,他的人生信条无论哪一条,都有着帮扶弱小…… 此时此刻,一个弱小就在他面前,他能伸出援助之手,可他没有伸。 只是怔楞看着,然后扭头朝着他们本该去的方向去。 祁丹椹转身的一瞬间,一个皮肤黝黑,虽瘦得皮包骨,但精神状态良好的人拽住了他藏在怀里的包袱,喊道:“你这里是什么东西,给我们看看……” 那包袱被他伪装成衣服藏在怀里,被人一拉,包袱瞬间被拽了出去。 有人喊道:“那里是肉,我都闻到肉香味了……” 这一声,吸引了一双双饿得眼睛泛白赤红,只剩下欲|望的人们。 他们如同僵尸般,麻木机械又充满热切渴望,慢慢的朝着祁丹椹与宣瑛围拢过来。 包括那个抱着孩子的老者,他也爬了起来,连那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抱起,步履蹒跚走了上来,嘴里哀求着:“求求你们,给点吃的吧。” 拽着祁丹椹包袱的那个人,见祁丹椹不放手,目眦欲裂喊道:“你个狗娘养的,给我……” 吼完,他抬脚踹向祁丹椹。 宣瑛见状,立刻将祁丹椹往后拉,包袱也被拽了回来。 他抬脚就踹在那人身上,将人踹得飞出去两米远,又踹倒上前来的几个灾民,暴怒道:“不想死,就滚开。” 他们一路上也遇到许多觊觎包袱中烤麻雀的人。 但他与祁丹椹前路漫漫,不能饿死在路上,这是他们唯一的口粮,如果他们不想沦落到吃人肉的话,就只能守住这点最后的食物。 虽然他伤口溃烂破裂,但他终究是跟着天下名师学过武艺、追随着戎马半生的将军上过战场、在皇家训练场里受过良好训练。 他身上爆发出的凶煞之气瞬间震退聚拢上来的人。 他们踌躇着不敢上前…… 每次这个时候,他都会拉着祁丹椹走开。 但是这次,那个被踹倒的人立刻朝着祁丹椹扑了过去。 他手里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莹莹月光下发出寒芒。 宣瑛拉着祁丹椹躲开,那人手中利器不知刺中了谁,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呼。 有人开了前路,聚拢的人迅速围了上来,冲着祁丹椹宣瑛拉拉扯扯。 有的甚至不是在抢粮食,而是在抢宣瑛祁丹椹身上的衣物。 这些人甚至想杀了他们,瓜分他们怀里仅有的食物…… 拥挤混乱的人群里,不知谁推了祁丹椹一把。 他一个趔趄,他的披风被人抢走。 突然,一阵鲜血泼洒。 一个咕噜噜的人头掉在了地上。 那抢走祁丹椹破烂不堪披风的人,至死都兴奋得没有闭上眼…… 他颈脖上滚烫鲜血撒了这些难民一身,也溅了祁丹椹深色披风一身。 随后,那无头尸体摔倒在地,人群顿时惊叫着远离那尸体。 宣瑛捏着寒光四射的剑,面色冷峻从那未凉的无头尸体手里拿回披风,拽着祁丹椹往乡间小道的方向走。 人群再次围上来,但宣瑛这次不再手软,手里的剑又饮了几次血…… 直到他们走远,那聚集的人群才渐渐散去。 到了乡间溪流边,祁丹椹洗着身上的血与那件破烂披风上的血,宣瑛在默默擦拭着手中的剑。 那是柄软剑,并不长,这一路上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宣瑛都将其藏在腰间。 一路上,遇到觊觎他们身上东西的难民不少,但宣瑛只凭借着娴熟的武艺功底,只伤不杀。 不管这些人变得多么穷凶极恶,在他眼里,这些都是被逼到绝境的普通百姓。 他可以对敌人、对恶人、对对手下手,但不会将利剑刺向弱者或无辜百姓。 而刚刚,他杀了手无寸铁的弱者。 虽然这些在祁丹椹看来,不过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杀的并非弱者,而是抢了他们东西的匪盗,损伤他们利益的挡路者…… 但他与宣瑛是不同的。 宣瑛虽面朝着黑暗,但身处光明中。 他幼年身处泥潭时,有先太子宣其对他施以援手。 贤妃虽不是亲母,但她对他的教育关爱胜似亲母。 太子宣帆虽并不是嘉和帝期望的太子,资质也平庸,但品性端正,贤明博爱,对他有着正向的导向…… 他是天之骄子,高高在上,又聪慧至极,遗世明珠。 他虽看到无尽的黑暗,却始终有光明照耀着他的生命,因为这些光明,他保留着一颗涤奸荡恶扶助弱小的赤子之心。 而祁丹椹身处黑暗,面朝黑暗。 他因没有杀掉噩梦中那个女人,而一辈子心怀着愧疚。 他小小年纪就身陷囹圄,朝不保夕,在受尽非人虐待后,提起屠刀,杀得尸山血海,片甲不留。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在社会的最底层,尝遍世间冷暖,人性之恶。 千辛万苦登上高楼,入了朝堂,又是奸险万分,诡谲云涌,稍有不慎,便一命呜呼…… 他没有可以依傍的家世,也没有可以帮扶的师门…… 他孑然一身,没有亲人、朋友、爱人! 有的只是利益算计,不折手段…… 也正因此,他才能凭借着一腔心术算计与这个拥有赤子之心的天之骄子,在朝堂上斗了那么多年…… 想想也觉得人生际遇令人唏嘘,有着锄强扶弱之心的天之骄子,一路上都未曾杀过任何一个弱者。 此番出手,不过是因为那人抢了他这个心术不正之人的披风!
第25章 宣瑛与祁丹椹避开人群,吃了些麻雀肉往山里走去。 他们的当务之急是找个安静之所,再寻找些草药,让宣瑛把伤养好,再想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在偏僻闭塞荒无人烟的山里,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山神庙。 两人心中一喜,推门而入,里面的场景震惊了他们。 山神庙的地上,摆放着十几个面色烧得通红却冷得牙齿打颤的人,一个个形容枯槁面黄肌瘦,仿佛在等死。 见到门外光线射进来,尚未陷入昏迷的小女孩哑着嗓子道:“这……这是疫病,会、咳咳、会传染你们的……” 不少灾民因严寒天气而高热高寒。 如果一个地方大部分人都感染寒热之症,他们就把这东西当做瘟疫。 其实不过是他们同处相同的环境,生了同样的病而已。 宣瑛与祁丹椹这两天几乎马不停蹄的赶路,这会儿人困马乏,根本不知道下一个能避难的地方在哪儿,两人都不想走了,于是就走了进去。 那个小女孩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喊道:“哥哥,你们会被……传染的!村子里不少人都被传染了,传染就死了……” 祁丹椹看着满屋子的人,问道:“我那天发热是不是也这般?” 宣瑛送他一个“你在说什么屁话”的眼神。 祁丹椹不解:“不是吗?” 宣瑛:“你那半死不活的,不停说胡话,哪有人家这般安静?” 祁丹椹:“……” 他是哪只眼睛瞎了,竟然觉得此人有颗赤子之心? 两人查看了山神庙里这些人的症状,算不上太严重,只需要温度降下来就好了。 因宣瑛重伤未愈,祁丹椹就去外面用布包裹着雪球,帮这些人降温。 他本着救一个是一个的想法。 帮灾民降温期间,他从小女孩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他们原本受灾并不严重,只是村子里不少人感染风寒高热。 官府不仅不给他们粮草医药,还以他们村子都感染疫病为由,抢走了粮食,把他们困在村子里等死。 村民反抗,都被那些官兵给杀了…… 他们亲眼看到官兵将隔壁村子得病的难民全部屠杀,挖个地窖埋了,还放火烧村子…… 宣瑛眼眸中晦暗不明。 他知道朝廷拨的大批赈灾粮草医药,有一大部分没有到灾民手里,就连户部的两位钦差遇害,都是这些人所为,但他没想到那些医药粮草没有一粒到了灾民手里…… 不仅如此,他们还抢灾民的粮草,屠杀坑埋灾民。 那巨额赈灾粮草医药,足够西北军两三年的军饷,这若不是太贪,那就是龚州土皇帝想当真皇帝。 他看向祁丹椹时,祁丹椹也看向他。 他们默契的发现自己与对方在想同一件事——他们要留在村子里,拿到这些人的口供,将来若是能让这些人上堂作证,那便是最有利的锋刃。 等到黄昏时分,屋子里大部分人体温都降下来了,现在最主要的是保暖。 小女孩本身寒热之症不重,祁丹椹便让她回到村子喊人,将这些人接回家去,否则山神庙四处漏风,这些人再次感染风寒,那无异于等死了。 小女孩裹着众人给她的厚衣服,跑出山神庙,喊来村子里的人。 村子到这里并不远,很快,村民就来了。 兴许是小女孩将祁丹椹与宣瑛救了他们的事,告诉了村民,那些村民一来,就对祁丹椹宣瑛感恩戴德。 他们听闻宣瑛与祁丹椹是外地来龚州探亲的兄弟,被雪灾困在此地。劫匪不仅抢了他们的东西,还把他们毒打一顿。个个露出唏嘘同情之色。 再看到两人衣着褴褛,但皆不是凡物,荣华气度皆非普通人家,于是便相信了他们的话,邀请他们去村子里住。 为了表达感谢,村长将全村唯独两间没有被雪灾影响的房子,让给他们。 两间屋子虽很近,但终究隔了两个院子。 祁丹椹怕有什么变故,毕竟他对村子不熟,对村民也不熟。 想着与宣瑛在一起有个照应,佯装露出为难之色,尴尬微笑冲着村长道:“村长,不用这么麻烦,其实我同他住一间就行。” 继而,他露出害羞黏腻的表情看向宣瑛,问道:“小弟,你说呢?” 宣瑛浑身一震,看着那含羞带怯温柔似水的目光,连忙偏过头去,连祁丹椹喊他“小弟”都没反驳,僵硬的“嗯”了一声。 村长反应好半晌才明白过来,古怪的朝着两人看了眼,脸色憋成了猪肝色。 还不等他开口,就见祁丹椹有什么难言之隐,羞怯至极,忸怩开口,“村长,村子有什么药能消炎化肿,愈合伤口?能帮我找点来吗?最好多找点,我们……我们身上有伤,伤口反复撕裂,没个十斤八斤的,恐怕治不好。现在……现在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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