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怕之余,他们纷纷将粮草交还给朝廷,没有粮草的,就拿钱财、字画、铺面等抵扣…… 祁丹椹只用了几天,不仅将被贪墨的粮草全部收回来了,还足足多了一倍有余。 除此以外,他收回诸多铺面、田地、房契、药材等。 现在,不仅有粮草保证百姓生计与温饱,更有地方安置房屋损坏无家可归的灾民,就连灾后恢复生产的田地都有了,可谓是一举多得。 他解决了灾民安置、温饱、恢复生产等问题。 宣瑛也没闲着,为了永绝后患,他将龙虎山的匪寇一锅端了,只是山匪死得太快,他连口供都没拿到。被抓的龚赣两州官吏统一口径,咬死不认谋害钦差、贪污赈灾粮药、刺杀皇子等罪。 这些人背后关系千丝万缕,又熟悉律法,若是宣瑛用刑,自有雪花般的折子飞向太极殿,日后他们也可以借用宣瑛屈打成招翻供。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宣瑛,大理寺牢狱连一等王公贵胄都关过,他对付过多少钻营取巧之辈。 还怕这些地头蛇? 于是,某天夜里戒备森严的衙门牢狱被一群暴民闯入,对龚赣两州官吏极尽方式虐待,方式五花八门的,有且不仅限于贴加官,却并不让其窒息而死等。 每一样都没留下伤痕,却让这些养尊处优的官吏心惊胆战。 他们既没有证据,身上也无伤口,衙役们抵死不认放人入天牢,这些官吏们有苦说不出,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不等宣瑛再次问他们是否招供,他们痛哭流涕的全招了,还供出余党。 只是无论是谁,都没有供出背后的主谋。 宣瑛去找祁丹椹商议事情时,祁丹椹也正好过来找他。 两人在府衙内游水亭相遇,宣瑛看到祁丹椹手里厚厚的账册,以及房屋地契,便知道祁丹椹完美完成筹集赈灾钱粮等一系列事宜。 与他共事的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各种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但没有一个像祁丹椹这般,行事果决,谨慎全面的。 就好像他自己去处理,也会这般行事。 他根本不用解释吩咐命令,往往他的念头刚冒出来,祁丹椹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他会从最大利益、最全局势、最终目的出发,将这件事做好。 祁丹椹看着宣瑛手里的长串名单,惊诧道:“这是所有参与者的名单?龚州有头有脸的人,八成都出现在上面了吧?” 宣瑛将名单递给祁丹椹,祁丹椹将账册地契等交给宣瑛。 宣瑛没有看账册地契,不用看他也知道他这位曾经宿敌的本事,指了指名单,示意祁丹椹看名单与口供。 祁丹椹将名单口供大致扫了眼,用笃定的口吻道:“这份名单是这群人能给出的极限。” 这些口供名单里,出现有关镇南节度使梅家的都是偏远旁支的,梅家嫡系未曾出现半分半毫。 他道:“王善王又两父子与梅家有姻亲,就算是为了王家,他们也不敢供出梅家的人。成辉为了家族妻儿的命,更是不敢攀扯到节度使的头上。至于底下的那群小喽啰……” 宣瑛接道:“这些人怕都没机会接触到梅仁或梅世,连为谁做事都不知晓。那些士族商户查了吗?” 祁丹椹点头道:“查了,这些人把所有证据推向家族那些早就备好的棋子,骨干未曾损失分毫,就算我们按照名单抓人,按照刑法定刑,薅下来的也只是参天大树上的枝叶。等到疾风退、春光来,他们又能生出一批枝叶……” 龚赣两州远离京都,不如京都繁华。 京都到处都是勋爵人家,靠着祖上荫蔽就能混得一官半职,因此龚赣当地的士族,不如京都那般重视家族门风,崇尚士农工商。 他们并不只看重为官一条路,家族子弟擅长读书做官的,他们会全力培养其读书为官,花钱为他们打通门路。不喜欢读书识字的便培养他们为商贾,两头都花重金培养。 一手握权,一手握钱,经过百年传承,门阀底蕴极厚。 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家族就会根据情况,将所有的证据齐聚一人或几人,东窗事发后,他们只将那些人推出去顶灾,之后会全力弥补其妻儿父辈。 所以,从大琅建朝至今,龚赣两地的门阀士族从未变更过。 如今门阀士族壮士断腕,找了替罪羊,两州的官吏未曾有一个攀咬到梅家,南方之地最大的士族梅家似乎干净得纤尘不染。 只要梅家不倒,就能培养出新一批蠹虫,专吸食百姓骨髓。 顿了顿,他道:“钟毅呢,审问了吗?” 钟毅是钟鸿才的儿子,未曾入仕,是龚州有名的官僚子弟,一向以他父亲为傲,作风处事肖似其父。 因其父与梅家的关系,一直以来以维护当地士族与梅家的利益为己任。 说得难听点,他们父子是梅家的看门狗。 宣瑛点头:“审问了,以他对梅家的忠诚,他怎么可能会供出梅家?但他供述了自己犯的错,言语间更是为自己父亲开脱,可以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父亲的感情很深……” 他话锋一转:“在王善父子的供述里,钟鸿才只是个依附梅家的菟丝花,靠着老实卖乖在梅家的支持下,坐上刺史之位,他未曾直接参与到侵吞赈灾钱粮、打杀灾民的案件中,但水云镇行刺我们的事情,他是策划者之一……” 王善父子瞧不起钟鸿才,言语间对其尽是鄙夷。 但无论是哪一方,都可以看得出来,钟鸿才与梅家渊源颇深。 祁丹椹若有所思道:“我们也该去见见这位刺史大人了。” == 幽暗的天牢深处,豆点儿微光被浓重黑夜包裹着,头发半白老者跪坐在光影中,看着那抹微弱的可有可无的豆灯陷入沉思。 他的一半脸隐藏在浓重的黑夜中,一半脸被豆灯照得清晰可见。 面对着眼前两位年轻人,他沉默着。 不辩解,也绝不认罪。 宣瑛坐在铺了软垫的圈椅中,异常明亮的琥珀色眼眸注视着沧桑憔悴的老者,道:“你就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钟鸿才道:“殿下不都查出来了吗?下官交不交代不都一样?是下官无能,导致灾祸频发,下官认罪。至于其他的事情,下官什么都不知道,也无罪可认。” 他只认罪自己无能,至于其他的贪腐、受贿、屠杀灾民、刺杀钦差、截杀皇子与朝堂四品官员等。 他一概不认,无论认下哪种,都是死罪。 宣瑛哼笑一声,道:“朝廷赈灾,钱粮被官吏、士族、富商联合起来贪污,底下的人屠杀灾民、抢劫灾民的粮草,你敢说你一点也不知晓?王善招供出,你负责策划在水云镇截杀本王与祁少卿,你又当作何解释?” 钟鸿才满脸写着冤枉,痛心疾首道:“殿下,冤枉啊,下官日常有那么多事物需处理,至于户部两位钦差如何派发赈灾粮,底下官吏如何赈灾的,他们悄悄背着下官贪污了什么,下官着实不知情。” 宣瑛查过,钟鸿才府邸确实无任何贪污的东西,他本人也不受贿。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只想当梅家的狗,用权为士族搜刮民脂民膏。 钟鸿才喊冤喊得痛彻心扉:“他们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与下官无关。至于刺杀殿下与钦差,更属无稽之谈。当日王司马说有暴民动乱,要下官派兵,下官就调兵了,谁知道王司马竟然是想刺杀殿下,犯下如此滔天罪行,他狼子野心胡乱攀咬,竟然将所有的罪过推到下官身上,下官冤啊,求殿下明察……” 祁丹椹看着钟鸿才声泪俱下,若是再逼问下去,他怕是要以死明志了。 他忍不住唏嘘道:“既如此,我们就不谈贪污赈灾医粮、截杀皇子、杀害百姓、贪污受贿等事,那我们谈谈钟大人为何要暗中帮我们呢?” 豆灯闪耀了一瞬,钟鸿才面露古怪之色,夹着几分奇怪祁丹椹为何这般问的惊诧,几分被戳破什么秘密的窘迫,几分他乡遇故知的释然。 复杂古怪神色之后,便只落下明知故问的不死心:“帮你?祁少卿为何这般问?” 祁丹椹也不同他卖关子,开门见山道:“龚州那么多官员里,只有你知道我曾经被抓上龙虎山两年,对龙虎山的地形,相对而言比较熟悉。所以你们选择在离龙虎山最近的水云镇动手,我们若是要逃跑,只能去丛林密布山势险峻的龙虎山。” “届时以我对龙虎山的熟悉程度,兴许能逃生。虽然你放了我们一马,但在你的预想里,你根本不在乎我们死活。我们不幸被龙虎山的山匪或追兵杀死,对你丝毫不影响。倘若我们能活下来,势必会反扑龚赣两州的罪魁祸首,这才是你想要的结局。” 钟鸿才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道:“祁少卿不用套我的话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在水云镇动手,我也是事后才知你们被截杀,我是受了王善父子蒙蔽才会派兵的……” 祁丹椹缓缓笑道:“我派人调查过你,你出生在龚州的小门户,通过科考才走上当官路。你的人生可谓是一帆风顺,攀上梅家后,更是扶摇直上九万里,钟家也因此在龚州有了些许名望……无论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会自寻死路,更不像是同梅家或者哪个士族有仇?你为什么放我们一马?为什么想让我们反扑龚赣两州的罪魁祸首呢?” 他顿了顿:“初来龚州时,我去看了那位病危的户部钦差,他昏昏沉沉连话都说不出,却反复拉着我的手,说你是好人……是你蒙蔽了他,还是他要告诉我什么讯息?” 钟鸿才的表情异常平静,道:“少卿大人说得那些下官并不知道,殿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只是无能的话,降级罢官就可,不会殃及性命。 宣瑛看出钟鸿才有顾虑,想极力保全自己。 他并不恼,拿出金铜色虎符交给右一冬,右一冬拿到钟鸿才面前。 钟鸿才目光死死盯着那枚虎符,如同在荒漠中负重而行,看不到来路、也看不清前路,即将渴死的旅人,看到了一碗清甜的甘泉! 多种情绪一拥而上。 希望、委屈、崩溃、痛苦…… 他不再是那个为了逃避责任,或沉默或痛哭流涕的老者。 这一刻,所有的面具在他脸上寸寸皲裂。 他像个孩子那般,再也控制不住面部表情,眼眶里蓄满泪,压抑不住的抽噎着,赤红的眸子死死盯着那枚虎符。 宣瑛沉着有力道:“这是太子的虎符,可调用西南护国军五万人。他怕此地有异变,便将虎符给了本王。本王命人拿着另一半虎符联系上梁将军,他会派军支援龚赣两地。你若知道什么,就早点交代了,本王还能上奏朝廷记你一功。”
160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